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性本恶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令在场的以壮硕青年为首的痞子们都恐惧万分。尤其是那个小个子猥琐男,这个时候小挪了两步,来到壮硕青年身后问道:“大哥,看样子是咱大唐的骑兵啊,不会是那些富豪们告发了咱们,所以......咱们要不快逃吧!”

壮硕青年听完小个子的话也是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看着下边惶恐的兄弟们,他一边草草抓着鱼肉往外走,一边小声说道:“蠢猪,你看那玄色铠甲,那是咱大唐的玄甲军!是陛下亲卫!陛下亲卫出来了肯定有大事,咱们赶紧走,莫要干扰了他们。”说着,其他人也赶紧提着东西跟着他匆匆向外走去。

玄甲军虽然是重装骑兵,但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是盖的,他们每个人两匹马,平时的坐骑是不披甲的。壮硕青年他们还没真隐藏了身形,玄甲军边已经奔雷一般来到了难民当中。

一时间鸡飞狗跳,难民吓得全部躲进了自己的窝棚当中,只留下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外边。只见玄甲军来到难民当中之后并未奔驰而过,而是四散开来,进入了各家窝棚门前。

“你可见过一个面容呆滞,衣衫破烂,身受重伤的人?这般模样......”玄甲军每个战士都不多言,简单叙述之后将手中陈宇的画像举给了每一个难民看。很快就有一个军士走到了韩氏的窝棚之前,韩氏强自止住了泪水,擦了擦脸便出来迎接那名士兵。

还是老套的话,韩氏听完之后心中便咯噔一声,这名军士说的人太像她儿子韩立了,一时间紧张的汗水慢慢渗了出来。那名士兵看她搓着手不说话,直以为农妇紧张呢,于是将画像掏了出来,让她细看一下。

‘果然!’

画像是按照陈宇以前模样做的,一身披肩长发,穿着素色竹纹长衫,看起来英武非凡。虽然与现在的陈宇大相近庭,但韩氏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就是她儿子韩立!

韩氏额头的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掉在了地上。她低着头,不敢与那名士兵对视,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看来儿子果然是犯了事儿的,而且看起来是答案啊。怎么办,怎么办,把他交出去吗?韩氏心中反复地想着,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玄甲军,但看这威严的铠甲,整齐划一的行动便知,这群军士绝对不一般。

在她内心做挣扎的同时,那名士兵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他又不是傻子,面前的妇人就跟说了谎的孩子一般,一看就有问题。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准备来个严肃的,可就在这时,对面的妇人却先他一步开腔了。

这时韩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哭嚎地抱起了那名士兵的腿。

“将军啊!民妇惨啊!刚刚一群贼人冲进了家中,将家里仅剩的余粮都抢光了!呜呜,这,这可让人怎么活呐!呜呜,民妇苦啊!”连房间内两个孩子听到她的声音也蹒跚地跑了出来,见到母亲哭泣后,两个孩子不明所以,也抱着韩氏哭了起来。

那名玄甲军士兵见此状况也放下了心中的疑惑,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女人将陈宇藏在家中呢。但见出来了两个孩子之后,他也没什么问题了。看着撕心裂肺的孤儿寡母,他也是十分的于心不忍的。久在长安的玄甲军向来是最顶级军人待遇,根本不愁吃穿的。看着面前母子的惨状,他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于是士兵转身来到他马匹的方向,摘下了自己装着行军干粮的袋子,交给了韩氏。这些军粮是他临行之前,校尉让他们准备的。因为要沿着黄河打听人,所以食物那是必须的。当然,这样一来就犯了军纪。所以他偷偷将东西塞进了韩氏儿子的衣服当中,而后默然地转身向着下一家走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整个旋涡的中心,就这样让他错过了。

韩氏复杂地目送着士兵离开,而后紧紧地抱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就在这时老韩也冲了进来,他刚刚就在门口看到了一切。当看到陈宇画像的时候,他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但见老婆的反应后,他知道,这是他们家庭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便就这样吧。当听到家中被打劫的消息后,老韩又着急了。他没想到,自己就仅仅是出门了一小阵子,家中居然被打劫了!

所以士兵刚一走,他就立刻冲了进来。韩氏见到了老韩更是委屈万分,但万般感慨集于心头,她一把抓着老韩钻进了窝棚之中。而窝棚内,正端坐着收拾衣物的陈宇!

看着乖巧的陈宇,夫妇二人都不吭声了。

过了良久之后,老韩才开腔说道:“不论他以前是什么,现在就是俺儿。反正这些子人查不住过阵子也就散了。现在韩立又黑又瘦,牙齿还短了那么多,根本和画像一点都不像。再说了,立儿已经忘却了曾经的一切。只要咱们不说,谁都认不出来。”韩氏此刻却从不同的角度开始了思考,她对老韩问道:“你说会不会是陛下的亲戚,所以陛下才急匆匆地四处找寻啊?咱们老家当初可是和突厥打过仗的,咱孩儿身上这上是不是突厥人给弄的?”每个母亲都不会相信自己孩子是坏孩子的,这是母爱的伟大之处,就算陈宇与韩氏相交不久。但那一声声阿娘在她心中不停回荡,她们一家早已将陈宇看成了家人。

话音已出就被老韩摆手否认了,他知道老婆的心思,但还是言辞犀利地打断了老婆的幻想。

“别乱说,别乱想。若是陛下亲戚或者朝中重臣咱能啥都没听说?这么年轻的将军,放你身上你能信啊?也就当初被部下出卖的白袍小将陈小将军,是这般年纪。但他早就死了,哪儿能是咱家立儿呢!千万别乱说,我怕这些人当中有心术不正的。今夜咱们就往后退,不跟这些家伙在一起了。”他皱着眉头说道。

其实在陈宇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的传说已经被民间极大的曲解了。毕竟当初葬礼上有了那么一出事情发生,而且一开始被认为的罪魁祸首张亮并未得到任何处罚。当然,战争结束以后他也没有得到什么嘉奖,民间的各种谣言便蜂拥而至,说什么的都有。

最后一句话显示了老韩的决心,当他听到自己家东西被抢了之后就决定,绝对不能和这帮子人一起再走了。粮食不够他和儿子再想办法就是,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韩氏却献宝一般将老韩拉到了房间的角落,悄悄地拽着小儿子来到了身边,将他的衣襟拉开给老韩看了起来。看着老韩惊讶的目光,她赶忙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并笑着小声说道:“那名军士真真的是好人,他给咱儿子怀里塞了一包干粮。今夜咱就走,咱不跟他们一起了。就凭这包干粮,咱也能走到长安去!”那小傲娇的眼神看得老韩直想笑,他开心地一把揽过了小儿子和老婆的肩膀,轻轻地用头摩擦这老婆的鬓角。

“阿耶,囡囡也要抱抱。”可爱的小女儿张开双臂,瞪着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相拥的三人。

老韩好笑地回头看向了女儿,正好也看到一同默默走来的陈宇。于是一把将二人也揽入了怀中。

“你们都是阿耶的好孩子,咱一起去长安吃好吃的,过好日子!”老韩虽然少了正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那点儿沉默劲儿,但他也就是靠这点骗到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啊,他心中每次都是分的得意此事。

外边的玄甲军转了一圈,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于是乎继续上马,向着上游跑去了。再往下游就是洛阳了,他们不准备去那边,因为有一部分空天军会往那儿赶。

他们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去女蛮国,女蛮国太麻烦了。李二决定过去示威一下,让她们老实点。

在此之后的一下午当中,老韩一家再没有离开过窝棚一步路。而壮硕青年似乎也是有些破胆,毕竟他们的粮食已经够了,也没必要回去硬逼着有男人的家室做什么。他们的目标还是去长安找活儿干,而不是去县衙被拷打。

夜幕逐渐降临,老韩一家也收拾行囊,静静地做着等待工作。他们不能太显眼了,万一让周围人知道了他们的离去,还不知道有什么抢夺的事儿等着呢。所以他们要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人们睡得正香才能出动。

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就好像那一堆胡子鱼已将将老韩一家的运势全部用完了!正当天即将亮起,呼噜声大作,老韩起身准备出门看看的时候,大门悄然被打开,小小的窝棚之内难民们鱼贯而入,冲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的窝棚,小心我去了长安告官!”老韩恶狠狠地盯着为首的老邻居,老李说道。但是老李根本就不怕他这一套,只见他嘴巴一咧,兹着一口黄牙说道:“人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官府?你这老小子不老实啊,昨夜我还把你当弟兄,带着你去找吃的,今天就被发现家里藏了那么多好吃的啊?嘿嘿,要不是别人说,我还不信呢!我的老韩兄弟,匀出来一些吧,兄弟们饿极了可不好对付。”他不时地扬了扬手中的长刀,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老韩当然不可能将粮食拿出来了,他本来就没多少,再拿出来一家人非得饿死不行。于是当下就解释道:“没有,甭想了,今天都被人抢走了。现在家里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你们赶紧滚,要吃的去找那些抢人的去要。”当他还想天真的以此言语堵住对方的时候,对方已经行动了起来。为首的老李笑着翻腾着老邻居的东西,嘴里调侃道:“什么破烂啊,呵呵老韩不用你交出来了,我们自己找哈。你最好别动,这一屋子人可说不准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他们的寻找当然会无功而返,韩氏有了早先被抢夺的经验之后,那一袋粮食早已被她埋在了地下。就算他们今早走,也不会挖出来。老韩准备着等这群人都走光,自己再回来挖,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搜出。

可这却对现在的状况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对方显然都是饿极了的人,看没有粮食之后都气的不行,就差嗷嗷直叫了。此刻的老李却不为所动,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只见老李的手快速一抓,直接抓住了老韩闺女的小脚,人也被老李倒着提了起来。

“嘿嘿,兄弟们,还记得我那可怜的儿吗?今天轮到我的好邻居老韩了,记得分一点肉汤给他哦,否则出去了不好说话。哈哈哈!”变态的小声一时间响彻了夜空,周围的难民跟着起哄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可是把老韩吓了个够戳!老韩就是因为人吃人的问题,所以才不让老婆带孩子出门的!可这群畜生,听起来早就已经干过这些事情了。其实怪他没有细想,当初老李早就没粮食了,能跑到他前面去,而且儿子死了。那不是吃了还是什么呢?说不定现场的所有人都分了一杯羹,大家谁都不是什么无辜的人!

听着他们癫狂的笑声,和老婆撕心裂肺的吼叫,老韩心冷了半截。

他奋力站了起来,大吼着要夺回正在啼哭的女儿,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和老婆都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对方显然就是想要将他们拉入伙中,一同做这种恶心的勾当。

囡囡的哭声,韩氏和老韩几近受伤猛兽般的嘶吼,老李等人畜生一般的怪笑,在窝棚当中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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