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就这么看着,场面一时间有些诡异。
袁绍脸上不动声色,负在身后的手掌不停捏合,暗骂一群匹夫不懂礼数,怎么还不给他见礼。
袁绍自视甚高,是在等对面先给他见礼。
但公孙瓒、刘备、卢琛几个人,见袁绍排场这么大,内心多少有些抵触。
最终便导致出现这种局面,两边人都站着没动。
好在场中还有一个甄俨,眼瞅气氛尴尬,立即站出来打圆场。
“在下甄氏甄俨,见过袁公大驾。”
“嗯。”一直绷着的袁绍轻轻颔首,问道:“你是...”
“先父次子。”
“哦。”袁绍淡淡回应。
眼见袁绍如此高冷,甄俨只能继续活跃气氛,说道:“袁公,我来为难你介绍,这几位是...”
“辽西公孙瓒。”公孙瓒是个急性子,接过话头自我介绍。
刘备紧随其后开口,“涿县刘备。”
“卢琛。”卢琛的自我介绍就很简单。
听到刘备的名字,袁绍视线不由瞥了眼,想起郭图给他说的事情,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敌意。
“有劳几位久等。”袁绍微微拱手,表面客气道:“袁绍有礼了。”
“无妨,我们也是刚到。”
为了不让师侄难做,卢琛主动活跃气氛。
“想必这位便是子铭贤弟吧。”袁绍含笑道:“我曾听闻阁下的壮举,扶灵归乡、千里葬父。”
“不仅从董贼手下逃脱,还把天子密诏带出洛阳,首倡义兵更是壮举。”
在场之中,袁绍也就乐意高看卢琛一眼。
没办法,这就是一个赤裸裸讲究出身的时代。
在袁绍眼里,刘备这个汉室宗亲根本不值钱,甄俨就是商贾之家,公孙瓒就是边地匹夫杀才。
而卢琛不管怎么说,家里也是出了个三公。
哪怕是死后追尊,但三公就是三公。
“当不得本初兄如此夸奖,昔日董贼妄议废立,兄台拔剑怒斥令人神往。”
花花轿子人人抬,袁绍都先吹自己了,卢琛也得给几分薄面。
“唉~”袁绍笑着自嘲,“最后还是灰溜溜逃走,算不得英雄好汉,倒是卢公坚持到底、不惜一死,更令人深感敬佩呐。”
双方之间相互抬举,场面上总算缓和几分。
随后在甄俨的引领下,一行人进入城内。
“府上已经设下筵席,还请几位务必赏光...”
“不必了。”袁绍很不给面子,打断道:“灵堂设在何处,事务繁忙,吊唁之后就不久留。”
若非甄家此前给了一大笔军资,袁绍根本就不会过来这一趟。
在袁绍看来,他亲自前来祭拜,就已经给了甄家天大的面子,压根就没久留的想法。
“呃...”甄俨略微尴尬。
“本初兄言之有理,应该先行吊唁才是。”卢琛挥手示意甄俨带路。
“诸位请随我来。”
很快,一行人来到灵堂,各自穿上孝服入内。
先是公孙瓒、刘备,然后是卢琛,纷纷上香叩拜,表示对逝者的尊重。
唯独最后到了袁绍这里,这厮只微微欠身鞠躬,把香一插就算完事。
袁绍的行径不言而喻,甄逸此等人物,根本就不配让他行叩拜大礼。
且不说是否有礼貌,人家四世三公有这个资本。
可问题是如此一来,刚才叩拜的卢琛等人,就显得非常尴尬。
合着我们大伙都跪了,你就鞠个躬完事?
咋地,你比我们高级呗。
确实高级。
袁绍的出身不是三人能碰瓷的,但也不能如此直白的表现出来,未免就太伤人面子。
看着几人难看的脸色,袁绍心中升起一抹快意,他刚才就是故意为之,折辱刘备的面子,其他不过都是捎带而已。
在郭图的挑唆下,袁绍先入为主,早已记恨上初次谋面的刘备。
何况刘备首倡义兵抢了风头,袁绍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嫉妒之情。
“袁兄为何不拜啊?”公孙瓒是个直性子,径直出言质问。
“哼,我家主公什么身份,亲临此地鞠躬上香,已经给足他们面子了。”
袁绍懒得回答,身后武夫径直大放厥词。
卢琛这时候才注意到,袁绍身后一直跟着两个人,莫不是颜良、文丑?
这时候最坐蜡的就是甄俨,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倘若没有其他人,只有袁绍一人在场,就算不鞠躬、不上香,甄俨也不敢有意见。
可现在这么一对比,就显得太过难堪。
出来劝说打圆场,显得不尊重三位师叔,好像看扁了三人。
不出来打圆场,总不能在灵堂上吵起来吧?
“说起身份,我倒是想起来了。”卢琛一副恍然的样子,说道:“师兄、公孙师兄以及已故甄师兄,都是先父的弟子,与我都是同辈人。”
“先父师从马公,马公有一女妻袁太傅,本初兄又是太傅从子,如此算来咱们都是同门呐。”
刘备、公孙瓒以及死去的甄逸,全都是卢植门下弟子。
而卢植的老师是马融,马融的闺女嫁给了袁隗,袁隗的侄子是袁绍。
如此一来,卢琛、公孙瓒、刘备、甄逸、袁绍,都是马融侄孙、徒孙辈分的人,也就是一个辈分。
既然都是一个辈分,我们已经对亡人叩拜过,难不成同辈的袁绍就不拜?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即就明白卢琛话中深意,纷纷饶有兴味看向袁绍。
拜,自然皆大欢喜,卢琛一行人的面子也找回来。
不拜,你袁绍敢不认袁隗呢?还是敢不认马融呢?
看着笑眯眯的卢琛,袁绍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袁绍可是天下有名的孝子,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说他不尊重袁隗、马融,必然会有损他的孝名。
在面子与名声之间,袁绍只能舍弃前者。
恨恨地瞪了眼卢琛这个始作俑者,不甘地冲着灵位下拜叩首。
旋即快速起身,一言不发、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