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家具仓库位于制药公司的东侧,南北各有一扇门,北面与制药公司共享一条运输车道,从租下这间仓库以来,久保田穗一直安排运输车辆从北面的车道进进出出,数月时间,制药公司内的人员已经习惯了隔壁有货车和装卸人员出入。
持续多日的观察并没让久保田穗或者抱抱熊不耐烦,相反,这个源源不断接收旧家具的仓库让他们(主要是抱抱熊)还挺愉快。
“开下一个!”抱抱熊大声喊道,“我觉得那个箱子很有宝藏的气质!”
久保田穗:……
在久保田穗因为无聊而打开了一个旧衣柜、发现了一件衣兜里放着零钱的外套之后,抱抱熊就陷入了寻宝的巨大快乐,贴在头盔上的它在久保田穗的配合下能以第一视角沉浸式体验开宝箱,从旧家具里找到的任何奇形怪状的东西,都能让它快乐加倍。
“……你这个追求还真是不高。”久保田穗拉了拉手套,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吐槽抱抱熊,“我觉得园子的追求可比你有意思多了。”
几天的时间里她开出了五花八门的废铜烂铁,跟旧家具一起被丢掉的东西无非是些坏掉的手表、不成对的耳环、零钱硬币、旧书本、破衣服之类玩意,但是抱抱熊依然乐此不疲。
“是什么是什么?”抱抱熊不顾久保田穗的吐槽,兴奋地问。
久保田穗在黑色头盔下龇牙咧嘴,嫌弃地伸手把箱子里的东西提出来:“旧袜子。”
抱抱熊:……
搜索过的家具都被她挪到单独的角落,摞成了另外一座山,找出来的“宝藏”则全都陈列在一张宽大的旧书桌上。
“要不你还是认命吧。”久保田穗把那团玩意扔进垃圾堆,这个垃圾堆的内容远比旧书桌上的“宝藏”丰富多了,“我觉得你命中无财,强求也是没有用的。”
抱抱熊郁郁:“您是个被选中跨越世界的壁障的人物,怎么能信命运这种玄学的东西?”
久保田穗轻松地把开完的宝箱摞在一边:“我倒觉得你跟宝藏这种超越世界级别的没缘分比较玄学——所有有价值的物品都是在我没戴头盔的时候开出来的,很明显,问题出在你身上。”
抱抱熊:……
寻宝游戏让抱抱熊进入了亢奋状态,虽然常常失望,但还是亢奋。
抱抱熊的亢奋除了表现在拼命鼓励久保田穗继续开箱之外,还表现在它突然极富灵感。
“为了保证客户的体验,我们客服在进入每个世界之前都尽可能预设对客户有用的能力,要说宝藏和财富……”它突然说,“就算没有漫画收益,我也能为您提供近乎无限的资金,不管是买房子还是租仓库都轻轻松松,这点您已经了解了对吧?”
久保田穗答道:“嗯哼。”
“您的资金几乎是无限的……”抱抱熊陷入思索,“我可以让您账目上的数字无限大,如果您认为这样做不安全,可以多开设几个账户、甚至通过他人的身份来开设也没问题,以这个世界目前的科技发展程度,海内外几次操作之后,资金的来源就几乎无法追踪——而我说‘几乎’这个词是出于谦虚。”
“我姑且认为,你说的这种‘穿透世界隔膜的财富’可以碾压一切经济规律、无视通货膨胀,让我和平、合理地跻身世界第一大富豪之位,然后呢?”久保田穗笑问。
“您为什么不用金钱的力量来打击黑衣组织呢?”抱抱熊很纯真地问道,“即便过程不那么和平、不能碾压经济规律、制造通货膨胀并反过来受到它的影响,我依然有十足把握,让您能动用的资金数量和安全等级,都绝对远胜黑衣组织……为什么您此前没想过这么办呢?”
“很有趣的议题。”久保田穗一边摘掉头盔和手套,一边饶有兴趣地开始跟抱抱熊谈论,“先说说看,你对黑衣组织的认识是什么样的?”
抱抱熊想了想,答道:“一个受金钱驱动的暴力犯罪组织。”
“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久保田穗点点头,“但不仅如此……这样吧,我们先来探讨另外一个话题:你知道这间仓库的主人是谁吗?”
抱抱熊愣了一下:“是我们认识的人吗?我应该能猜到吗?呃,难道是铃木家?”
“是黑衣组织。”久保田穗轻描淡写地给抱抱熊点了个大炮仗,“我们租了黑衣组织的仓库,踩在搞不好是由组织成员铺设的地板上,准备以此为基础、从黑衣组织的手里窃取宝藏。”
作为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黑衣组织内部除了如朗姆、琴酒这样的高阶选手之外,也有很多普通的职员。
没错,就是“职员”,不是“情报员”,不是“杀手”,而仅仅是“职员”。
他们并不具备如朗姆等人般的情报调查能力,也不具备琴酒等行动人员那样的高武力值,单独拎出这些“职员”里的任何一个,无论放在黑白哪一道上,都只是普普通通、称不上是个“人物”。
他们在多数时间里只是各司其职,偶尔根据上司的要求,去到某个地方,交接某样物品,做某件事,至于这个地方是千代田还是东京湾、物品是人脑袋还是八个蛋、工作内容是清理还是引爆,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黑衣组织不是某几个人,而是某一个系统,处在这个系统底层的人,对于非突发、非意外、非特殊的事件,有着一套固定的应对流程,违法乱纪,但循规蹈矩。
“像蜂巢或者蚁穴,但又不完全一样。”久保田穗给抱抱熊讲述她的理解,“对于黑衣组织的底层、外围、合作者、被胁迫人来说,他们确实是以金钱或者自保为驱动,他们并不关心这个组织的目的,也不关心这个组织里都有些什么人,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安全,或者金钱。”
“把黑衣组织比作一家公司的话,那它的底层职员是什么样的呢?公司的发展方向、未来前景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老板的身份和追求也是一样,他们想要的仅仅是眼下的安全与收入,之所以循规蹈矩,是因为恐惧,而非忠诚和野望……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攻破的。”
抱抱熊品味了片刻,提出疑问:“您说‘攻破’,但黑衣组织几乎没有成功叛逃的叛徒不是吗?所以成功逃离的雪莉才会那么特别。”
“我说的不是背叛。”久保田穗摇头,“我说的是欺骗。”
在过去的存档中,久保田穗多次加入组织,她曾经跟底层的“职员”们处在过同一位置,也曾经得到代号,成为所谓“有潜力的新人”。
以她对组织的观察结果来说,精明凶残的恶徒如琴酒,被组织盯上之后坑蒙拐骗的人物如宫野艾莲娜夫妻,这两类人在黑衣组织中都是屈指可数的极少数,大部分组织成员都是被利益所惑的平凡人。
久保田穗停了一下,补充道:“我指的是能力层面的平凡人,要从精神、道德之类的层面来说,他们比平凡人还差远了,普遍介于‘人渣’和‘特别人渣’之间。”
“……”抱抱熊懂了,“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能留在组织的人,道德底线都很低。”
“没错。”
黑衣组织一直非常重视自身的隐蔽(尤其是在三番几次揪出卧底之后),他们长期采取藏木于林的策略,力图让自己的每一个“窝点”都显得普通、平凡、不引人注意。
制药公司周边的大部分房产、尤其是紧邻的建筑,虽然明面上归属各异,但本质上都是组织的财产。
组织并不想从任何一个房产经纪那里听到有关“一圈闲置房产围着一间制药公司真是好奇怪啊”的议论,那么,他们要么垄断这个地区的房产经纪行业(这里是东京地区,这显然不具备可操作性),要么就得让周边的房产有所用途,且最好经营水平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相符、与制药公司的表面情况相近。
组织对于药物研发投入很大,宫野志保虽然天赋惊人,但年纪尚小,其才华尚未完全兑现,她一直进行着APTX4869的研究,但并不掌握有关这种药物及其衍生品的全部资料,更不在黑衣组织最核心的实验室,她所在的这间制药公司,对黑衣组织而言,重要,但不唯一。
也就是说,它的安保水平并不达到组织的顶级。
“所以他们才允许这间仓库对外租赁?”抱抱熊疑惑未解,“但是,但是外人租赁这间仓库,还是不如他们自己经营来得安全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他们自己经营更安全,但他们做得到吗?”久保田穗轻笑,“组织渴求隐匿,但是,不针对这间制药公司,我问你:组织有足够的、能按需经营所有据点及其周边产业的职员吗?或者换句话说:黑衣组织,有能力让自己的保密范围完美覆盖全部触角吗?”
“很遗憾,没有。”久保田穗摊摊手,“一个简单的论据:如果它有这本事,各国情报机构是怎么发现它的?”
抱抱熊以为然。
“这不代表它软弱。”久保田穗强调道,“任何一个组织、机构、公司……都很难做到完美无缺、毫无漏洞的保密,单就这个世界而言,诸伏景光的暴露就是很好的例子,警视厅公安部由日本社会所谓的精英组成,保密是这个机构的主要工作内容,就连这样的情报机构都做不到完美的保密,何况一个成员素质参差不齐的犯罪组织。”
“黑衣组织确实有很多受到了严格训练的‘职员’,相对于其他极道会社,它享有着堪称豪华的人力资源,但它毕竟不是个活在阳光下的合法组织,吸纳人才的渠道受到限制,从这点来说,它还比不上日本的大部分极道会社——后者至少纸面合法,开店雇个会计合情合理吧?黑衣组织能直接发招聘广告吗?”
抱抱熊发现了破绽:“可是乌丸集团能啊!对外界而言,乌丸集团其实是个合法的大公司吧?哪怕有丑闻,但它毕竟合法。”
“乌丸集团和黑衣组织并不完全重叠。”久保田穗用脚从垃圾堆里随便扒拉出来两件破烂,给抱抱熊示意,“一个黑,一个白,它们的核心可以相同,但底层必须界限分明。”
“为什么?”抱抱熊问。
久保田穗叹气:“假设我是被乌丸集团以‘经营’为名义招来的经理人,实际上的工作却一直是给黑衣组织据点打掩护,时间长了我难免发现经营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