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翁白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走黑方支线已经十几次了,在第六十六个存档,她成功地先成为黑衣组织成员,然后卧底进入警视厅公安部成为一名公安警察,只是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才没能走得更远——公安新人久保田穗在一次行动中,死于嫌疑犯糟糕至极的枪法。
她非常肯定那是一次意外而非谁的刻意安排,因为它实在是太过于巧合,巧合到了人力无法达到的程度——什么样的物理大师为了谋杀她能让子弹击中水管之后反弹三次击中燃气管道啊?!
……死了这么多次,别的也还罢了,在辨别“意外事故”和“蓄意谋杀”这事儿上她已经很有一套。
既然那次死亡只是意外,那么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她肯定还能向前走得更远,达到以前不曾触及的地方。
第六十七个档就此开始。
一切都很顺利。
她按照过去积攒的经验顺利接触朗姆,表现得像个野心勃勃聪明绝顶的反社会分子,得到了他的赏识,并由其引荐加入组织。
接着,她提前大学毕业并且进入警校,经过一系列精心安排的“巧合”,蓄意目击降谷零与公安警察共同行动的场面,帮助他们拿下了犯人,因此被调入警视厅公安部,直接受风见裕也指挥。
作为一个因为保密封口需要而被突然调入的新人,苏维翁白的表现实在亮眼,又年轻可爱性格讨喜,很快赢得了诸多同僚的喜爱。
但这不够。
她的目标可不止如此。
在“小菜识人”那件事之后,降谷零就在她身上颇多费心,任何一个老师都会欣赏聪明伶俐勤奋好学的弟子,何况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降谷零,相比那些需要奋力追随降谷零脚步的同僚们,她努力的方向反倒是不要过多暴露对他种种习惯的了解。
降谷零对她的倚重程度很快就接近了风见裕也,至于这当中他还对久保田穗此人进行了多少精密细致的背景调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维翁白无所谓调查,久保田穗的身份背景由黑衣组织补全,如果朗姆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她早就抛弃这条支线了。
伴随着倚重而来的就是更多的考验,苏维翁白发现降谷零越来越频繁地对她进行“突然考核”,什么,上班时发现车上多了隐蔽的定时器,外卖员送来的晚饭里附赠了“小礼品”,或者被人约到外面,然后隐蔽处有人冷飕飕冒出一句“我要是敌人,你已经没命了”。
……也难怪小组诸位同僚常常显出神经衰弱的样子。
虽然各种突击考核很多,但碍于她是年轻的女下属,此前降谷零从没做过潜入她公寓这种事——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假期就是指不工作的日子。”久保田穗见降谷零不说话,为他解释道,“就是指,无论是处理文件、出外勤、跑腿还是考试,都应该避开这个神圣的时段。”
降谷零失语片刻,答道:“我希望你对自己的工作有清醒的认识,敌人不会尊重你假期的神圣性——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可以不用叫我‘降谷长官’,跟风见他们一样叫‘降谷先生’就可以。”
他说完话又自顾自看他的文件,久保田穗见状也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不受沙发上这个大活人的影响。
大阪买回来的伴手礼分成好几份,她要送给小兰、阿笠博士还有诸位同僚,给降谷零的份她直接放在了茶几上。
降谷零被声音惊动,看了一眼那盒子。
“礼物。”久保田穗简短道。
“谢谢。”降谷零同样简短回应。
久保田穗看看盒子又看看降谷零,有点忍不住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然而这种时候开口询问会让她有种“输了”的感觉,遂毅然转身,继续去收拾行李。
降谷零签字的动作顿了一下,名字的最后一笔多了个墨点。
她外出的时候习惯轻装简行,能够收拾的行李也不过是几件衣物,回头见降谷零依然不动如山,翻个白眼进了卧室。
半个小时之后,当降谷零终于处理完所有文件,抬头一看,就见久保田穗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头玩俄罗斯方块。
降谷零:……
从未有过此种生活经验的降谷零一时语塞。
“降谷长官的工作完成了吗?”久保田穗从手机里拔出眼神,给了降谷零一个甜甜的笑容,又重新低头埋首于游戏。
对方是下属,又年纪很轻,降谷零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面对叛逆女儿的老父亲,难免升起些训诫之心来:“在毫无关系的男性面前如此没有戒心,这样可不行啊。”
久保田穗给游戏按下暂停键,挑眉道:“不至于说‘毫无关系’吧?”
降谷零:……
“真是的……”久保田穗把游戏机放到一旁,端正了坐姿,“说这话的竟然是溜门撬锁闯入年轻单身女下属家里的降谷长官呢。”
降谷零摇头失笑:“你说得倒也是。”
“所以……”久保田穗歪头道,“对于这种行为,降谷长官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降谷零把文件夹合起,思索了一会儿,很是认真地问:“你对这份工作的意义有所怀疑吗,久保田小姐?”
久保田穗心想,他总不能是来教我应该怎么做到冷酷无情的吧?
见久保田穗不回答,降谷零微微叹气:“我记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久保田小姐你说过,你之所以要成为警察,是为了‘追求正义、维护法律的尊严’,是这样吧?”
久保田穗笑道:“所以我才说,降谷长官是个体贴的好上司,竟然连这种事都记得。”
降谷零扯扯嘴角:“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是我‘出任务途中遇到的鬼鬼祟祟的可疑路人’。”
“真是的,作为警校生,在偏僻的地方看到有人穿戴成那个样子当然会觉得很不对劲啊——追踪可疑人员怎么能叫鬼鬼祟祟呢?”久保田穗托着腮,一脸抱怨,“说起来,降谷长官一直都不肯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发现我踪迹的。”
“……扯开话题是没有用的。”降谷零把文件夹也放在一旁,身体前倾,注视着这位明显不想讨论严肃话题的年轻下属,“久保田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对公安警察这份工作产生了动摇吗?”
这躯壳里的灵魂属于田穗、属于苏维翁白,然而跟“公安新人久保田穗”一样,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并没有哦。”
她对这份工作没付出过任何真心,这一点绝不会动摇。
降谷零似乎已经认定她心态出现了问题,并不把她这句回答当真:“公安警察跟普通的警察不一样,我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进行违法行动,这种行为恰恰就是在损害法律的威严,这跟你最初决定从警的时候所追求的正义完全是南辕北辙吧?”
虽然是在跟“对工作产生动摇”的下属聊“工作的本质”,但他语调并不沉重,反倒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小菜的三十二种调料配比。
久保田穗想说她从警也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