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六年,三月初九。
清晨,遭遇鞑靼的第十七天。
鞑靼军中,诸将商议
托郭齐起身,向亦思马因建议:“太师,还是去大同附近的村镇,拆了民房,将石头和木头都拉来。
顺便多搞点火药材料,咱们以攻城车砸死对面!”
原本,此次鞑靼大军的主要目标是粮食,铁器布匹等等。
所以,已经洗劫过一次,再去也就剩下土砖房子了。
所有将领都清楚:要想避开对面那堪称恐怖的杀人兵器,需要挖出对面一样的战壕,一点点的推进。
但是,鞑靼铁器本来就不多。
他们又不像神机营一样,张山风特地每人配发了铁锹,而且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样更专业的挖坑。
鞑靼军中,挖地的铁锹和锄头几乎没有,想靠着刀剑挖开一排排深沟,不太现实。
那么,要想压制对面那堪称恐怖的杀人兵器,只能使用攻城车!
神臂弩制作相对复杂,暂时没人考虑。。
一个小部落的首领恭敬的拱手:“太师,末将建议,先解决粮食问题!
对面的明军将粮食点燃了,虽然现在还没烧完。
但是,真等到我们拿下对面,恐怕十万石粮食,也没多少了。”
他依附达延汗,为的不就是粮食?
难道真的来打仗?
神经病!
打仗的目的,就是粮食!
他可没心思陪着这些大佬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要是搞不到粮食,消耗了羊群,来年冬天,族人还是要挨饿。
“是啊,太师,粮食最重要!”
“对面已经烧粮食,烧了一天一夜了,咱们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
一时间,叽叽咋咋的讨论声,以及建议,都是一个倾向:去搞粮食,罢兵!
亦思马因抬手,止住了乱七八糟的声音,下令:“鸿郭赉与癿加思兰各率一万精锐东进。
鸿郭赉去朵颜三卫,向他们要粮食和牛羊。
如果不给,告诉他们,我六万铁骑随后就到。
癿加思兰去辽东看看,先假装攻城,吓一吓明军守将。
然后再找机会,在其他边镇抢些粮食。
这样咱们就有足够的粮食了!
呼达率两千轻骑,去大同外的村镇。
能拆的,能搬的,反正什么能用,都拖来,老夫很想见一见明军这位统帅!”
“是!”
一声军令,很快鞑靼军营分出三万骑兵。
他们分别去了东边的朵颜三卫和辽东,以及南边的大同府,两个不同的方向。
……
成化十六年,三月十二。
张山风遭遇鞑靼的第二十天。
大同,军营
经过三四天的快马,福伯和张溶领着七八百人,奔袭了五百多里,到达大同。
因为,福伯坚持拖着,二十来口沉重的箱子。
所以,一天只能跑一百里出头。
否则,急行军的话,应该只需要两日就能抵达大同。
张溶最终没忍住好奇心的问道:“福管家为何要带着这些箱子,难道有啥用处?”
最初,他以为是福伯为了拖延他,所以每天才只行走一百里出头。
但是,自从他看过拖着箱子所用的马车,系着的马匹,每天都累得喘气的时候。
他知道:这些被狼兵看守,任何人不许靠近的箱子——非常重!
福伯躬身,笑着回答:“如果二老爷能等到咱们救援。
那么他缺的,就是箱子里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或许能救咱们的性命!”
张溶顿时就来了兴致,打开了箱子,全是子弹。
他失望了!
他是不懂子弹什么的,所以不免失望:“这玩意儿,能救咱们性命?”
福伯只是微笑,也不解释。
有些东西,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解释。
张溶有些扫兴,指着前面:“前方是大同军营。
探马回报,保国公朱永北上溜了一圈,没跟鞑靼人打起来,昨天已经回营了。
他手上,可是有两万精锐!
如果朱国公愿意出手,你们家那小子才真正的有救!”
福伯眼神一亮,飞奔而出,张溶跟了上去。
……
两匹快马,冲入大同军营。
有张懋的手令,两人很快就见到了保国公朱永。
此时的朱永,还在为此次出兵没有收获而郁闷,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
也就是升了公爵,换成以前,还是抚宁侯,在军中饮酒,还是偷偷摸摸的。
现在,他有些底气了,这大同他可是说了算的。
反正,唯一能牵制他的汪直又不在,喝个闷酒问题不大。
前不久出兵搜寻,白跑一趟,朱永脸色并不好看。
所以,他看到张溶,心情并不好的问道:“你小子所来何事?”
张溶的爷爷的妹妹,嫁给了朱永做继室,两家是亲家!
但是,之前朱永只是个抚宁伯,所以在英国公府上没少受“指教”。
后来,他封侯了,不过也没啥好转。
最近,刚刚封保国公,朱永自然一下子来了底气。
否则,这会儿说不得还要出营十里,去迎接张溶这个小公爷!
古代阶级,就是这么现实!
张溶自然认识朱永,而且相当了解,立马上去吹捧:“特来拜会朱爷爷!
听说朱爷爷去年大破建州,第一个冲进建州城,拿下首功!
还没恭喜朱爷爷,荣升国公!”
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自家哥们的性命,还得靠这位出手。
张溶自然非常卖力的讨好,反正拍马屁,又不交税。
朱永缓了过来,一吐酒气。
顿时!
他立马惊醒,跳了起来:“你小子怎么来了?
你家老头,舍得你跑到大同来?
万一你被鞑靼掳去,做了鞑靼人的女婿,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见人!”
酒醒了,他反应过来了。
这小子要是在这出了事……
英国公的嫡长孙,如果死在他的军中……
会有什么后果?
朝廷就算不追究……
张懋非得跟他拼了!
福伯根本不想听这两人闹家常,直接就跪地叩拜:“恳请国公爷发兵,救我家二老爷!”
朱永看了眼张溶,以为是张溶带来的人,疑惑道:“你家二老爷是谁啊!”
张溶开口了:“运粮去河套的千户,张山风!”
他刚想打感情牌,就被福伯打断了,所以语气有点不善。
朱永诧异的抬头,都觉得自己还醉着呢,所以嘀咕了一句:“还没死呢?”
顺手一招,向亲卫微微点头,示意亲卫去查查。
他本来以为张山风死定了,所以一直没怎么关注这方面消息。
福伯这么一说,他就像听到爆炸新闻一样。
福伯哽咽的恳求,连忙叩拜:“我家二老爷被鞑靼几万大军围困,仍然宁死不屈。
还望国公爷能发兵救援,老奴感激不尽!”
朱永瞟了眼福伯,很不耐烦,懒得跟他废话:“你等等,我先搞清楚状况!”
宁死不屈的人多了去了!
该死的,都死了,就你家二老爷特殊?
不一会儿,亲兵进来禀告:“鞑靼八万大军,攻打了半个多月。
据探子回报:前两天,那附近依旧还有火铳声,看来还在死守!”
朱永愣住了:“我凑!
牛批啊!
真他n的人才啊!
两千对八万,嘿嘿,打到现在,还能守得住!
老夫都想知道,是他厉害,还是鞑靼人不太行!”
福伯对于这些夸奖,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都快死了,夸赞有个屁用!
所以福伯又是一阵叩头,哀求道:“求国公爷救救我家二老爷!”
张溶也躬身向朱永求情:“求您了,朱爷爷,那可是我哥们儿,您要救救他!”
以前,他可能不怕对面这个五十多得老头,可以很强势的命令对方。
但是!
对方现在的身份不仅是国公,而且手上还有重兵!
而且,还是成化皇帝封的平虏将军,可以调动大同宣府的重兵!
最重要的是,今年二月,朱永本就是奉命出击鞑靼!
也就是说:朱永现在出兵,死伤朝廷是认的!
不像他和福伯,都是私自行动,生死自负。
朱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兵救援,所以果断拒绝:“不救!”
张溶可怜兮兮的看着朱永:“朱爷爷!”
朱永根本不为所动,冷笑道:“两万对八万?
而且对方还是在一马平川的荒原上!
去干嘛?
送死啊!”
朱永能作为一军主帅,自然不是傻子。
放弃自己的城墙和营寨优势,跑到荒原上去找骑兵对着干,这不是嫌命长吗?
福伯也知道让朱永去跟鞑靼八万铁骑,在荒原上正面厮杀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努力的恳求道:“老奴不求国公爷能救出二老爷。
只求国公爷能将老奴送进去,给二老爷送一波补给。
否则,没水,没有木柴,没弹药,二老爷再厉害,也会顶不住。”
朱永沉默了,没有说话,而是在思索。
张溶见势,威胁道:“如果那小子顶不住了,鞑靼铁骑很快就会来攻大同。
我可听说,大同和宣府的精锐……”
“住口!”
朱永神色凝重的喝住张溶:“此乃军中机密,泄露军中机密是有问斩的!”
福伯也知道大同并没有多少精锐,所以很是时候的又来一波叩头恳求:“唇亡齿寒,还请国公爷三思!”
朱永沉吟了几息:“老夫亲提一万骑兵,掩护你们。
但是!
你只能进去,退不出来,想清楚!”
张溶高兴坏了,连忙道谢:“多谢朱爷爷,我这就去点兵!”
正当张溶准备出去,他发现自己的腰带被人一把抓住。
“你小子,哪里都别想去,给老子在这里好生呆着!”
朱永说完,对着门口喊道:“来人!
看住他!
他跑了,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是!”
冲进来四五个亲兵,把守着房间的四个角落。
张溶脸色瞬间就拉跨了。
奔袭五百里,自己把自己囚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