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宴拾看了一圈后发现,似乎也真的是没有更好的去处。
苏栀卧室旁边是个卫生间,斜对面应该也是个卧室,但是猜也能猜的出来是沈惠英的房间。
阳台是开放式的,没有任何私密性可言。
整个空间的确不大。
进屋后苏栀将被子先规整了下,然后是刚刚被她换下来的衣服,还有椅子上放着的昨天换下来的胸罩和内搭,通通都塞进了衣柜里。
前后用了一分多钟的时间,苏栀重新开了门。
开门就看见周宴拾立在门口的位置,原本他正一手握着手机低头看,门一开,他瞬时看了过去。一双眼睛带着别具凌冽的神采。说冷也不完全是冷,像高山流泻的冰川水。在厚厚的冰封里缓缓流逝,说是冷的,但又没有像冰封一样冻结。
“我可以进了么?”周宴拾问。
苏栀眼神示意,意思是可以。
周宴拾进去后找了个写字台靠,也没坐。
苏栀也立在写字台旁边,两人都没坐,就那样站着。
“本来想先问你一下今天过来方不方便,你没接电话。所以就问了沈姨,沈姨说你刚好在家没上班,我们就过来了。”
所以,他单独想说的,就只是要解释这些么?
苏栀看了人一眼,说:“没关系,我们之前也说好的。”手机调的震动,睡得又沉,怎么好去怪别人。虽然的确有点突然。
原本以为,她答应了,他却反悔了。他们会就这样算了。
“嗯,还有就是,新房子那边还没装修好,住我父母那边也不方便,所以在我们领证之后,房子装好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就还是保持原本的生活状态。毕竟我们没基础接触,立马适应也不现实,所以对于你来说,也算是一段时间的适应。”周宴拾说的慢条斯理,声音不大,但却是字字清晰入耳。
苏栀一直没看人,低垂眸手指抠着桌面的一本书。还没应声,就听周宴拾接着又补充说:“不过如果你不介意一起住我父母那里的话——”
“没事,就按你说的,等房子装修好就行了。”苏栀抠着书的动作停住,睫毛微动,很好商量的口气。像他说的,房子还没装修好,如果自己不愿意执意要搬过去,跟迫不及待要跟他住一起一样。过于离谱。虽然她比刚开始跟他接触的时候情况好不少,已经没那么紧张。但是到底还是接触少,陌生,如果突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情景似乎有点不敢想,慢慢来也挺好的。
周宴拾神色淡淡,虽然是商量,但对方的回应也是预料之中的坦然,点点头,应了声嗯。
空气在周宴拾应了声嗯之后瞬间凝寂。
连呼吸声都开始变得清晰能辨。
沈惠英和苏栀这里房区虽然稍显老旧,但隔音还算好,外边几人的谈话声模模糊糊的虽能隐约能传过来些,但听不清。
以至于此刻就显得尤其静。
苏栀垂眸没敢看人,总觉得周宴拾虽然没再出声,但是视线在她这边落着。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为什么不赶紧说。
周宴拾目光的确是在苏栀身上落着,看着人耳朵一点一点变红。
苏栀觉得这样不行,她要说点什么,而且似乎觉得周宴拾也是在等着她说什么。可能是想着她也会有事情要说,但其实她此刻脑袋是空的,就算是有问题想问,也一时想不到会是什么问题。
盯着手下自己没事找事干翻弄的那本书,然后眼睛一亮,如救星般的想到一件事,接着将目光放到靠墙一摞书旁边,那里是几张舞台剧门票,后天的。沈惠英那天说让她主动也送周宴拾几张,但是当时不明白接下来会怎样,况且两人一直没碰面也没联系,她就没给。
没勇气给。
但是现在不一样。
苏栀伸手将放在那里的几张票拿到手里,然后转手压着桌边推到了周宴拾的跟前说:“这是我们工作室后天在艺术场馆演出的门票,你和伯父伯母他们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门票起码有七八张的样子,摆在周宴拾靠着桌边的身侧整整齐齐。
“好,谢谢。”周宴拾目光转移到那几张票上,信手收下。
谈话也终于到此为止。
出来之后又喝了几口茶,他们就做了别。出门前周宴拾将一个红色锦缎包装盒子交给了苏栀,说是一点心意。然后就走了,也不让送。
苏栀将手中捏着的盒子打开,是一条镶蓝钻的手链。很闪很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惠英也看见了,然后交待了声:“东西收好可别丢了,这就算你们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是信物。”
至于礼品,也都是一些人参鹿茸什么的,还有一对包装精美的花瓶,跟她们家环境完全格格不入的花瓶,质感细腻,看上去像古董。沈惠英将东西一样一样收起,然后拿进了旁边的柜子里,古董花瓶则是提到了里屋。不然就这么在外边放着,太招摇。
边收拾边说道着这么大的事苏栀没提前跟她说,但是虽然是唠叨,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好到不行。
至于苏栀,苏栀还停留在沈惠英口中的那句:这就算你们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是信物。
周宴拾他们回程的路上,宋知宇和他坐的一辆车,宋闫自己开的另一辆。
“表哥,你刚跟人单独说什么了?”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人会来这么一下。
“管好你自己,我等下去研究院,你找个合适的地方下车。”周宴拾不想搭理他。
宋知宇不愿意了,“卸磨杀驴啊?”
周宴拾不置可否。
宋知宇嘁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你说说。”前面路口红灯,周宴拾手指敲了两下方向盘停下车等。
“你让我说我就说?偏不!”
《白色愚人节》在京宿的首场演出很成功,上座率很高。
陈礼当晚就请大家去吃饭唱歌喝酒庆祝。
席间陈礼看了眼坐在自己跟前的苏栀,老父亲似的问:“昨天休息干什么了?打电话都不接。”
“熬夜写剧本,睡过头了。”苏栀倒也算得上实话实说,虽然她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现在想想,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脑袋空空的,一点灵感都没有。
“这话我爱听。”
“......”所以才这么说的。
苏栀没问他打电话什么事,陈礼抿了口小酒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有个弹琵琶的女老师身体不舒服在医院挂了专家号,明天没办法上台,小曹不是休息了嘛,麻烦你给上去顶一下。”陈礼说的小曹是曹冰因。
“可是,我不会弹琵琶。”她连摸都没摸过。
“不用你会,能弹出声就行。”陈礼说着往对面坐着的一位捣腾乐器的同事说,“等下回去让刘鑫给你说下怎么弹出声。”
“......”
“那这是不是要算出场费?”苏栀是怕陈礼,毕竟顶头上司,但被压迫久了也有反骨。
陈礼心情好,闻言先是无语的笑了下,“我要说没有呢?”
苏栀瘪了瘪嘴,没有就没有吧,她还能怎么着?也就随口说说。
晚饭过后反倒是陈礼口中的刘鑫先找的她,“陈经理给我说了,你要是方便等下咱去工作室我给你说说,明天恐怕还真没时间,九点就开场了。”
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自然是行,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家,苏栀和刘鑫先去了工作室一趟。
一人抱了个琵琶,刘鑫说重要的是姿势要摆对,苏栀心情好,学的也认真,简单上心问了点问题,很快就上了手。当然了,仅限于弹出了声。毕竟也就半个小时时间。
然后两人就做了别,苏栀走去路边打车,半道还买了一杯奶茶,吸管叼在嘴里喝的挺惬意,垂眸看着手机,却又像是没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还给自己想红了。
出租车司机车子停到人跟前喊了才回神。
坐上车,给司机报了尘芳街,车子一路往前走。
到小区门口下来车的时候,手机微信进来一条消息,是周宴拾发来的,一张图片,是日历,上面圈了个具体日期,接着是一条语音。
苏栀停下脚步立在那听,周宴拾的声音透过语音带了些不真实感,他说:【苏栀,你看下时间,我们这天去领证,然后晚上过来我爸妈这边一起吃个饭。】
苏栀没有发语音的习惯,直接打字说好。
然后点开那张日历看了眼才发现,是星期一,也就是后天。经过昨天那一场,她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已经能坦然面对不少,可是依旧还是会紧张。挺没出息的。
回复完周宴拾之后,又收到一条蒋艺的消息,问她最近忙什么呢,连个信息也没有,朋友圈也不发,问她是不是被绑架了。
苏栀先没着急回她,而是当即发了条朋友圈刷了下存在感,给手中喝了半杯的奶茶拍了张照,然后文案写了一句话:打工人,下班了!
发出去没有一分钟,蒋艺便在下面评论:【哟,心情不错嘛!大晚上的喝奶茶,胖shi你】
苏栀看着评论弯起嘴角,然后回复了两个字:【反弹!】
蒋艺皱眉,幼稚!
接着蒋艺又微信跟苏栀报喜说,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争取到了院里的培训名额,而且已经加上了导师,五年内目标是拿到医师执照,成为主治医生。
苏栀跟着替人高兴,回复:【那蒋主治医生,什么时候给我个机会巴结巴结你?】
蒋艺:【你机会在赶来的路上了。】
苏栀笑,当时还真没听懂她说的赶来的路上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之后,她曾为此尴尬到想找地缝。
苏栀回到家洗了个澡直接躺到了床上睡,可能是饭桌上喝了点小酒的原因,这一觉睡得无比沉,像是把前些天失的眠全补上了。
然后第二天抱着琵琶在舞台上当了半天的背景板。
可这背景板也不好当,穿着一套民国风的工作服,长发被编成了两个辫子分开在两肩。然后又给自己特意戴了个兔子面罩,坐在角落里生怕被认出来。
别人她不担心,主要是她那天给了周宴拾几张门票,她不想被周宴拾认出来。
虽然他那么忙,来的概率不大。
终于挨到了下场,苏栀抱着琵琶下后台,然后在楼梯口的位置被一位同事给拦住了,苏栀带着面罩人也没认出她,直接就指着冲旁边跟着他一起来的一位约莫五十多岁戴眼镜的男的介绍说:“主任,您别找我,我是管票务的,您孙女不是想学琵琶么,弹琵琶的老师在这呢。”
拉苏栀的同事都是一个工作室的,苏栀认识,闻言忙着要把面罩取下来,跟他说弄错了,然后面罩去了半截,旁边另一个对她来说识别度极高的声音冒出,苏栀蹭的一下又将面罩给遮了上去。
“刘叔,小喻钢琴不是学的好好的?”周宴拾正随手捏着旁边桌上一个道具小盒子。咔哒一下合上,咔哒一下打开。
“又不感兴趣了,想学点古典的。不管她,她想学什么我给她问什么。就是得耽误你一会儿事儿。”被喊的刘叔偏脸随口回,毕竟搭的人家的顺风车。周宴拾就站在他身后的道具桌旁边,原本是实验室忙完,开车出去吃饭。
同事走了,苏栀趁他们说话的那会作势也要溜。
却没成想又被周宴拾口中的那位刘叔视线给扫到然后哎的一声堵住说:“老师别走,想请您借步说个话。我孙女对琵琶很感兴趣,想拜个师傅给指点个一二。我觉着没人比你们更专业了,想您能给点意见,学费咱都好说。”
苏栀此刻抱着琵琶重如千斤,如同抱着一块石头,想扔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老师。”苏栀声音压到低的不能再低,挪着脚继续要溜。
“您别着急走,”刘叔看出人意图,“不是这里老师也行,会弹琵琶就行。”
周宴拾眸色一闪,手中捣鼓的道具盒子被他松开手,接着转身直接挪步过来立到了人跟前,旁边刘叔手机叮叮当当响,他忙着又去接电话。
苏栀如临大敌般脊背挺的笔直,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抱着琵琶的手指僵硬,呼吸都放慢了。周宴拾单手抄兜立在人跟前,先是瞅了眼四周,然后目光打量一般的放到了苏栀身上,红着的耳朵尖上,还有耳根后极小的那枚令人熟悉的红痣上,最后才是那遮脸的兔子面罩,接着倾身靠近人耳侧,用一贯冷冽干脆,却低到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们今天演出有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