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登上头版头条
“兮兮,这是真的吗?”
梦里,我和顾睿还在凡尔赛的镜厅中相互追逐,墙面上四四方方的镜面中交相出现的是挽着裙裾的我和一身燕尾服的他,连眉梢都带上了笑意,走廊顶部一帧帧壁画描摹着只属于我和他的故事,我们站在神父面前,许下一辈子的诺言,上邪!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裙摆如鸢尾花撒开在一溜串的镜子中,无数个顾睿和我相拥在凡尔赛,直到天荒地久,当然,前提是,没有这个扰人的魔音。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子裴手中拿着一卷花花绿绿的报纸,坐在床沿边。
床头柜的钟滴滴答答尽职地走动,还没到9点。
“子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竟然在12点之前起床了。”拨弄了一番头发,有几缕戳到了眼角,看来要找个时间去修理一番。
“我根本就没来得及合眼。”他一把摔过报纸,正好打在我的鼻子上。
“你敢不敢温柔一点,莫子裴哥哥。”我揉了揉鼻子,摊开,斗大的一行字直入眼帘——《顾少再拥佳人入怀》,下方配着一帧极大的照片,画面上是我和他看完电影,站在大街上相拥的场面。这帮狗仔还真是宠顾睿,花了那么大的一个篇幅竟然只是为了报道他找了一个新欢。
“虽然这个女人的脸拍的不是很清楚,但我一眼就看出是你。”子裴语气笃定。
“然后呢?”我一目十行地扫了一下,大致理出了这个狗血的剧情。
无外乎是顾睿弃远在加拿大拍外景的姜凝眉不顾,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不甘寂寞勾搭起了新欢。
“子霖说你们昨天在一起。”
“是的呀,你不是看到这照片了吗?如假包换,正是莫氏子兮。”我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兮兮,那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子裴,我都知道,我的妈妈,他的姑姑,但是,子裴,我喜欢他,难道喜欢一个人的心也是可以控制的吗?就连神仙都控制不了思凡的心,七仙女还不是为了一个董永而甘愿当起了一个平凡的妻子,更何况只是一个平凡的莫子兮,”我笑着摸了摸照片上的男子,“那个摄影师一点都不专业,把他的侧脸拍的这么难看,应该是从45°入手嘛,他又不是你,是360°无死角。”
“你明明知道顾家的老头不会同意的。”
“所以这才是爱情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希望,还是能怀抱着它,想要一起走下去,就算是遇到天大的困难,还是想要在一起,一起去克服那些障碍,然后喜结连理,电视和小说不都这么进行的吗?情到浓处时,总有那么一两个反面角色跳出来试图破坏男主和女主热火朝天的爱情,”我朝着子裴眨了眨眼睛,“所有一路顺遂的爱情都谈不上是真正的爱情,因为那只是水到渠成,肯本没有经历过狂风暴雨,所以算不上有多坚韧,也不能知道到底两个人是有多么深爱着对方,只能是他,别的人都不可以。”
所以,子裴,永远都不要试图唤醒一个沉醉在爱情中的女人,无论她平时有多么地理智,一旦牵扯到爱情,她便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最佳辩手,她总会找到各式各样带着浪漫主义的理由来为她的爱情涂抹上缤纷的色彩,包裹上糖果色,然后沉沦在自己编织的剧本中堆积着象牙塔,幻想着通向幸福地冒着泡的康庄大道。
“好吧,兮兮,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他拍了拍我的脑门,“但愿这一次你是遇到了。”
“谢谢你,子裴。”我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他是为数不多真正将我放在心上的人。
“傻瓜,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血亲,大不了我帮你揍一顿顾睿那小子,”他伸出魔爪,揉碎我的头发,“不过,兮兮,我虽然站在你这一边,可是,外公他……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他老人家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莫氏和顾氏两家向来交恶。”
“所以啊,我也在为怎么说服外公而深深地忧愁着。”叹了口气,既然子裴都看出照片上的女人是我了,外公肯定也能猜得到这个女主角的名字就是莫子兮。想了想去法国前一夜他和我说的那一番话,搁在心中的郁结越来越严重了。为什么所有的故事后面搭上了“可是、但是”等诸如此类的转折语,都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呢?我抓了抓头发,一筹莫展,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虽然看不清面貌,倒是笑得高高兴兴的,一点忧愁也没有。
“子裴,你最爱的妹妹是我,对不对?”我双手拉着他衬衫下摆,“到时候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他叹了一口气:“兮兮,我真的是爱莫能助。”
“那至少会站在我这边,是不是?”
“尽量吧。”他拍了拍我的脑壳。
每一天,打完卡在小格子间坐上三两个钟点后,我总会蹑手蹑脚地趁着午饭时间溜出办公室,低着头步履匆匆走出大厦,跨越五条街,十八个红绿灯,拐过3个转弯,然后乘电梯到25楼,打开门,来到顾睿早年置办的家,坐在沙发上,等他和我一块吃中饭,有时候,是我拎着几个食盒,里面盛着陈妈早上新鲜出炉的饭菜,有时,他从外面打包回来美味的小笼包或者是叉烧饭,极少数的时候,我会翘掉一天的班,买一些菜亲自下厨,听着抽烟机隆隆的声响,闻着厨房里飘散着葱油的味道,突然有了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这几个月是我过得最为充实和愉快的日子,虽然每一天发生的事都是大同小异,但秋风扑打着落叶在我眼里也成了一幅能够比拟上《诗经》的画,仿佛那些片段都被打磨地熠熠生辉,只要弯下腰便能捞出一个名为幸福的味道,他帮我擦拭湿漉漉披散在肩头的头发都能入眼入心,奏成泠泠的琴音,说的是上邪啊,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就连遥迢的时光都没有办法将我们隔离。
我学会了做各式口味的咖啡,香软温滑的褐色**缓缓滑入精致的瓷骨杯中,绽放着欲说还休的情愫,每一次去老师家上咖啡课,她总是笑着说我进步很大,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动力,我一想到顾睿手中拿着我磨制的咖啡一口一口地啜着,心中的喜悦便如同肥皂泡沫般一串一串地飞出心口,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泽。
饮尽一耳杯咖啡,他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在我额头上轻吻后离去,而我则乐颠颠地送他一枚飞吻,然后十分钟后,沿着另外一条路,穿过七个十字街口,回莫家。有时,在外面晃荡一个下午,提着一大推的战利品,拨一个电话给他,在广场边角的石凳子上晃荡着双脚,等着他的车子开到我身旁,或者是空着一双手,缓慢踱步到去他公司门口,看着他办公室的灯缓缓熄灭,然后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去地下车库提车,看路旁的霓虹灯变换着五色的光泽,闪闪烁烁。
我想外公是知道我和顾睿之间的事的,只是,他并不点破,反而笑着看我一点一点蹭到他的身边,和他共进早餐,或者是我亲昵地将毛茸茸的头贴近他的胸口,撒着娇。
“我们的兮兮长大了,不知道有哪一个勇士会披荆斩棘骑着骏马而来?”外公笑着问我,“或者是四公主心中已经住了一个白马王子?”
“不,是骑士,是会守卫着公主的骑士,”我甜甜地朝着外公一笑,“兮兮想要找一个骑士。”
像顾睿那般在我身边不声不响地守护了十多年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