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可知。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张小纸条,这一句的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写的是: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永远向我提出疑问,我永远都会回答你。
祁靳的字,在此之前秦苏在很多地方都见到过,办公桌前的病案本上,临时医嘱的登记册上,秦苏见过很多次,所以,在那一整束花里找到小卡片的时候,秦苏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是祁靳的字迹。
卡片小巧,却并不是很精致的那一种,看这样子,好像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扯过来的一张纸。
秦苏看着看着,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刚刚泄露出了一丝笑音,秦苏就反应迅速地掩住了唇,确定这会儿没多少人注意这边才又放下了手,但眉眼却是一瞬间上扬了起来。
到底是高兴的,只要一想到,祁靳居然这么直球地直接就去买花,她就又有些克制不住地想笑,内心随着飞扬的心情一并柔软了下来。
送花给她的人是祁靳呢,真好。
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心情一样,终于把摩挲了半晌,摩挲地都已经有些发烫的硬纸片放下,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动了两三下。
祁老师:忙完了吗?
祁老师:晚上一起吃个饭?tefu.org 柠檬小说网
这两条信息并列在一起,秦苏盯着看了半晌,视线一偏却又落在自己给祁靳的备注上,那备注还是很久之前的,好像还是她刚刚实习做祁靳学生的那会儿了。现在.
从前觉得,关于备注这件事还是简洁些的好,所以一般她留了谁的电话一开始的备注是什么,一直到后面,备注也还是这样。
她很少做改备注这样的事情,但现在
几乎只犹豫了一秒,秦苏的手指一动,画面再一转,原本写着祁老师的那一栏就变成了祁先生。
改完以后,秦苏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了些,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眼底的那一簇光亮正在逐渐扩大,最近这一段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自怨自艾过了。
秦苏:好。
秦苏:我要吃西路那边的那家烤鱼。
回完这一条信息,秦苏却开始觉得时间过地太慢了些,五分钟里,她已经抬了四次头去看桌角边放着的时钟,跑去西边的水房接了两次水,可过了很久也还是一口都没有喝。
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钟上的时间再过得快一些。
但今天这一顿饭,好像还没开始吃就已经注定了波折。另一边,几乎是祁靳刚看完秦苏回过来的信息再抬头,耳边就响起了一阵略显尖锐的电话铃声。
此时眼瞅着临近下班的点,再加上今天并没有什么病人,在加上今天的日子,很多人在庆幸的同时也和秦苏一样,不约而同地在期待着下班之后的那顿晚餐,还有,即将和自己共进晚餐的那个人。
不过看情形,今天这顿饭,大多都是吃不成了。
祁靳刚要起身的动作一顿,原本因为时间临近已经在整理和走动的几个人手里的动作也是一滞,唰地一下,像是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在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个方向。
那是站内的内线,一般只有医院里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响。
另一边,几乎是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季修思大跨步往前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梯口。电梯的位置就在楼梯口的另一边,但季修思只在电梯门口停顿了一瞬却仿佛没有了耐心,转身脚步匆匆就往楼梯口这边来。
他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的一截线,随着他快步行走的动作而微微有些晃动。晃得时间久了,季修思的脸色有些不耐烦,索性一把扯过,囫囵一下塞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等到他迈上这一层的最后一级台阶,护士站内的电话已经被人接起。正是刚刚站得离护士站最近的那个人。
“喂?”
小姑娘只来得及开口说这一个字,下一秒就被电话里几乎扑面而来的谩骂的女声给吼地吓了一跳。
“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居然真的就这么跑了?”
“你知道他快不行了么?”
最开始几乎没有停顿的两句话让接电话的小姑娘有一瞬间的愣住,思维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就开始想象这是不是又是一出渣男抛弃谁,然后闹到医院来的戏码。
一想到这个,小姑娘的心情就有点不好。这样的行为占了内线不说,等下让真正需要治疗的人又打不进来,再加上原本的好心情被打破了,于是语气自然也就不太好。
“这位女士,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直接告诉我就好,但如果你是单纯来骂人发泄的,那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科室的内线.”
“这不是季修思的电话?那我找一下季修思。”
电话那一端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原本都要把电话放回去挂断了。但还没等她把手伸出去,半路就已经被截掉。
抬头看见季修思的时候,小姑娘下意识地要缩手,她想说,这只是个骚扰电话,不用理会的。季修思却仿佛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径直把电话拿了过去,但她拿过去也没有听,只是把电话放到另一边,皱眉,沉着脸色。
季修思的脸长得不赖,毫不客气地说,是这一届过来实习的医学生里算是耐看的那一种,小姑娘也是认得他的。季修思平时不爱说话,但说话从来都是温温和和,从来都没有沉脸的时候,所以回过神来的小姑娘原本还要说什么,却在见到季修思冷然的脸色,还有无意识看下来,几乎没有多少温度的目光的时候,小姑娘还很是吓了一跳。
几乎立刻就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
一时间,周遭只剩下电话里的那道女声还在不停地嘶吼着谩骂。她似乎压根没意识到短短的几分钟里,接电话的人已经换过了一个,依旧在自言自语式地骂着什么。
季修思也压根没有认真去听,无外乎就是那两句,他都已经能背出来了。
又过了许久,女人似乎是终于说累了。声音缓和了下来,但紧接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声音一顿,再响起来的时候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季修思本欲去拿电话筒的声音顿了顿,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女人毫不掩饰的哭腔。听到她说:“修思,我知道你恨我,没关系,你可以恨我!但是.”
“但是小景他没有错,他是你弟弟,你救救她。”
“他那么喜欢你,我求求你,你救救他好不好?”
“医生说,小景的肾脏已经严重到几乎完全衰竭的地步,如果,如果再找不到肾源的话,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的情绪仿佛已经临近崩溃的那个点,彻底嘶哑了下去,又带着某种莫名的执拗。
电话里的那个女声是季修思的母亲,没错,就是秦苏之前在早餐店里撞见的,和季修思大吵一架的女人,而她口中的小景,则是季修思的哥哥,季修景。
季修景只比季修思大一岁,刚出生的时候,因为不足月,再加上女人怀孕的时候身体不怎么好,几乎一出生,季修景就被医生诊断,患有先天性肾衰竭。
有些事情不能回想,一回想就会带来不好的记忆。偏偏女人魔怔似地喃喃声还在继续。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小景疼了半宿,我刚刚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他说,他说小景的肾脏再不换的话,怕是撑不过这两个月!”
“修思,算我求你,你就去做配型,救救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一直到电话那边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力竭,再次弱了下去。季修思张了张嘴,用力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就算这个可能性很大,我和季修景配型成功了。我平白”
“我平白没了一个肾脏的话,我就要吃药了?一直吃药,并且这个一直,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人一旦做了肾脏移植手术,不管是接受移植的人,还是移植者本人,都是要终身服药的。
可如果季修思不做这个手术,他这一辈子都会很健康。虽然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好像的确应该救他,可这难道不是一项选择么?他可以选择救,可选择不救,他要保证自己的健康,这难道就有罪么?
可想到这里,季修思又忍不住开始苦笑了。
或许,这和他有罪没罪也没有关系,这是别人一开始就决定了的东西,甚至包括他的出生,也是一开始别人就决定好了的,不是吗?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你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季修景一个儿子是不是?我不是你的儿子,是吗?你就是这么想的,是吗!”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因为失控地情绪,已经彻底演变成了一种低哑地嘶吼。
秦苏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季修思。
挂在他脖子里的听诊器的连接线,因为他过分用力缠绕的缘故,已经从边缘地带向中间不断地扩大着断裂的范围。
若是再用力一点的话,怕是当场就要彻底断成两截。
但秦苏没看见它彻底断裂的样子,正如一直在等待着女人回答的季修思,也自始至终么有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一样。
事实上,几乎就是季修思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一个似乎是什么重物重重撞击在地面才会发出来的沉沉地落地声响起,几乎是瞬间彻底打断了这一通,更像是女人单方面发泄的电话。
季修思只听到女人似乎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就是一直喊着季修景的声音逐渐跑远的声音。
似乎是故意的一般,反正他和这个女人之间的通话,通常都是以季修景的事情为开端,最后又以季修景的喊声为结束。
突然就有些疲惫,季修思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他突然就不想再跟女人这么纠缠下去了,这一次以后,他大约也是不会再接这个女人的电话了。
正这么想着,季修思本欲挂电话的动作却又突然一顿,凝眉,他不确定是不是他听错了,但那好像.
下一秒,季修思再也顾不上和这个女人好几年,更像是一种拉锯势的战争,修长白净的手指捏紧了电话线的一端,季修思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小景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两句毫无意外地没有得到回答,季修思的神经却突然紧绷了起来,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不妙的预感。
刚刚,就在他准备要结束这通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通话的时候,电话里由远及近地,突然响起了一阵救护车的声响。
那声响最后停顿的距离和位置,似乎就是在他家的楼下!
季修思再也顾不上琢磨女人打这通电话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他把已经断裂地差不多的听诊器往护士站里面一扔,突然被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