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我就是剑

金陵国子监由钱谦益主持后,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钱谦益性格潇洒随和,日常喜欢诗词歌赋,经常与诸生一起饮酒作乐,留连青楼楚馆。

一来二去,上行下效,国子监贡生也自由散漫了许多。

因为李天涯时有诗词名作出世,令人侧目,钱谦益对他颇为赏识。

李天涯因为新及第楼是自家妹子所开,便经常宴请钱谦益及众好友过来吃酒、听曲赏舞、吟啸风月,慢慢的,众人与钱谦益也成了忘年之交。

李天涯读书闲暇之余,便独自修炼,按燕赤霞所传之法养剑,不敢妄动法力,有时与苏蓉亲热也恰到好处,情到浓时再不敢越雷池一步,那病倒是没再发作过了。

李天涯把自己与楚盈儿的婚约也对苏蓉如实相告。

苏蓉虽然开始有点不快,只是很快就释然了,倒不是她看得开,而是这年代就是这样的风俗,三妻四妾的不胜枚举,就是现在的钱谦益,已娶有一妻两妾。

李天涯心里已经有计较,虽然楚盈儿有几次来寻他,他也是发于情止于理,虽然,楚盈儿热情如火,但李天涯每次以学业为重,行婚礼之前不再亲热为由婉拒,令楚盈儿无话可说。伴随的仆人回去说与谢夫人听,令谢夫人也大为惊讶,她的女儿方当妙龄,又艳如桃李,凭她过来人的经验,少有男人能抵抗得了。

这李天涯却能如此克制守礼,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难道传言不实?

反倒是她的儿子楚俊,媳妇朱柔几次来苦诉,最近楚俊整天就守在一个秦淮花魁身边,听说还是今年的花榜状元,被迷得神魂颠倒,常夜不归宿。

楚正善夫妇几次责罚楚俊,楚俊表面唯唯,可是过后又依然故我,如此几次三番,夫妇气得都不理这纨绔膏梁了。

苏蓉有时还故意逗弄李天涯,例如说,相公读书练功累了,要帮他按摩解乏,李天涯自然求之不得,结果苏蓉一边纤纤玉手按压他前额,有意无意在他后背磨磨蹭蹭。

李天涯看到吃不到,几次几乎忍不住,苏蓉媚眼如丝,故意展示狐媚手段,用她那活色生香的诱人撩拔。

当李天涯忍无可忍时,她状又无辜的张大秋水双眸提醒:“相公,要注意身子,你身子还没好呢……”

李天涯恨恨不已,只是前次痛不欲生的体验又令他不敢冒险,只好竭力控制,眼观鼻鼻观心,默诵悟空道人的《清静经》抵抗,苏蓉吃吃而笑,眼眸狡黠而好玩。

如此一来,慢慢地,李天涯觉得心境开始大有进益,对赤瞳剑的把控也大有进步。

苏蓉眸若秋水,眺望着窗外,秦淮河雪花飘飘,好一派雪景,她最近经常过来听河居。

相公身边那么多美女环绕,自己虽然不至于妒忌,但是,小小惩罚一下他倒是应该的。谁让他令我心里难受呢?哼哼,还有,柳如是那狐媚子,这次回来就怪模怪样的,当我脸各种各样的耍性子作怪,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好在苏蓉现在也没有太多空闲,每天她还要去及第楼帮忙李小婵,箬影馆便交由杜芸娘主持,她视之若母服侍。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转眼间已到天启二年腊月廿六。

金陵的冬天,另有一番迷人景致。

这年冬天,罕见的冷,恰逢大雪连下三天,飚风卷起万丈雪尘,在苍暗微绛的云层下疯狂地旋舞着,把个世界搅得缤缤纷纷,浑浑眊眊,把所有的沟、渠、塘、坎一鼓荡平,连井口都被封得严严实实,秦淮河全部冰封。

偶尔雪住,惨淡苍白的太阳在冻云中缓慢地移动,天色透光,似乎要放晴了,但不过半日,大块厚重铅暗的云层又压过来,转眼就雪花飘飘,仍是混沌沌的雪世界。

深夜,万籁俱寂。

李天涯双目微闭,整个人也随之陷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中。

心即是剑,炼剑,既是修行,也是修性。炼人炼心,最终炼的还是自己所认之道。

剑道。

从第一次温养赤瞳剑开始,到之后的学习御剑,这些日子来的炼剑经历,一幕幕地在他脑海中闪现,每一次温养,如一次淬火,剑即是道,心与剑通,若与道通,大道至简,却又可望不可即啊……

诸天万界,九州沉沦,暗夜,黑。洪水泛滥,血云漫天,地狱之门大启,群魔乱舞,百鬼夜行,妖魅尽出,白骨皑皑……苦海无垠无涯,暗浪翻滚,众生沉沦其中,欲出无期。

梦境中,李天涯化身为剑,心坚如剑,剑锋无情。在无尽的夜空穿行,赤瞳剑如暗黑中的火焰,所到之处,风起云涌,剑锋过处,鬼神辟易,白骨如山……若怒龙疾行于天际,如光明普降人间!燃烧一切可以燃烧的、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

心剑合一,我即是剑,剑即是道。

救渡苍生,唯有大勇大厉,才是大慈大悲。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李天涯若有所悟,心里一喜,睁开眼来。

国子监已经放假,李天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听河居静悄悄的,只有玉墨在。

外面碎琼乱玉,都是冰雪的银白世界。

李天涯出去跑了一趟步,待身体暖和过来,玉墨端上一个蒸笼,这是专门从及第楼那边送过来的。

葱油饼、五色小糕、鸡丝浇面、薄皮包饺,鸭血汤。

“太奢侈啦!来,过来一起吃吧。”李天涯一边感动叹一边大口吃着精致的早点,边与玉墨闲聊。

“我吃过了,这是专门留与公子吃的。”玉墨吞了一下口水。

“别废话,瞧你那馋样,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玉墨听了也不客气,坐下来拿了一块五色糕就吃,公子一向对他很随和。

“少爷,小姐叫我递话,叫你今天务必等她。”

“哦,她有什么事?”

勤快的李小婵一大早已经去及第楼“上班”去了。她还带着谢云兮,现在谢云兮已经成为她的贴身丫头。小和尚十方也成了她的跟屁虫,带着小金也过去了。

现在及第楼生意好得很,这小妮子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李天涯每天几乎都见不到她。李天涯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好笑,没想到李小婵开的新及第楼,赚钱很厉害,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也算是歪打正着,现在他根本不用为生活费用发愁,一切都是李小婵在安排。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李小婵现在雄心勃勃,挥斥方遒,据说还想再开一座新酒楼。

李天涯坐在浮云楼,从窗户望出去,天地银装素裹,少有行人。

回忆这几个月,他若有所思。

八月,陕西流民起义,由保宁进入四川,活动于广元、神宣之间,为神宣指挥吴三桂所御。十二月间,又从眉林沟进攻,为守备王虎所击,其首领之一纪守恩战死,后退至陕西宁羌州界。

吴三桂,这家伙终于出现了。

努尔哈赤攻打宁远堡,被袁崇焕打得大败而归,9月30日含愤去世。皇太极受推举袭承汗位,改次年为天聪元年,由身为长兄的代善的鼎力支持。

九月,复社张溥举行了虎丘大会,声势大振。本来张溥让人发函邀请李天涯去参加,侯方宗、陈子龙等也曾上门邀请,李天涯俱以事忙婉拒了。不是他不喜张溥等人,结合后世来看,其实复社里面也是四分五裂。

复社以清流自居,反对贪腐弄权,影响日益壮大,复社被史书评价为“社局朝局,互为表里“。但是,复社立社之初由多个文社构成,社员因地结缘、因乡结情,地域出身的不同,进而造成复社内部各种小团体,派系林立,结构松散;文人又自视清高,眼高于顶,互相不服,自然产生矛盾。复社清流参政入仕,因其利益不同,内部更是派系林立。

临别时与恩师何学海一席话,何学海身在东林党内日久,深谙其实,也几次三番告诫弟子暂时不要介入,独善其身。

李天涯现在想独居一隅,自得其乐,懒得参与那么多的政治纷争。

复社四子见李天涯其意甚决,也不再叼扰。

宋佳还没回来,来笺说在家侍奉双亲,闭门苦读,等明年才回金陵参加乡试,宋佳籍在苏州,与楚敏、孙山等在金陵应天府参加乡试。

宋佳信中再无提及陈圆圆。李天涯叹了口气,宋佳上次差点家破人亡,自此以后,性情大变,再非当初那个翩翩公子了。他忍不住为陈圆圆叹惜,如此乱世,卿非罪,可怀璧其罪啊。

陈圆圆还寄居在胡青霞的桂月坊,以小狐狸胡青霞的本事能力,暂时可以护得她安全。

现在胡青霞与陈圆圆经常去及第楼驻场表演,于秦淮旧院女子来说,也希望及第楼这样高端大气的酒楼表演,不但可以增强知名度、结识名流,而且酬金也不菲,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就连李香君等秦淮知名女魁也经常过去表演。

前段时间,柳如是最近又闭门谢客,她每次都是找苏蓉,与李天涯也是客客气气,似乎以前的事,已经一笔勾销。

不过,每次碰面,李天涯发现她身手敏捷,眼中神彩内蕴,额头似有光彩缠绕,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清逸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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