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闻言一惊,立即上前揽住阿翁,
一手轻轻握住她的掌,缓缓输入了些真气,
他怕她再受刺激,又呕出血来。
只听阿纯淡淡道
“跟那帮牛鼻子老道住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古板又刻薄,就爱假模假样地装清高。”
“胆小就罢了,还不许旁的人胆大。”
“这样的鬼地方,我才不愿意待呢。”
“不知师父临死前为什么非要回到那里去?”
“那老道士就那么好么?”
“他为了自已清修,视师父的情谊于不顾。”
“还老阻止师父做她自已喜欢的事。”
“师父与他赌气离开了那破道观,可他居然不去找她。”
“哼,我倒要看看,他真的心中没有师父吗?”
“于是我用计让他把我赶出来,然后顺理成章地带走了师父。”
“后来又设计让他知道,果然,”
“他明明也喜欢师父的,却偏偏做出一副清高的假模样。”
“误了师父这些年,害师父郁郁而终。”
“既然他不愿意承认,我就让他后悔,让他痛苦。”
“让他永远找不到我,永远找不到师父,让他死不瞑目。”
阿翁听着阿纯的话,心中十分震惊
“可……可你师父,她……”
“按照道家的规矩,她本该入土为安的。”
“可是她离开道观了呀,和我一起去云游四海了呀。”
阿纯语气似十分开心,道
“我们随遇而安,自由自在。”
“想养什么养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在我们眼里,天地都是家,也是墓地。”
“师父不该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小盒子里,”
“她肯定也不喜欢被埋在那不见阳光的黑土里。”
“她应该在河水里,在花里,在草里,”
“在云朵里,在天空里,在微风里,在细雨里……”
阿纯陶醉地说着,仿佛她师父还在一般。
阿翁心中霎时转过一个念头,缓缓道
“这里,这一切,都是你师父的遗体羽化而成的?”
接着她就听见阿纯银铃般开心的笑声
“阿翁啊,你真是聪明,反应总是这样快。”
“可有的时候,你为什么又有点笨呢。”
“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大一个破绽,替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换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你花了那般代价拿到了那东西,转身就拱手就送给了别人。”
“那人,在那时,甚至称不上你的朋友。”
“你只不过是同情她,可怜她,就要为她做出这般牺牲吗?”
阿翁没有说话,墨离却着急起来,问道
“阿翁,你,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做什么了?换了什么东西?”
阿翁却轻轻说道
“没什么,不重要的东西,没关系的。”
墨离正欲追问,却听阿纯接着说道
“我那时很好奇,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可惜见到你的时候,你差点就是个死人了。”
“那疯子抱着你漫山遍野地找我,”
“逢人就问‘你认识阿纯吗’、‘你知道阿纯在哪吗’?”
“差点没把我笑死。”
阿纯说着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一路跟着他,本想看看笑话。”
“直到他把那些小孩吓哭,这让我有些不爽快了。”
“准备好好刺激刺激他,谁知他怀中抱的竟是你。”
“就剩一口气的人了,还替我求个情。”
“虽然,他也杀不了我,但我打定了救你的主意。”
“再后来给你解毒时,发现你竟那般刚强,”
“小小的身体里装着大大的能量,那样烈性的法子你都扛得住。”
“师父当年就是差了那么点念想,我才没能替她解了毒。”
阿纯的语气有一丝忧伤,不过很快又活泼起来
“后来你听见那情蛊,竟害怕成那样,”
“再每每说起他贴身伺候你的事,你又那般害羞。”
“简直笑死我了,你们真是奇怪又可爱的人。”
“师父也是,你跟我师父很像,虽然你们性子不同,”
“但一样矛盾,一样善良,也一样傻。”
“我竟不知,一个人居然可以思念另一个人成疾。”
“师父就这样走了,走了还要回去那个破道观,见那个臭道士。”
阿纯的声音变得凄凉哀伤起来。
“我舍不得师父,可我又不想她死前心愿未了。”
“所以我跟着她回去了,还让她答应我。”
“若是那老道士日后将我逐出了道观,我就带着她离开。”
“师父同意了,她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我。”
“其实我可以照顾自已,我可以过得很好。”
“但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可以,我不想她心中都是那老道士。”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果然还是那般自私狭隘,”
“我不过略施小计,他便拿出观规要将我赶出道观。”
“正好,遂了我带着师父离开的心愿。”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把我和师父分开。”
“而他,只能带着他的悔恨,”
“躺在那跟他一样狭小的棺材里,永不瞑目。”
阿纯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淡淡的恨意,突而又变得有些哀怨,
“所以,我觉得我们很像。”
“我们喜欢的人,却喜欢着别人。”
“但我们仍然愿意陪她去找那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阿翁知道她说的是墨离,心中惊骇,
她对她师父,竟有别的情愫。
转而又想起墨离,意识到墨离对她也是一样。
只是她不知道墨离为何会喜欢自已,
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已的。
可自已心中已经有了别人,他实在,不用这样。
“该给她服药了,难道你也想变成我吗?”
阿纯突然话锋一转,阿翁和墨离都是一愣。
墨离率先反应过来,道
“不,我不想。”
然后迅速拿出一粒淡红色的药丸递给阿翁。
阿纯突然又笑了起来,语音恢复了先前的邪气,道
“你给她吃得那样快,不怕是毒药把她毒死么?”
墨离愣了一下,
随即想起之前的种种,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纯大笑着走出了屋子,只留阿翁和墨离在屋内。
沉默了一会,阿翁先开了口
“墨离。”
“怎么了?娘子。”
墨离彷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开口就让阿翁愣住了,
这些日子,他还未这样叫过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