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九面对这一个伤口,直接犯了难。
这个伤口,没法缝合。
皮肤缺失一块,强行缝合的话,要么就会导致后期皮肤张力不够,手指灵活度受限,要么就会干脆因为压迫导致血流不畅,从而引起缺血性坏死。
但是不缝合的伤口,感染程度是成倍增加的。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迟迟没有动作,就出了声:“用生肌粉,这种伤,只能用这种药。小孩子长得快,慢慢的能自己长好。”
张司九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对啊,还有中医啊!
她灼灼的看着程万里:“老程,生肌粉效果这么好的?”
程万里脸色黑透:“那你以为,我们靠什么治伤?总不能都糊点草木灰吧?你学针刀这块倒是快,怎么草药这块就是不灵!什么伤用什么药,那名堂多了去了!你还有得学呢!”
张司九喜得连连点头:“学,我学,我肯定好好学。只要你教,我一定拼命学。”
程万里:……所以这是抱怨我教得少呢!
齐大夫说了句公道话:“九娘,学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是得循序渐进。你于针刀上的确有天赋,可开药拿方,望闻问切上,你却还是得一步步踏踏实实来。”
张司九表示明白:而且手术这一块上,自己也不是天赋型选手,那也是学了好多年,练了好多年才有的效果!只不过现在在老程他们看来,自己是天才而已。
见张司九态度这么诚恳,觉悟这么好,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满意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齐大夫取来生肌粉,直接往伤口上一倒,任凭那渗出来的血液将药粉糊成一团,然后变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伤口糊住后,这才用纱布一层层的将伤包裹好。
其他缝合好的伤,也是如法炮制。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暗暗点头:观察一下效果如何,如果效果好的话……这个必须学到手啊!
处理完伤口后,听云还仔细把其他地方的血也都擦干净,尽量把牛娃收拾得整齐干净一点,至少看上去没有那么让人心慌。
虽然那包得跟猪蹄也没什么两样的手看上去也并不那么美观,但是总比血糊糊的好看多了。
齐大夫还开了一个药方,让吃三天——这是止血带点清热解毒效果的药,三天之后,就要换活血生肌,促进恢复的药了。所以三天后,要带牛娃来复查。
因为失血的缘故,齐大夫还特地嘱咐一句:“回去之后,多给孩子吃点猪肝和血豆腐。另外,伤口疼痛在所难免,不要触碰,让它自己好。如果中间有任何不对,或者孩子发了热,立刻也送过来。”
周青苹连连道谢,又去药柜跟前抓药。
只是结账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差八十个钱摸不出来。
周青苹面露难色,小声跟齐大夫商量:“我钱没带够,您看能不能先赊账?一会儿下午我回去拿了就送来!或者您先给少拿点药,我拿了钱再来取!”
虽然周青苹说得斩钉截铁,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过来时候肯定是带上了家里所有的钱。一会儿她回去,肯定也是借钱。
齐大夫也是心肠软的人,听到这话就叹了一口气:“行吧,那你写个字据,药拿回去吧,孩子这样,不吃药不行。”
周青苹那样子,简直要感激得哭出来,连忙保证下午就送来。
更是认认真真在字据上按了自己的手印。
然后周青苹就背着牛娃,提着药,准备回家。
她就是个典型的农妇样子,一年劳作让她面上黑黄黑黄的,脸颊上还生了斑,岁月的痕迹更是早早地爬上了脸庞,头发也是有些干枯。
加上之前急匆匆的,也没穿好衣裳,还染了不少血迹,还哭得眼睛都有点红肿,看上去就更加狼狈了。
倒是牛娃还没醒过来,安安静静的,没了之前哭喊的闹腾。
张司九垂下眼眸,跟招银说:“咱们坐车回去吧。大过年的,就别走了。”
招银一愣:“现在也不着急,为啥还要坐车?也没多久。而且周婶子都没坐车呢。”
张司九只能继续找借口:“我累了。想坐车。”
“那行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喊个车来。”招银对张司九这个要求倒是接受良好,直接就去找车了。
张司九转头拉住了周青苹:“咱们一起回去吧周婶子,反正我和招银两个人坐一车也浪费,牛娃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么冷的天走回去,容易生病。”
周青苹有些窘迫:“本来该婶子给钱的,只是我身上——”
“没事。我也要买点东西带回去。”张司九笑笑,转头就去对面买了点吃的点心——其实家里还有,但是小松小柏吓到了,她还是心疼的,两小只看到零食,总归是能高兴起来的。一高兴,那点惊吓就慢慢忘了。
周青苹连声道谢,又跟张司九说:“回头婶子把你那份诊金也送过去。今天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说着说着,周青苹眼眶又红了:“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该咋办,当时简直是吓坏我了。”
只有周青苹自己最知道,看见牛娃举着手,一手血哇哇大哭回来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当时感觉脑子里都只剩下了空白,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必须救儿子!找人救儿子!
“应该的。”张司九实话实说,这是自己这个职业应该做的事情。
招银很快回来了,几个人先把牛娃小心放车上,然后才上了牛车,让车夫送他们回去。
路上,张司九看着周青苹愣神的样子,轻声开了口:“周婶子,牛娃这次也吓坏了,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做噩梦,你们别太埋怨他。尽量哄着他点,别让他哭,别让他太害怕。心情好一点,对伤口恢复也好。而且回去之后,一定注意,伤口不能沾水,不能使劲。如果有轻微发热不用太紧张,但烧得厉害,立刻来叫我。不然就送医馆。半夜也别怕麻烦。这种伤,半夜才是最容易发热的时候。”
周青苹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点完了头又苦笑:“九娘你咋个就这么懂事沉稳?但凡牛娃有你十分之一,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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