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张府
今天来了一位张山风非常想念的客人。
可惜,气氛却非常肃杀。
云衣很识趣的,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不知道上哪去溜达了。
云天带着几百狼兵亲卫,以及诸多家丁,在山东保障牟忘的后勤补给了。
现在府里,除了端茶倒水的秋灵,没有什么够分量参与会客的人。
张山风很是热情:“双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琼州吗?”
牟双显得很冷淡,并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相反,她一脸寒霜,与琼州离别之时,眼中那似有似无的情意,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不是什么天性清寒,而是情绪中,隐隐带着怒火!
张山风想不明白:什么地方得罪过牟双?
得知牟双的到来,他花了一千两,找了个借口,特意提前支开了云衣。
怕的就是这两人见面,有啥误会。
安排做到如此细致,他真的很在意这个少女!
牟双冰冷的质问:“哥哥率人进攻孔家,是你指使的?”
张山风收起脸上的爱慕和热情,淡然问道:“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他失算了!
他没想到一点:吴氏是书香门第!
牟双常年呆在吴氏身边,常年儒家思想的熏陶。
这让她对孔家,有着很崇高的敬意。
此次兵伐孔家,触击了牟双的底线!
牟双脸色怒意显现:“是,你我婚约作罢!”
这不仅是她的意思,而且她也做不了这个主。
显然,这是吴氏在指挥!
张山风冷笑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我婚约,是否作罢,该牟佥事做主,你我说了不算!”
他后悔了,当初一念之差,怕牟双身体太弱,没有带走牟双。
让她留在了琼州,被吴氏的儒家思想一直熏陶,才有今日退亲一事!
但是!
他不准备接收退亲。
牟双今年二十一了,在这个年代属于大龄未婚少女,俗称老处女。
一个能等他五年的少女,说没有情义,那是扯淡。
他不可能放任吴氏,操纵此事!
倒不是他放不下什么,而是牟双此时嫁人,这个尴尬的年纪,嫁的稍微有点地位的家族,都会被冷眼轻视!
这是与在琼州苦等他五年,脱不了干系!
而且,牟斌可不是吴氏!
虽然牟斌读过书,但牟斌更偏侠义,说过的话,定过的亲,自然算数!
这也是牟双为何刚到京城,不是找牟斌,而是不合规矩的直奔张府而来!
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够说服牟斌!
牟双冷眼看着张山风,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甚至是绝望:“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望你主动退婚,莫要再纠缠!”
张山风摇了摇头:“你太天真,很多事情,你看不到,也看不懂!
孔家,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不会答应!”
文雅的牟双,第一次在张山风面前发怒,茶杯被甩出老远:“圣人后人,岂是你可品头论足?
你对圣人不敬,就是与天下读书人作对。
你我已经不同道!”
张山风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肆意狂笑:“圣人?
谁封的?
本官只听说三皇五帝为圣人!
三皇五帝,怎么不见有人天天有人朝拜?
区区孔老儿,能代表读书人?
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仓颉造了字,周公定了礼,尚且没称圣人,天下读书人有几个挂在嘴边?”
牟双眼中怒意更胜,直接呵斥张山风:“住口!”
张山风根本不理她:“该住口的是你!
纵观史册,历代以来,
富国,靠农家;
强国,靠法家;
御敌,靠兵家;
朝堂,玩的是阴阳家;
邦交,耍的是纵横家;
愚民,用的是道家;
儒家,做什么?
孔老儿教了你们什么?
是论语能种出粮食?
又或者,春秋能让鞑虏退却?
你不妨扪心自问——
这五年,如果不是本官的骷髅师,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蠢货,能过上太平盛世?
这七年,如果不是本官的经营,琼州百姓,能食有所依?
你们能家有余粮?
黎族苗族,汉族,能和睦共处?
张口闭口的圣人,你家圣人所在的鲁国,被灭国的时候,你所说的圣人后人再做什么?
他们是帮忙抵挡楚国灭国之战,还是曾经对抗过齐国欺压劫掠数十城?
大宋灭亡,汉家天下落于夷虏之手,长达百年之久!
你家圣人后人,在做什么?
他们接受元庭册封,继续做着他们的衍圣公!
他们岂有半分洪武高皇帝驱除鞑虏,恢复我华夏衣冠的男儿气概?
而今,山东连连灾难,流变遍地。
你们的圣人后人,又在做什么?
他们坐拥百万亩田地,在夜夜笙歌!
他们为了躲避赋税,宁可动员三十万壮丁,与朝堂对抗。
只为了花几文钱,就能买一个姿色尚可的流民幼女,供他们享乐!
他们在上演着,你们读书人天天念叨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牟双冰冷的眼神茫然了,怒意化作恐慌。
她,不知所措。
于是,只能捂着耳朵,憋着眼泪,大喝道:“胡说,你胡说,不是这样的!”
信仰的建立,需要日积月累。
但是!
信仰的崩塌,只要一瞬间!
更何况,儒家这个信仰,实在经不起抨击。
孔家,更加经不起考量。
在已经心理学毕业的张山风面前,想要击溃涉世未深的牟双心中,这点微末信仰,没有任何难度。
张山风伸出手,轻轻的为牟双擦拭了眼泪,声音不再强横和激昂,而是极为柔和。
“是不是胡说,你为何不去问问云衣,她与我去过山东,熟知山东的一切;
是不是胡说,你可以问问你哥哥,他这一战,肯定看得到孔府的一切。
云衣也许你不信,但是你亲哥哥,他总不至于骗你吧!”
牟双眼神更加迷茫:“我会亲自去问我哥!”
她的语气,甚至闪现一抹害怕!
她怕张山风说的是真的!
那么,她这么多年读的书,所崇尚的道理,又是什么?
牟双陷入自我怀疑,她不能接收这一切。
一时间,气氛很是沉默。
……
想了一会儿,张山风还准备说点柔情的话,安慰一下牟双。
但是!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了他。
“不用这么麻烦,本宫告诉你:他说的是真的!”
朱祐樘的身份,守卫的家仆早就知道,根本不敢阻拦。
所以,他很突兀的,就出现在后堂:“孔子如何?
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考证。
但是!
衍圣公历经前年,早已经腐烂不堪。
你如果想看,本宫可以带你去看皇室秘卷,封存了前几朝,关于孔家,零星的记录。
大明开国之后,孔家屡屡申请赏赐,以及是如何盘剥百姓的。
前几年,父皇曾经废了上一任衍圣公!
不是忍无可忍,皇室一般不会动孔家后人。
你就应该明白,孔家的所作所为!”
朱佑樘也不管牟双听进去多少,他自然不是专门来给牟双解释这些的,是有事儿找张山风!
山东的事情,并未像朱祐樘预料的那样。
孔家没抄成功!
孔家怂了!
这就让赶去孔家的太监失望了,不得不掏出圣旨,阻拦了骷髅师杀入孔府。
事先,朱祐樘准备了两道圣旨。
一道抄家,一道言和。
孔家不认怂,自然会是另外一张圣旨。
既然认怂,朱祐樘绝不能让骷髅师真的杀入孔家。
毕竟挂着圣人之后,衍圣公的名头,他不希望自己麾下,最精锐的部队,被天下所不容!
打一顿孔家,大家几年之后,就差不多忘了。
但是!
屠了孔家,那是万载之后的史册,都会一直铭记的!
朱祐樘很失望的告诉张山风:“骷髅师也就在孔家放了几枪,连火炮和快炮都没架起来。
那帮软骨头,就派出使者投降了!
哎!
圣人之后!
呵呵!”
孔家降得很彻底:不仅承诺乖乖的纳税,而且交了接近两百万两的医药费和丧葬费,换取骷髅师退兵。
这笔钱,原本灭门抄家,该朱祐樘有一半的。
现在,全变成张山风的骷髅师所属了!
而且,医药费和安葬费,还没借口分赃!
为此,来张府之前,朱祐樘在东宫,不停的摔着杯子。
一阵怒骂:“什么圣人之后?
狗屁!
被一帮兵油子,在门口放了几枪,就认怂了?
还有脸,称什么衍圣公?”
反正有钱了,也该任性一下了。
摔几个杯子,还是摔得起的!
一向勤俭得朱祐樘,一连摔了上百个杯子,搞得东宫现在喝茶,都要用碗!
也不怪朱祐樘气愤,孔家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他们的怂,都不给骷髅师杀红眼的机会。
一份历经六十多代,传承千年的孔家,数百万亩的田地,数不尽的财富……
这些,刚刚从朱祐樘手中溜走,是个人都会生气!
与之相比,是牟双更加茫然的眼神。
自称“本宫”的少年,与张山风交好的只有一位。
太子殿下!
这个在琼州不是秘密,牟双自然也知道。
只是她从未想到:连太子殿下,都这般鄙夷孔家后人。
甚至,直接不加掩饰的,称呼他们是——软骨头!
至于找牟忘验证,其实结果很明显了。
牟忘既然发兵,那么立场很明确了!
牟双茫然了。
心中的信仰,彻底崩塌!
……
山东,曲阜
随着骷髅师唱着嘹亮的军歌,踏者雄浑的步伐,抬着一箱箱的白银,走出孔府。
这宣告着钢铁军团,再次获胜!
至此,大明最大的士绅——孔家,屈服了!
反观三十万大军,丢下六七万尸体,以及十几万的伤兵,惊恐而羞愤的陆续离开。
此时!
他们才知道:骷髅师真正作战的主力,只有两万余人!
其战力,竟然恐怖如斯!
歌抒情,曲应景。
八千里纵横来去,谁能相抗?
果然!
无人能抗!
……
大明疆域,又经过一轮血腥洗礼之后,士绅果然老实了很多。
虽然,很多地方谎报田亩,偷税漏税。
但是,明面上士绅一体纳税,摊丁入亩政策,已经成为定局!
骷髅师镇压孔家,子弹胁了迫所有士绅。
只要骷髅师在,纳税……
无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