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莺莺神色恍惚,没有说话,那人轻轻说道
“我知莺莺姑娘心中有方公子,我出身低微,自知配不上莺莺姑娘。”
“答应陛下赐婚,也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
“事出紧急,只有此法方能护莺莺姑娘周全,不至沦落到那魔窟。”
“莺莺姑娘也不必烦恼,婚后我定以礼相待,绝不越界。”
“待此事彻底风平浪静后,若是莺莺姑娘还想与方公子在一起。”
“在下自当同意和离,并会亲自向方公子说明一切。”
方公子?宸哥哥?
想到此处,南莺莺突然心头发酸,
自已与他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
从前,他那般爱护自已,
现在自已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他竟一次都没出现过。
这相府有又没有重兵把守,
若不是答应那人暂时避嫌,不要外出,
她一个罪臣之女都可自由出入,
可他竟连看也不来看自已一眼,更别提相帮了,
他们家族的人还抽身自保,隐晦退婚,
完全不顾自已和父亲的死活。
反倒是眼前之人,为了自已和父亲,
不惜得罪当今皇上也要为他们脱罪,
如此情义,自已日后平安了若真与人和离,再嫁入方家,
当真是猪狗不如,自已都看不起自已。
从前自已是相府千金,但现在只是一介罪臣之女,
他既为朝中新贵,即将上任丞相之职,又有爵位在身,
京中不知多少高门显贵想攀附,
但他却一心只念着旧情,倾力相帮自已与父亲。
他放下身段,护自已周全,
这份恩情,又岂是自已能报答的。
更何况圣上金口玉言,既已赐婚,岂是儿戏,
父亲就是一朝不慎才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已绝不能再连累他。
赐婚便赐婚吧,自已总是要嫁人的,
至少,他待自已很好,待她和父亲是真心的。
想清楚此节,南莺莺心中一瞬明了,
她抬头看着那人,声音很轻但很坚定,道
“大人莫要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了,我如今是罪臣之女。”
“大人不计较这些还倾力相帮,莺莺心中不甚感激。”
“我愿嫁大人为妻,不离不弃。”
“莺莺姑娘……”
当听到不离不弃时,那人的深眸中有一瞬的震惊,
有人,对他,不离不弃。
可她,却是自已最恨的那人之女。
而这不离不弃,也是他用计谋得来的,
纵使这样,也终于有一人,在此刻真心对自已说不离不弃了。
他的心中既苦涩又甜蜜。
只听那南莺莺又道
“请大人听我说完。”
“虽然莺莺是一介女子,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但也知人情冷暖的道理。”
“我与方公子,从小是一起长大,”
“也算是心中各自欢喜,两家长辈也曾在口头定下婚约。”
“但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他们方家既已与我们南家断了往来,我与他也便没了以后。”
“成婚之后,我就是大人的妻子,与方家再无瓜葛。”
“请大人不要那般委屈自已、慢待自已,莺莺……会自责。”
那人本以为还要再费些周折,没想到南莺莺竟这样坦率直接。
甚至并没有他想的那样无能无知,
她能在有限的信息里认清局势,心中还重情义,
事情一旦决定,又这般坦然面对,未有丝毫忸怩造作之态,
她实在不该是南世言之女,他如何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那人心中一瞬潮思翻涌,难以平复,许久才道
“多谢莺莺姑娘垂青,还有就是……”
“皇上定了明日大婚,不知莺莺姑娘……”
“父亲尚在狱中,一切还烦请大人安排。”
南莺莺微微一愣,便即答道。
那人站起身,郑重施礼道
“一定不负莺莺姑娘信任。”
第二日,南莺莺与陆景年大婚,
因着她身份特殊的缘故,没有迎亲送亲的流程,
一切仪式全在相府举办,而相府,也更名为了“陆府”。
陆景年在这一天正式出任荼灵国丞相一职,并获爵位与封赏,
皇上更是亲自送来那棵相思树作为贺礼,并嘱在场宾客,
今日只许吃宴,不许闹酒,与新郎官共举三杯即可。
新房内,南莺莺在盖头之下有些许紧张,
听着外头喧闹的欢庆声,她突然有些恍神,
自已仍在丞相府,却从南小姐变成了陆夫人。
恍惚间,她听见门口浣月她们行礼的声音
“参见相爷。”
她以为还要些时候,礼毕还有敬酒环节,
没曾想他这么快便回来了,
南莺莺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只听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随后自已眼前的光变得亮了起来,
原来是头上的喜帕被挑开了。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秀周正的脸,眸色温柔,
烛光中,长长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更显气韵温润,
一身红衣雍容雅致,衬得他高大的身材越发挺拔。
只一眼,南莺莺便紧张地低下了头,
那人微微一笑,柔和的声线随之响起
“夫人辛苦了。”
他叫她夫人,也对,现在,他已是她的夫君了。
“我们先喝合卺酒吧。”
说着,那人将桌上的酒杯倒上酒端了过来,
南莺莺接过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那酒入喉清凉,却不如何烈。
随后那人将酒杯收走,然后取下南莺莺头上的头冠,道
“这冠如此沉重,礼既已成,夫人就不必再受罪了。”
“我让浣月她们进来服侍你去里间沐浴可好?”
“嗯。”
南莺莺的声线细不可闻,她知沐浴后就该洞房了,心中不免紧张。
“我去外间,稍后即回。”
说着,那人便出了门。
随后浣月和冰绡立即走了进来。
她们先帮南莺莺除下喜服,然后仍如从前般助她洁面、沐浴,
若是循着以前,大婚当日肯定会有年长的嬷嬷在身边伺候教授,
但如今情况特殊,只有她们陪着。
冰绡年龄跟南莺莺差不多大,从小在她身边服侍。
浣月比冰绡晚来两年,但也只比她们大一点,
两人对新婚洞房之事都不甚知之。
她们见小姐昨日才过完生辰,今日便嫁了人,心中酸涩,
又见她更衣沐浴时话很少,知道她也紧张。
主仆三人默默无语,最后还是年长一点的浣月大着胆子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