第5节

她丝毫没有头绪,可太子仿佛也只是随口一问,若是连这个都答不上来,基本等同于大张旗鼓地在告诉对方,她有问题。

身体像是被寒冰包裹,从头到脚皆是僵硬,思维更是冻成一团,变得迟钝起来,“臣妾以为…”

好在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祷告,霎时间,柳殊像是被人夺舍了似的,嘴里竟不由自主吐出了话语,“殿下才回京,何不暂且等等?”

“如今您风头正盛,张家那边只要有几个识趣的人,便知晓这会儿不是动手的时候。”一句接着一句,语气是完全不同的镇定自若,“若他们真的犯蠢,咱们再顺势而为即可。”

退后几步,向他拱手,“您越发势大,他们心里着急,总归是会自乱阵脚的。”

闻初尧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方才还一脸犹豫,话里的紧张瞧着也不似作假,怎得顷刻间又对答如流了?

抽丝剥茧下,肉眼可见,对方只像是卡了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

他语气稍缓,“不错。”心中疑惑,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你也累了一天了,服侍完便歇息吧。”

第二次面对这种灵魂抽离的陌生感觉,柳殊竟莫名觉出几丝放松。

她自小便与其他人不同,偶尔走神时,脑海里便会出现许多奇异的声音,也因此,落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她又在发愣。

久而久之,与艳丽姿容一道齐名的,便是她的木讷性情。

她也确实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故而,比起第一次的茫然无措,第二次,她心里更多的竟是安心。

有人兜底,有人保护的安心。

这股情愫来得极快,一回生二回熟,等她再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已经能够迅速地调整好状态了,“好,好的。”

暂时糊弄过去,心里松了口气,手下也放松了些。

解着解着,衣带险些被她打成个奇怪的结。

闻初尧:“不会…?”

才出狼窝,柳殊自然是咬死不会认的,“…不是。”迟疑两瞬,心安理得地又给自己找了个新借口,“太久不见殿下,手…手生。”

他默然半晌,缓缓瞅了眼,把手臂放了下来。

柳殊晃了晃神,自觉地就要往后退,结果下一瞬,又被太子捉了回去。

闻初尧握着她的手,语调平静,“这样。”

昏黄烛光下,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在光晕的照射下更显得冷白,手指修长,微微这么握着她的手,探向腰间。

柳殊心头一跳,“殿,殿下…”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是木香又像是掺杂了点儿别的味道。离得近了,这股气味便恰到好处地盈满整个鼻尖,像是一张网,沉沉地笼住了她。

此刻,他就这么看着她,边说还边拿着她的手往腰处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比片刻前还要近上几分,近到对方只要微微低头,唇角处便能与柳殊的眉眼有接触。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看起来漫长,但实际上,令人无措的对视也只持续了几息。

察觉到她的僵硬,闻初尧顿了下,偏移视线,挪开了手,“你去歇息吧,孤自己来。”

柳殊心下一愣,赶忙应声,三两下拆去珠饰,躺上了榻。

整个人躺的笔直,脸微微侧着,后背示人。

他熄了灯,一瞬间,眼前全黑,只有窗棂外清亮的月光朦朦胧胧地照了进来。

她并未扭头,所以全然未曾察觉男人正无声地望向她。

冷漠的眼,一眨也不眨,眼底满是森冷的戒备与杀意。

视线阻隔,听觉便会变得格外敏锐。

过了会儿,皂靴碾地的声响传了过来,而后,稳稳地停在了她跟前。

他的瞳仁漆黑,垂眸凝视着她。

月光徐徐洒落在他的肩头,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喊她,“太子妃。”

柳殊侧躺着的身子不自觉地一僵。

眼下也才过去了一小会儿,若是装睡,定是一下子就被看出来了。

无奈,她只好假装快要入睡了般,哑着嗓子回答,“殿下…怎么了?”

上首的人仿佛对此毫无察觉,声调不疾不徐,“往里睡些。”只视线微微凝固,眼底的冷然更甚。

身体上的抗拒是骗不了人的。

柳殊一时半刻没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下意识跟着重复了遍,“…睡里面?”

“不然呢?”闻初尧俯身离得更近了点儿,挑眉道:“你我夫妻一体,自然是要同榻而寝的。”

第5章 苟命第二天

黑暗总是让人有一种想逃离现实的虚幻感。

柳殊甚至下意识地以为,是她听错了话。

可对方望来的眼神清清淡淡,话里的意思也是昭然若揭,“怎么?”

“没…没怎么。”她下意识看向他,忽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闻初尧的目光已经挪到她的身上了。

漆黑微冷的眉眼,窗外细碎的月光落在他的眼角,也没染出几分柔和。

从柳殊这个角度望去,只觉得闻初尧的眼神直白且不收敛。

甚至…莫名还带了点儿审视的意味。

“殿下、殿下所言极是。”她不自觉地附和,飞快扫了眼便又赶忙扭过头,“我…臣妾,臣妾这就往里。”

因着紧张,她难免有几分磕巴,身子缓缓往里挪动。

话音才落,闻初尧便突然俯身过来,通过窗棂传递进来的月光被他的身影遮挡,柳殊只觉得眼前一晃,男人便已经快速贴近,而后躺在她身旁。

那双墨色的瞳子依旧不见半点波澜,但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边,柳殊却是尴尬得紧。

她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这般越界的行为,即便这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眼下她除了紧张,便是心慌。指尖微微蜷缩着,双脚更是像钉在了某处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幸亏她提前让松萝又放了床被子在塌上,自己又提前盖好了,不然,她今日定是糊弄不过去的。

毕竟她潜意识里的闪躲太过明显。

可…她也实在是控制不了。

大约是听到了她心底的呼唤,身侧的人破天荒地又开了口,“很晚了,睡吧。”

霎时间,停滞的空气才微微流动起来。

柳殊小幅度调整了下姿势,又等了会儿,确定对方呼吸趋于平缓,面上这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渐渐入睡。

……

翌日一早,柳殊梳妆完便和闻初尧一道去了太后那边请安。

轿辇到了慈宁宫,孙嬷嬷远远候在门边,见柳殊他们来了,语气温和道:“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安,太后娘娘已恭候多时了,请随奴婢来。”话音刚落,通传的宫人们立马快步走至殿内。

消息传到太后那里时,她正在用早膳,刚搁下筷子,闻初尧和柳殊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来得正好,眼下时间还早,坐下来用了早膳再走吧。”

柳殊瞥了眼,见闻初尧含笑着点头,便也认命地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身旁的人就给她夹了一筷子小菜。

她不由得偏了偏视线,闻初尧面容清俊,此刻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太后的话,解释道:“按礼数,应该是昨日见了父皇和母后之后就来给您请安的。”

拿起案几上的花茶,语气中带着点歉意,“宴会后耽误了会儿,见时辰晚了,这才拖到了今日。”

“你们有这个孝心,哀家就很高兴了。”两人相携而来,太子又特意放缓了步子等柳殊,柳太后心中的石头本就已经稳稳落地了。

谁知太子请完安入座后,第一件事竟又是先给柳殊夹菜。

柳太后登时更加欣喜,心下猜测是不是昨日香料相助,成了事,“你们夫妻好几个月未见,如今回了,自是有许多话要聊的。”

说着望了眼垂着眼的柳殊,语气慈爱,“哀家也是过来人。”

意识到这股视线,柳殊只得微微扬了扬唇角回应,转而继续低头默默用膳。

刚夹起菜,下一刻,闻初尧又往她碟子里放了块甜糕。

他的态度自若又熟络,面上也是半点不耽误,神情温和,与柳太后有问有答的。

柳殊凝视着眼前的的糕点,思及男人昨夜意味不明的话语,心头一跳。

不知是不是她有些敏感了…

这人,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对她如此关心?

“你这孩子,发什么愣?”柳太后聊到一半,见柳殊只静静低着头,好一会儿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心下一叹,问她,“怎么像是瞧着精神不大好?”

柳殊咬了咬下唇,屏气敛息,“兴许…兴许是昨晚有些没睡好。”

听了这话,柳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下,便很快揭过了这个话题。

她人至中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口味上倾向于清淡,故而早膳也多是清粥和糕点一类的。

见两人都用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和小夫妻之间聊些体己话,外头却猛然传来一阵声响。

殿外。

孙嬷嬷守在门边,见一宫装女子携一少女而来,面上一怔,接着立刻给身后的小宫女使了个眼神。

那宫女会意,转头便快步走入殿内。

孙嬷嬷则退后两步定在那女子的正前方,俯身行礼,“请德太妃娘娘安。”语气恭敬,脚下的步子却是寸步不让。

“太后娘娘可在?本宫带着云知来给她请安。”德太妃语气淡淡。

“怕是不巧了,太后娘娘这会儿正忙…不然,您晚些再来?”

德太妃瞟了眼面前的人,“不妨事,请安这事儿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本宫的侄女难得进宫,带着在娘娘眼前过一眼罢了,费不了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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