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向身体,足以将坞和鞍一起切开的利爪；罩向脑袋，企图把泰咬成两段的血盆大口。
一时间，泰与鞍这对伯侄,拥有强大力量的大地行者与尚未觉醒的半大少年,同时陷入必死的绝境。
无论他们自己，还是亲眼目睹的其他人，均以为此劫难逃。
隐藏于黑暗的兽，露出狰狞的模样，准备撕开血肉，将可怜羔羊吞吃入腹之际,两道白光,撕开黑暗天幕，曙光自缝隙照入。
那是，象征生的黎明之光。
“咻——”、“噗嗤！”
“砰！”
白电掠过。
一根石矛、一只雪白美丽的兽。
前者,从濒死巨兽左侧脖颈的伤口贯入,切断它的血管、骨骼、气道，将另一侧的鳞甲顶得鼓起、开裂。
后者,头顶白玉般光滑美丽的独角,狠狠洞穿沙齿龙蜥的侧腹，将它庞大的身躯,顶飞出七八米远。
最后一点生命火焰燃尽,鲜血淋漓的兽躯轰然倒地，只差一掌距离,锋利的爪尖便能触及坞的身体，划开他的皮肉。
豆大的汗珠滚落，死里逃生的坞，仍将鞍牢牢护在身下,“噗通”狂跳的心脏、绷紧的肌肉，无不昭示主人尚未从死亡的威胁中清醒。
直到救了他们的少年，走到面前，柔声询问：“你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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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的刹那，泰便知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无力纠正的他，决绝的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巨口咬来，泰不退返近，挥刀迎了上去。
尖牙入体的疼痛、冰刃入肉的熟悉手感，预料中会同时刺激神经末梢的两种感官未曾出现，只有接连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刺痛他的鼓膜。
没有死里逃生的欣喜、没有出乎意料的迷茫，泰准确的抓住了重点。
一双锐目，警惕的看向新出现的强悍气息，看清的刹那，瞳孔骤缩。
流云角马！
还是一匹破阶的流云角马！
所谓破阶，是针对所有非人图腾生物，突破本身种族桎梏，达到更高等级的说法。
以流云角马为例。
它们生来便是图腾生物，活到亚成年期即能拥有中级实力，并能无波无折的升到中级巅峰。
与艰难觉醒、辛苦磨炼提升的人类相比，流云角马获取力量的过程，容易得叫人羡慕。
然，天上不会掉馅饼，白得的好处不可能没有代价。
升到中级巅峰后，流云角马提升实力的路，差不多到了尽头，除非能打破身体、血脉的桎梏，否则，终生不得寸进。
可是破阶，又岂是容易的事。
百万图腾生物中，未必能出一例破阶，大等级屏障又比小等级屏障难突破，先天资质好比先天资质差破阶难度高。
强行突破等级桎梏的生物，下场皆凄惨无比，最常见的便是血液逆行、身体崩溃。
从中级突破至高级，是最难的破阶之一。
今日之前，泰从未见过破阶图腾生物，倒是听首领枢说过，曾见过一只破阶凶兽。
话题有些扯远，回到眼下。
最初的警惕过去后，雪白凶兽的模样，让泰想起另一只小东西。
那匹因尹非凡外出狩猎，被一群馋嘴的扶抚洞崽子上下其手，闹脾气把人全部放倒的漂亮小角马。
这匹该不会是翡翠的父亲或母亲吧？
虽然很荒谬，但泰实在找不出其他合理理由，来解释一匹破阶流云角马介入他和沙齿龙蜥战斗的原因。
感受到泰的注视，流云角马微微侧首，漂亮的绿眼睛瞥了泰一眼，很快挪开。
它前蹄轻踏地面，嵌在白色身躯上的绿色图腾，犹如艺术家精心雕琢的装饰，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朵朵烟云承载矫健四蹄，飞奔而出的流云角马，快得犹如一阵风、一道闪电。
沉闷的撞击声再次响起。
不久前才被流云角马顶了个措手不及的沙齿龙蜥，又遭重创。
庞大的身躯，贴着地面滑出，径直撞向巨树。
枝桠摩擦的“簌簌”声中，巨兽暴怒嘶吼，喷洒的毒液，将树皮腐蚀得坑坑洼洼。
流云角马速度奇快，飞溅的毒液，没有一滴沾到洁白漂亮的皮毛。
它从容不迫的拉开距离，蹄子轻踏，又一次冲向沙齿龙蜥。
接连吃了两次亏，沙齿龙蜥哪能不防备，四肢、尾巴齐发力，巨口大张、脑袋甩动，在倾盆般的毒液中，努力翻转身体。
踏云驰骋的流云角马速度不减，白玉角青光大盛，能量盾倾斜着挡在前方。
“滋滋、滋滋——”
能量盾上冒出股股恶臭白烟，喷溅而来的毒液，被尽数挡下。
翻身到一半的沙齿龙蜥再次承受重击，摔回四脚朝天的狼狈姿态。
声声怒吼如雷鸣，张开的血盆大口仿若喷泉，胡乱喷射要命的毒液。
“咻——”
一根石矛破空而来，直入张开的巨口，鲜血四溅。
“吼……”
惨烈的兽吼刚出口便被打断，又是一根石矛入口，更多血液混着毒液，喷溅而出。
这势沉力强的两矛，正是加入战局的泰所投。
虽无法确定流云角马站在自己一方，先消灭沙齿龙蜥，总不会有错。
大地行者、高级凶兽，一人一兽默契配合，可怜的沙齿龙蜥一次次承受攻击，直至再无还手之力。
这边战斗的一人两兽实力太强，先一步结束战斗的涞等人插不上手，只在旁边掠阵。
他们警惕的不仅是沙齿龙蜥临死反扑，还有那头美丽凶兽。
稍稍缓过劲的鞍，见自家阿伯与流云角马稳占上风，跳脱的性格悄悄冒头，趁众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蹭到尹非凡身边。
“非凡，跟阿伯一起战斗的流云角马，是不是翡翠的阿爸或者阿妈？”
鞍怕惊动战斗中的一人二兽，声音压得极低，几如蚊蚋振翅，若非尹非凡听力绝佳，还真未必听得清。
尹非凡还注意到了鞍没注意的小细节。
比如，看似没发现鞍的小动作，实则注意力一直在鞍身上的坞，以及听到鞍问话后，肌肉发生细微变化，竖着耳朵听回答的众人。
尹非凡心中好笑，倒也没在这时候卖关子，干脆的道：“它是翡翠的母亲。”
“原来是翡翠的阿妈啊，它好漂亮、好厉害！翡翠大了，也会那么厉害、那么好看吗？”
“应该会吧。”
尹非凡暗道，不都是流云角马嘛，能有多大区别。
两人说话的功夫，沙齿龙蜥发出最后的哀鸣，至死仍大睁的双眼，诉说着它的不甘、它的愤怒。
沙齿龙蜥死后，泰未曾松懈，持刀立于流云角马与众人中间，以便在这头凶兽发难时，保护大家。
碧绿的眼睛淡淡扫了泰一眼，随后，视线穿过泰，落到人群中的尹非凡身上。
尹非凡越众而出，朝流云角马走去。
经过泰身边时，泰叫住了他，微微拧起的双眉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但若看进眼底深处，便能找出藏在锐利下的担忧。
“泰阿叔，不用担心，它是翡翠的母亲，来找我和翡翠的。”
尹非凡没说的是，战斗到中途，流云角马体内的天启，与他放出去监控的天启搭上了线。
在他的要求下，流云角马来到战场附近，隐蔽了起来。
一头高级蛮兽，足以成为尹非凡的底牌之一，若非形势危急，尹非凡并不打算这么快让其他人知道流云角马的存在。
泰看了眼安静矗立的流云角马，对尹非凡道：“你小心。”
尹非凡颔首，维持之前的速度，走到流云角马身前。
流云角马看着数月不见的两脚兽，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有天启作为沟通桥梁，尹非凡立刻知道了流云角马不满的原因。
这位彪悍的妈妈，正在质问尹非凡，为什么没把它的崽带在身边照顾。
“翡翠，”尹非凡顿了顿，解释道：“我给你的幼崽起的名字。”
见流云角马对他私自起名没什么反应，尹非凡接着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次外出很危险。
翡翠还小，带着它容易出事。
出于安全考虑，我把它留在了安全的地方，由我的同伴照顾。”
听了尹非凡的话，流云角马依然不太满意，“唏律律”的叫着，催促尹非凡带它回去。
尹非凡揉揉太阳穴，想了想，转身问泰：“泰阿伯，它想去找翡翠，你看？”
随着尹非凡的发问，流云角马的视线，跟着落到泰身上。
就像泰一直警惕流云角马，表面淡定的流云角马，同样对泰充满戒备。
它知道，这只两脚兽很强，足以威胁到它的强。
泰看看流云角马，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沙齿龙蜥的尸体，才答道：“有这两头沙齿龙蜥，我们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提前返回部落了。
得到答复的尹非凡，并未直接答允流云角马，而是看向队中的其他人。
狩猎一队的人，本就是来给泰帮忙带小崽的，自不会有什么意见，早点回去，大祭还能准备得更充分些。
木和草以尹非凡马首是瞻，别说已然有所收获，就算空手而归，两人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唯一可能有意见的鞍，也是大大哈哈的性格，粗壮的神经，不支持他生出狗屁倒灶的心思，去留都无所谓。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众人联手，把两头沙齿龙蜥的尸体收拾妥当，换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便踏上了返程。
流云角马速度快、耐力好，狩猎一队的速度，落在它眼里，就是蜗牛爬。
如果可能，流云角马恨不得带着这群两脚兽跑。
很可惜，它有心无力。
晋升后的流云角马体型虽有变大，但这是跟曾经的它相比。
流云角马的体型，在巨兽众多的蛮荒，压根排不上号。
流云角马与尹非凡初遇时，肩高两米左右，此时也不过长到了两米五，倒是头上那根白玉独角，比尹非凡记忆中的粗壮不少。
它的体型，还没半头沙齿龙蜥大，别说带上所有人了，就是带一头猎物，都不好安置。
当天晚上，一行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歇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到了黄昏时分，众人离部落已然不远，天彻底黑下来前，应该可以抵达。
尹非凡却在这时，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泰两步来到尹非凡身边，周身气势隐而不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尹非凡捏捏耳垂，有些头疼的说：“泰阿伯知道我养了一群筑巢蚁吧？”
流云角马幼崽、钢牙骡、甜藤、筑巢蚁，尹非凡正式加入部落前，就因为他养的储备粮，在部落里声名大噪，泰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只不知他现在说这个想干嘛。
正欲询问，泰的眼神骤变、气势外放，警惕的看向南方，也是部落所在方向。
受泰气势变化影响，众人纷纷绷紧神经、握紧武器，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狼，随时准备跟随头狼，冲锋陷阵。
尹非凡轻叹一声，解释道：“别紧张，是来找我的。”
话音方落，顽强挺过眠雪季，融雪之初，便焕发勃勃生机的灌木、草丛，犹如秋风拂过的麦浪，摇曳、翻滚，发出“簌簌、簌簌”的摩擦声。
一只只巴掌长的土黄色蚂蚁，自各个角落冒出，迅速汇聚到一起，如同贴地飞行的巨大魔毯，向尹非凡一行涌来。
“筑巢蚁……”
不知是谁，轻轻道了一声，众人的视线，紧紧盯着潮涌过来的蚂蚁军队，哪怕尹非凡说这些筑巢蚁是来找他的，也无法让他们有丝毫安心之感。
因为，筑巢蚁的数量，太多了。
尹非凡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筑巢蚁，守在深绿部落外。
为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尹非凡让泰等人待在原地，自己往前走，径直踏入筑巢蚁大军中。
随着尹非凡的脚步，筑巢蚁们自觉的向两侧散开，让出刚好容他通过的窄径。
尹非凡顺利的来到筑巢蚁大军中心位置，这里，有一只远比其他兵蚁更大的筑巢蚁，被尹非凡留在聚居地的一、三、四、五号和队长也在旁边。
数字兵蚁和队长，跟尹非凡感情好，见他过来，立刻不见外的往尹非凡身上爬。
尹非凡任由家养蚁折腾，一双乌眸，看着最大的那只筑巢蚁。
这样的筑巢蚁，尹非凡并非第一次见到，它是蚁后的近卫蚁之一。
近卫蚁出现在这里，说明这群筑巢蚁来找他，是蚁后的意思。
想到自己与蚁后的约定，尹非凡暗道，女王陛下该不会以为他“叛逃”了吧？
虽然，加入深绿部落后，他确实把跟蚁后的约定忘了，但厚脸皮的尹非凡坚信，他这是客观因素导致的逼不得已，不是恶意爽约。
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尹非凡还是很谦逊的。
尹非凡如此，并非怕了筑巢蚁，实际上，有深绿部落做靠山，只要躲在族地不出来，即使筑巢蚁倾巢而出，也拿他没辙。
他愿意与筑巢蚁维持良好关系，既有感情因素，也有利益考量。
无论刍民聚居地时，还是后来的逃亡，勤劳的筑巢蚁们助他良多，更是因为他的命令，在保护木、草、纫的过程中，牺牲不少。
尹非凡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没心没肺的垃圾。
筑巢蚁十分好用，又有数月相处的感情基础，如若可能，尹非凡希望双方能够一直维持良好的关系。
近卫蚁很满意尹非凡的态度，触角微微摇摆，以信息素传递它的意思。
小天启们尽职尽责的担任起翻译工作，将信息素翻译成尹非凡能够理解的字句。
近卫蚁此来，带着蚁后的旨意。
与尹非凡猜想的不同，蚁后并未因他的离开而恼怒。
聚居地当日的惨状，早有筑巢蚁汇报给蚁后，尹非凡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蚁后自不会指望他回去。
蚁后派大军过来的目的有二。
其一，给尹非凡的筑巢蚁护卫队增兵，保证他的安全，以免尹非凡死在它看不到的地方。
其二，向尹非凡确认，他是否要在深绿定居，如果尹非凡确认定居，蚁后会将巢穴迁到深绿部落附近。
得知蚁后决定迁巢，尹非凡淡定的面具寸寸皲裂，露出吃惊到近乎呆傻的表情。
筑巢蚁只是长得像行军蚁，又不是真正的行军蚁，那么庞大的蚁巢，哪是说搬就搬的，万一途中出点意外，可就是灭族之危。
在尹非凡想来，蚁后把他绑回去当压寨雄蚁，都比迁巢来得靠谱。
如他所想，大部分筑巢蚁，一旦在一个地方定居，除非有关系族群存亡的不可抗力，否则不会离开。
蚁后敢于做出迁巢的决定，除了它对变强、晋级的强烈执念作祟，也是因为晋级后，它拥有了轻盈、自由的身体。
分离出伴生孕囊的蚁后，比其他筑巢蚁的皇，有更多选择空间。
这点，身为人类、身为男性的尹非凡，无法真正共情，至多能明白，摆脱生育束缚，是一种有利的进化方向。
诧异归诧异，既然蚁后有了决定，尹非凡也不会干涉。
筑巢蚁搬到深绿附近，就目前来看，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尹非凡要做的，是当好筑巢蚁与深绿部落间的沟通桥梁。
关于如何说服深绿部落的人，接受这群特殊的邻居，尹非凡已然有了计较。
因而，他通过天启，给了近卫蚁满意的答复。
等近卫蚁带着一队筑巢蚁回去跟蚁后复命，加上此前存活下来的七百三十三只，尹非凡已经是个坐拥两万“强军”的诸侯了。
尹非凡给筑巢蚁们下达命令，让它们暂时分散隐藏，才回到队伍中。
除了木、草，可以通过天启，知道双方“谈话”的内容，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
泰开门见山的问：“非凡，到底怎么回事？”
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伸向耳垂，在触到蚁后给予的能量晶体时微微一顿，接着，指尖轻叩晶体。
“说起来有些复杂，需要向阿巫和首领汇报，若泰阿伯不介意，我想到时一起说。”
“可以。”
泰答应得非常干脆，一挥手，队伍重新出发。
回到队伍中的尹非凡，不由自主勾起唇角，眼中也晕染上愉悦之色。
泰的态度，表现出了对他的信任，这是真正把他当自家人的表现，而非如曾经那些人一般，满心的算计、满脸的虚情假意。
算了，想那些干嘛，都换了个世界了，当然要换种活法。
他们停下的位置，离部落没多远，不多时，一行人抵达部落。
首先发现他们的，仍是守卫。
按理说，两头十来米长的巨兽，很容易引来关注，然，由于队里多了更抓眼球的存在，守卫们直接无视了沙齿龙蜥。
炙热的目光，全数落在雪白美丽的独角兽身上。
“泰队长，这只独角四蹄兽哪来的？新抓的储备粮吗？”
“唏律律——”
“啪！”
跑得最快的年轻守卫，刚把问题抛出来，便收获一声警告的马嘶、一击直袭后脑勺的响亮巴掌。
“哎哟！队长，你怎么又打我头！”
守卫队长瞪了眼委屈的年轻战士，恨铁不成钢的说：“连流云角马都认不出，不揍你揍谁！”
“流云角马？”
年轻战士眨眨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流云角马上下打量好几眼，才一拍巴掌，咋呼道：“真的唉，跟翡翠长得好像！”
尹非凡一行并未在部落边缘耽搁太久，简单寒暄几句，便入了部落。
他们在路上就商议过了，两头沙齿龙蜥，尹非凡以石矛杀死的那头，肉以外的部分，归他、两兄弟，以及鞍所有，由西马帮忙直接送到扶抚洞。
肉和另一头沙齿龙蜥，狩猎一队众战士分。
尹非凡三人回到扶抚洞，简单擦洗，换身干净的兽皮衣，匆匆跑到泰的篷子集合。
与泰会合后，坠了条什么热闹都要凑的鞍小尾巴，五人一起前往巫的篷子。
华放下茶汤碗，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崽，无奈的说：“你就说吧，之后还有什么会找来，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尹非凡捏捏耳垂，略心虚的说：“应该不会有其他东西找来了。”
至于会不会招惹到新的，那就不好说了。
巫多精明啊，一看他的模样，当下猜出了六七分，摆摆手，道：“既然找上门了，也不能扔着不管。
我先随你去见见我们特殊的客人们，帮它们安顿下来。
蚁巢迁徙的事，改明儿叫上枢，一起商议。”
“谢谢阿巫。”
知道自己给部落添了不少麻烦，尹非凡特别乖巧的道了谢。
有了巫的应允，被尹非凡起名为碧玺的流云角马，当晚便住进了扶抚洞。
筑巢蚁们数量太多，被安排在了驻地外。
数字兵蚁和队长等，可以自由出入部落的老成员，考虑到新来的蚁群需要时间适应，也留在了外面。
蚁群数量庞大，为了管理，尹非凡简单粗暴的给它们分了组。
一万六千只兵蚁，被他分成四组，交由四只数字兵蚁管理，四千工蚁，全部归到队长麾下。
大组分好，尹非凡对数字兵蚁和队长下达新命令。
令它们各自提拔麾下筑巢蚁，各自选出四只千蚁长，协助管理蚁群。
千蚁长的选拔没花什么时间，几乎是尹非凡刚吩咐下去，数字兵蚁和队长就给出了蚁选。
尹非凡见筑巢蚁们自己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便没有多管。
狩猎任务提前完成，练习祭舞的时间一下子充裕起来。
神恩季第八天，勇士台。
尹非凡被三个小伙伴围在中间，气氛十分凝重。
就连最不着调的草，也严肃着一张小脸，故作严厉的看着他。
等待换班的守卫们，远远看着好似正在进行集体霸凌的小崽们，脸上全是促狭的笑意。
“怎么，非凡还是学不会吗？”
来换班的守卫，边交接，边笑嘻嘻的询问。
“是啊，还是不行，不管怎么跳，就是跳不出祭舞的精髓，明明他是三个小崽中最早学会动作，也是动作最标准的一个。”
“真有趣，我一直以为，只要把祭舞的动作学齐乎就行了。”
“谁还不是呢”
战士们的交谈，通过兢兢业业的小天启，传到尹非凡耳里，郁闷的心情，又上了一层楼。
正如战士们所言，尹非凡是三人中，最早记下并成功跳出祭舞的人。
早在外出狩猎前，他便记下了所有动作，并能独立跳完整支祭舞。
当时鞍便奇怪他动作都对，偏偏没有祭舞特有的通灵之感。
那会儿尹非凡没放在心上，只道自己不熟练，有些动作不够标准导致的。
等狩猎归来，继续跟着鞍练祭舞后，尹非凡渐渐察觉，情况不太对。
木和草还在记动作的时候，尹非凡动作连贯、无法通灵；木和草能磕磕巴巴跳出祭舞，扰动场的时候，尹非凡动作连贯、无法通灵；木和草学会祭舞，尹非凡依然动作连贯、无法通灵。
都这样了，尹非凡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他可能压根跳不出真正的祭舞。
本来吧，照着尹非凡的想法，祭舞能跳就跳，跳不出祭舞的通灵之感，当成普通民俗舞跳也行。
可他的小伙伴们急啊！
用鞍的说法，他们都是要上祭坛参加觉醒仪式的崽，怎么能跳不好祭舞。
万一因为祭舞跳得不好，惹了先祖生气怎么办？
所以，尹非凡必须把祭舞跳好！
被鞍念叨得耳朵快起茧子的尹非凡，很想对他说，先祖们没这么闲。
要是深绿的先祖真能闲成这样，被盯上也就盯上了，他尹非凡认栽行不行。
不用把话说出来，只看三个小伙伴当时的表情，尹非凡就知道答案是“不行”，他也就没有多此一举。
因为跳不好祭舞的事，尹非凡这几天的生活，堪称水深火热。
天天被鞍他们盯着跳、跳、跳就不说了，事情传出去后，所有看到他的部落人，都会投以好奇兼怜爱的表情。
折腾得他晚上做梦，都是一双双好奇、怜爱的眼睛，简直比直面深渊恶魔还恐怖。
“非凡，你在听吗？还有两天、两天！”
神游天外的尹非凡，眨了眨无神的眼睛，视线集中到鞍竖起的两根手指上，有气无力的“嗯”了声。
鞍不满的跺跺脚，“给我打起精神来！后天就是神恩祭了，你到现在还没学会祭舞，一点不急的吗？！”
尹非凡捏捏耳垂，叹气道：“这事吧，也不是急能急出来的。
鞍啊，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强求不了的。
反正动作我都学会了，跟着跳完全没有问题，其他的嘛，靠你们就行了。”
鞍张口欲言，早摸清他套路的尹非凡打断道：“先祖肯定能谅解我，不会在意的。”
为免鞍ba个没完，尹非凡狡猾的转移话题：“鞍，祭祀时的穿戴你准备得如何了？沙齿龙蜥的兽皮、兽牙你做了什么？”
深绿没有不在意祭祀穿戴的崽，一说到这个，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兽皮当然要做兽皮衣啦，这可是沙齿龙蜥的皮子！兽牙我弄成了兽牙串，特别威风。”
“哦，那跟我们差不多，要不要互相看看。”尹非凡眼珠子一转，循循善诱。
“要，当然要了，我们走！”
说着，鞍拉住尹非凡，直接跑下勇士台，草立刻跟了下去。
唯有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赶上，又被回头的尹非凡瞅了一眼，默默咽下未出口的话，跟了上去。
等三个小崽跑远，守卫队长笑着道：“鞍真是的，又被非凡忽悠走了，他这样，难怪泰队长总是放心不下。”
“我倒是觉得，泰队长保护太过，才把阿鞍养成这样，摔摔打打长大，肯定跟我一样聪明。”
“说的也是。”
自诩聪明的谈笑声逐渐远去，未曾影响尹非凡他们分毫，等鞍意识到自己又把正事忘了，他已经带着自己的兽皮衣和兽牙链，坐在扶抚洞的分洞里。
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嘀嘀咕咕，不知说了句什么。
看那表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顺带着说服了自己。
完成自我攻克后，鞍毫无心理负担的把注意力放到兽皮衣和骨饰上。
成功混过一天的尹非凡，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又是两天过去，时间终于来到神恩季第十天，也是一年一度神恩大祭举行的日子。
这日一大早，深绿部落便非常热闹，尹非凡他们跟着扶抚洞的众人，一路来到位于部落东南的大湖边。
跟刍民聚居地时一样，深绿部落附近的湖岸，也挖了贯通大湖的水潭，且不止一两个，而是足足挖了十组。
今天是小洗的日子，同样是洗澡，形势却与雪停时的大洗相去甚远。
神恩季温度适宜，以蛮荒人的强悍体质，即使老幼，也能在这样的温度中安心下水，不用担心冻着、生病。
诸多水潭中，有两组，专门用来洗漱。
扶抚洞众到的时候，两个水潭都像煮熟的馄饨汤，水面上满满当当，全是人。
没有了送别雪季的郑重，也没有即将“下锅”的紧张，崽子和大人间的气氛没有大洗那么紧张，处得十分愉快。
光尹非凡到的这一小会儿，便看到跟崽子们一起打水仗的战士、压着自家弟妹憋气的恶趣味哥姐、跟洗猪仔似的刷洗崽子的父母……
千奇百怪的互动，看得尹非凡眼角直抽，暗暗打起退堂鼓。
都到地方了，打退堂鼓什么的，显然是奢望。
迫于形势的尹非凡，不但下了水，还和木一起，被鞍、草给祸害了，加入崽子们的乱战。
“哗啦——”
澡洗到一半，巨大的水声，突兀的自河道传来，扭头看去，便见一条犹如白垩纪水中霸主沧龙的巨兽跃水而出，掀起大片水浪。
“碰！”
巨兽落回水中，又是一番水浪激荡。
这一插曲，并未引起恐慌，反而令众人的情绪越发高涨。
洗完生平第二难忘的澡，尹非凡又在人流的推挤中，回到了扶抚洞。
刚脱下裹身的兽皮，来不及换上崭新的沙齿龙蜥兽皮衣，光溜溜的尹非凡和木，被大观一手一个，提溜到主洞，与其他洞中小崽一起排排坐，接受长辈们的油墨洗礼。
看着阿婆拿着不知什么鸟类的羽毛，蘸了黄色的浆果汁液，在自己脸上、身上描画的尹非凡，双手挡着关键部位，满脸生无可恋。
如果深绿有人拥有心灵类能力，或许能听到尹非凡内心的暴躁嘶吼。
他喵的！
让我穿个衣服会死吗？！
深绿部落没人听得见他的心声，尹非凡终究只能忍受赤条条的被人当画布涂涂抹抹。
等最后一笔落下，不等“好”字音落，尹非凡已经窜没了影儿。
大观摸着满是胡茬子的下巴，咧开嘴，坏坏一笑，“非凡这小子，该不是害羞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笑了起来。
之前大家只是没往这方面想，听大观如此说，琢磨、琢磨，还真像那么回事。
听着主洞传来的“非凡真腼腆”、“外面的小崽都容易害羞吗”、“没想到非凡也有这么好玩的时候”……
已经穿好兽皮衣的尹非凡，浅麦色的脸孔迅速升温，配上描绘上去的图腾油彩，特别有趣。
繁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日月交替，大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