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都换上了,桂家长房买了杜里正家的地自然是真真的。
抓心挠肺的,除了“东桂”与梅家之外,就是之前的那些佃户了。六百亩地,涉及的村民足有十多家。
杜里正一个外来户,坐稳木家村的里正,除了最初的“杀鸡骇猴”之外,就是因他是村里最大的地主,名下有八百亩地。桂家村总共不足百户,十几户是杜家的佃户。大家佃着杜家的地,平素里自然不敢违了桂家。
之前佃杨银柱四亩地的那户人家,同时也佃着杜家的地,才会听了杜家的话,悄悄地收回了交过得夏税,坑了桂重阳一把。
结果因皇恩浩荡,通州免税的缘故,杜里正算计落空,那户人家也就白做小人。
之前桂家收回那四亩地,那户人家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四亩地,杜家那边的地是大头,佃的地就在那六百亩地种。
等这家人得了消息,尤自不信,赶到南坨子时,看见写着“桂”的界碑就傻眼。
怎么可能办?桂家可不是没脾气的,收回地怎么办?
村里的地主有四家,杜、林、梅、宋四家,可只有杜家、林家佃给外姓人,梅、宋两家的地不过几十亩,宋家都是佃给堂亲族人,梅家之前也是如此,现在梅家的地已经卖给了桂家二房。
“西桂”两房名下将近七百亩地,成为村里最大的地主。要是桂家收回地,那全家老小要吃西北风去了。
之前坑“西桂”时,这户人家理直气壮,只道不敢得罪里正,连一句不是都没有说,十分硬气。
如今站在地头,这叫人却是都萎了。
桂家二房,众人也在商量佃户的问题。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也适用于木家村。要是当所有乡亲都厚道,那注定要吃亏。
就像当年桂里正在世,明明是他的关系才得了消息晓得抽丁不妥当,后来桂家在怎么折腾也只是坑了自己人与姻亲,其他村民都是这个内部消息的受益者,可倒像是桂家对不起所有人一样。
就是桂二爷爷与桂二奶奶这样的老一辈人,也说不出让桂重阳顾念乡亲的话。
“那六百亩地涉及的佃户有十六家,春大哥是什么意思?”桂重阳问道。
桂春这下却没有犹豫,道:“不能全续,也不能全换。”
要是桂家悄无声息的接手,不会有人觉得桂家省事,说不得反而觉得桂家好欺负。
佃户耍起无赖来,拖租子占地都是寻常的,到时候会让人烦不胜烦。
桂春的想法,倒是与桂重阳想到一处去。
桂二奶奶兴冲冲道:“对,要还就先换掉那边的几个!”
“东桂”子孙繁茂,自家却只有几十亩田,好几房佃了杜家的地。因此,换了地主,“东桂”上下才虎视眈眈,怕是继续佃地,佃着佃着就成自己产业的美梦。
桂二爷爷闻言,不由皱眉,摇头道:“不妥当!”
桂二奶奶恼了:“作甚不妥当?难道你还吃了一回亏不够,非要再来一回?你当他是堂叔,别人是从堂侄子、侄孙,却不想想作甚今天那边这么欢喜?怕是巴不得‘西桂’断子绝孙,就此绝户哩!”
桂二爷爷脸色铁青。
“绝户”这两个字,当年“东桂”提起过。
当年“东桂”那个有个走之辈的男孙,因为瘸了一条腿找不大媳妇,那边就将主意打到在桂家长房守“望门寡”的梅氏身上,老太爷就出面,拿桂家长房“绝户”为由头,要将那个残废孙子过继到长房名下。
桂二爷爷直接拿了猎刀,一副要捅人的模样,才逼退了老太爷。
别人只当桂二爷爷虚张声势,只有桂二奶奶知晓,丈夫是真的被逼狠了,真抱了与“东桂”同归于尽的心思。
幸好“东桂”那边男丁虽多,都是怂话,被逼退,才没有出大事。
桂二爷爷恼怒,自然不是因老妻提及旧事,还是真想到这个可能,皱眉道:“以后还真要防备着点,那边可是穷疯了眼了。”
桂二奶奶嗤笑道:“就他们?要是真有杀人放火的胆子,我倒是服了他们。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就跟别人是大傻子似的。”
桂二爷爷道:“那也不能大意,多些防备不是坏事。”
桂重阳想了想,道:“就算他们现下没有生出吃‘绝户’的心思,也快差不多了。瞧着今天的模样,老爷子连下跪的无赖招数都要使出来,接下来该主动与我凑近乎,然后挑拨我与二房的关系。等到只剩下我一个,可不是任由他们爷孙算计。想的却是挺美,也是奔着六百亩地去的。”
不是桂重阳多聪明,而是“东桂”那点算计都在脸上摆着,并不难猜到。
桂二爷爷、桂二奶奶都陷入沉思,显然觉得桂重阳说的不无可能。
桂春、桂秋两人脸色都不好,“西桂”拢共就这几口人,日子才将将过起来,就遇到这样甩不开的糟心事,难道他们真当“西桂”是好欺的?
桂秋眯了眯眼睛道:“大哥,东桂有三房佃了那地,挑个不老实的收回来,留下两房老实的,也不能说咱们家翻脸无情、薄待族人。”
桂春只是实诚,并不愚笨,立时明白弟弟的意思。
说到底也是“杀鸡骇猴”,只是的用“东桂”的“鸡”去“骇”“东桂”的“猴”。
那边老太爷儿孙众多,不仅儿子辈分家,孙辈有些也分了家,并不是家家都齐心协力。
同时,那边也不都是烂透了,也有些本分踏实之人。
桂家老宅。
梅朵拿着洗好的衣服出来,一件一件展开晾晒。没有看到,墙头后,隐着一个身影,死死地盯着梅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