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小豆子奶奶的话,倪长庚不由有些讷讷。
他当然知晓,他娘说的句句在理。
句句都在那点子上。
也自然知道,他回来这一趟,究竟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更清楚,若是他被旁人发现,亦或者是被那些衙役、以及官府的人逮住,等待他的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可是……
“娘,我……”
倪长庚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不待他把话说完,小豆子奶奶便是连连摆手:
“你快走!
快走!
莫要在这里呆着。
快走啊——
往后,你都莫要再回来了!”
小豆子奶奶一迭声道。
作势便欲赶倪长庚走。
倪长庚见状,则是连连摇头,明显一副不肯、也不愿走的模样:
“不!娘!
儿子不走!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您怎么连家门,都不让我进,话都没有好好跟您和小豆子说一句,就要赶我走呢?
儿子实在是思念娘、想念小豆子啊。”
他虽走投无路,投奔了海盗。
在海盗那边的日子,也还算顺遂。
比在家打渔,遭受官府盘剥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可是,倪长庚却实在思念和记挂,尚在家中的老母亲、还有年纪尚幼的儿子。
是以,才会冒险回村,想要见见母亲和小豆子。
他才回来,家门都没有入呢,怎么舍得走?
他不走!
闻言,小豆子奶奶却是急得不行,原本紧蹙的眉头,此时越发紧拧,都快可以直接夹死只苍蝇了:
“你……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跟头倔牛似的!
你再不走,老婆子我可就要赶你走了!”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是转目望向四周,欲要寻找扫把,打算抡着扫把,把倪长庚给赶出去。
不是不思念、不牵挂这个儿子。
这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唯一的儿子啊。
若是可以,她自也想和儿子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好好瞅瞅这么久,都没有见到的亲生儿子。
可是……
小豆子奶奶她担忧啊。
她害怕啊。
比起这些,她更知道,儿子留在这里,是有多危险。
一旦被旁人发现,被衙役和官府的人逮住……
其后果——
不堪设想!
所以,她宁愿于心中默默牵挂、惦念儿子,也要赶倪长庚走。
而且,是立刻!
马上!!!
李元珩、宁雨菡一行人,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立在一旁。
将眼前这一幕,瞧在眼里,李元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尤其,是在小豆子奶奶提及“海盗”二字时,李元珩眸光一闪。
就在小豆子奶奶和小豆子爹,母子二人兀自僵持间,一直默默无言,负手而立于屋门口的李元珩,却是冷不丁开口了:
“小豆子奶奶,你莫要如此。
嘘——”
李元珩淡淡开口,说话间,还将修长食指,抵在唇边,对着小豆子奶奶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小点声。
末了,李元珩自已,也压低声音道:
“老人家,您一心为了小豆子爹,才想着让他赶紧离开,原是好意。
只是……
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岂不是更容易叫人发觉?
若是一个不小心,招来了衙役、亦或者是官府的人,那就不好了!”
经由李元珩这么一提醒,小豆子奶奶怔了怔,面上闪过一抹恍然。
回过神来之后,小豆子奶奶,便是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对!对!木公子,您说的对!”
说话的时候,小豆子奶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更是犹嫌自已声音大了,用手一把捂住了自已的嘴,生怕自已发出声音来,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招来衙役。
那可就害了长庚——
自已的亲儿了啊!
“娘,这位是……”
这个时候,倪长庚才注意到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不由得问道。
光顾着和他娘掰扯了,他都还没有来得及问。
家里头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而且……
倪长庚抬眸睃了眼,刚刚将自已钳制住,一把按倒在地的邱华。
视线又在李元珩、宁雨菡等陌生人身上,飞速扫过。
眸中满是疑惑。
还带着些防备。
这些人是谁啊?
怎么会在他家中?
看这些人的穿戴……
应都是富裕人家的主儿。
既是富裕人家,没事跑来他们这穷苦小渔村,跑来他们这穷苦人家做甚?
莫不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倪长庚眼中的防备之色愈浓。
见自已这个儿子如此模样,小豆子奶奶便知,倪长庚只怕是想左了,遂道:
“长庚,你莫想岔了!
这位木公子、还有木娘子,可是咱们家的恩人!”
说着,小豆子奶奶便简要的将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救助她和小豆子祖孙俩的事,给说了一遍。
末了,又叹道:
“唉,多亏是遇到了木公子和木娘子,不然,儿啊,你只怕就再也见不到老婆子我、和小豆子咯。”
言罢,小豆子奶奶又瞪了眼,一脸凝重、还有些呆怔的倪长庚:
“长庚,你还愣着作甚?
还不赶紧给恩公磕头,多谢恩公对我们祖孙俩的救命之恩?”
小豆子奶奶口中所说的恩公,自然指的便是李元珩、宁雨菡他们一行人。
若是没有他们,她和小豆子祖孙俩,这会儿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倪长庚闻言,瞬间回神,忙不迭点头,旋即,二话不说,便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纳头便拜:
“多谢恩公!
多谢公子和娘子,救了我娘和小豆子!
真是多谢你们了!
恩公,请受长庚一拜!”
李元珩见状,则是连连摆手:
“别这样!
快起来!”
见倪长庚坚决不肯起身,还在那里砰砰砰磕头,李元珩又无奈、又好笑。
于心中感慨于眼前人的淳朴憨厚。
只是……
如此淳朴憨厚的老百姓,却是不能好好过日子。
还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去投奔了海盗……
思及此,李元珩的眉头便是不由得一蹙。
瞅了眼,还在砰砰砰,结结实实给自已磕头的倪长庚,李元珩眸光一转,而后笑道:
“长庚,是吧,你快起身!
再不起身……”
话到这里,李元珩一指不远处,低声道:
“这么大动静,把旁人给引来了,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