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让我再任性一回

“不好意思江先生,冒昧叫你过来。”

说话的是一位老人,头发花白,深陷的眼窝里满是通红。

江枫坐在她对面。

半小时前。

他接到一通陌生电话,约他来到这间咖啡厅。

她说她是夏竹影的母亲。

夏竹影。

当这个快要被遗忘的名字突然提及,江枫心底尘封的记忆慢慢涌了出来。

那是在高中时期,追了他整整两年的女孩子。

她疯狂的追他,闹得全校皆知。

但那时的江枫心比天高,无心恋爱。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她。

直到高中毕业,他最后一次狠狠拒绝了她。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了她的消息。

“没关系阿姨,请问您找我是……”

江枫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老人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黑色方盒。

轻轻抚摸了一遍后,递到江枫面前。

“这是我在整理我女儿遗物时发现的,我想,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老人的话像一枚子弹,直击江枫内心。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心里像是突然丢失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怎,怎么会?”

老人又含着泪跟他说了许多。

江枫这才得知。

夏竹影高中毕业之后,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出国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郁郁寡欢,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嫁人。

三年前,她突然患上了癌症。

直到十天前,香消玉殒。

父母整理她的遗物时,才发现了这些跟江枫有关的东西。

得知这一切。

江枫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心里堵得难受。

半小时后。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

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黑色方盒。

盒子里。

安静的躺着几个相机储存卡。

老人告诉他。

夏竹影高中毕业时,她爸送了她一台录像机。

从那之后,她就经常用它来记录生活。

江枫怀着复杂的心情找来电脑,打开。

画面从电脑屏幕弹出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随之慢慢下坠。

第一段画面。

年月。

画面中的女生身穿校服,长相极美。她灿烂的笑着,眼里星光熠熠。

正举着摄像机独白。

“江枫,明天就要高考啦。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也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表白!”

江枫记得,那是她最后一次跟他表白。

当时的他年少叛逆,跟她说了很重的话,深深的伤害了她。

画面来到三天后。

她哭的双目通红。

“江枫,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我是不是一直都做错了,可我就是很喜欢你啊!”

……

年月。

背景在国外。

画面中的她,往日活泼姿态不见,眼中光芒散去。

“江枫,我还是好想你,我以为出了国就能忘记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想回去找你,又很怕再打扰你,原谅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一遍遍的想念你。”

……

接下来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她上了大学,在图书馆里,情不自禁的拿起江枫喜欢的书。

她吃了家好吃的餐厅,点了两份餐,说都是他爱吃的。

她在白纸上一遍遍的写下他的名字。

她画着他的素描,说看我把你画的多帅。

她笑着,笑中带着泪,一遍遍的说我真的好想你……

录像播放着。

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

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江枫团团包裹住。

带着无法逃遁的力量,让人喘不过气。

他从来没见过夏竹影这一面。

记忆里的她明媚动人,永远灿烂的笑着。

不管被他拒绝多少次,都看不见她掉一滴泪。

高中那时候。

他很叛逆,一直以为夏竹影的追求只是玩乐,所以没有认真过。

她越是追他,他当时就越是抗拒。

然而讽刺的是。

自从夏竹影走后,江枫这些年来心里却一直空空的。

他过的很富足。

如今三十几岁,已经是几家大型公司的老板。

金钱美女,唾手可得。

但唯独缺失情感。

这些年来,心脏那块仿佛是麻木的,再也没有对谁动过心。

直到现在。

突然得知她去世的消息。

看着这长达十几年的录像片段。

看着她一遍遍为他哭,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看着她日复一日的思念……

江枫才发觉。

原来,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她!

怎么就没早一点发现?

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想要珍惜?

江枫猛地吸了一口气。

呼吸仿佛带着挂着刀片,刺着他生疼。

他有些不敢去看后面的画面。

难以想象她之后是什么样,又是怎样经受病痛的折磨,离开这世上。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江枫缓了缓翻涌的内心。

手指颤抖的的按下了播放键。

……

年。

国外,深夜。

夏竹影喝得烂醉,抱着酒瓶子哭。

“我不想结婚,不想去认识任何男人!我只想嫁给你啊,江枫,除了你,我谁都不想嫁!”

“我真的好想回国找你,好想找你……”

……

接下来是好几年的空白。

画面突然来到医院里。

夏竹影一下子憔悴了许多,穿着病服的她满目通红。

“好可惜啊,我恐怕不能回去找你了。”

“医生说,我可能没几年,既然没几年了……那我才不要回去耽误你呢。”

她说这话时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接下来。

录像画面渐渐变少。

他知道,那是她在经受病痛的折磨。

手术,化疗,放疗,一项项的折磨着她。

想到这些。

江枫心里像无数虫子在咬着,一口一口的喘不过气。

直到最后一个录像打开,夏竹影出现的那一刻。

江枫的一颗心被猛地刺痛!

依然是在病房里。

她坐在床边,穿着一袭洁白婚纱。

病气布满她整张脸,却依旧掩盖不住绝世容颜。

她笑着。

眼泪却顺着脸颊一滴滴淌下。

落在洁白的婚纱上,溅起温热的水花。

“江枫……”

“这是我第一次穿上婚纱,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声音发着颤,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满目腥红。

手指紧紧的攥着,攥起她的全部力气。

她缓缓站起身,拖着一袭婚纱来到镜头前。

巨大的裙摆落在地上,整个画面充斥着耀眼的白色,白的触目惊心。

“江枫,这辈子,我从不后悔喜欢上你。”

“我知道我可能没多久了,也没这个机会了,但我真的好想嫁给你。”

“最后,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话音落下,一串滚烫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下一妙。

她踮起脚尖,对着摄像机落下一个吻。

温柔而深情。

画面定格。

她的吻隔着屏幕,落在江枫心上。

他整颗心仿佛被刀子生生剜了一块,滴血般的疼。

一种强烈的痛失猛烈冲击着他。

反反复复,天旋地转!

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胸腔似乎要爆裂开来。

夏竹影最后那几句话重重响彻在他脑袋,千言万语被扼在嘴边。

身体开始发软,江枫无力的倒在了沙发上,眼前渐渐发黑。

就这样沉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江枫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吵醒。

“儿子,明天你就要去新学校了,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枫揉了揉快要炸裂的太阳穴。

睁开眼,发现竟然在自己江城老家。

周边是熟悉的一切。

他拿起桌上的日历。

年月号。

高二开学前一天!

他竟然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自己的岁。

明天,就是他转学到江城一中的日子。

也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了夏竹影。

太好了!

江枫双目腥红。

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感反复冲刷着他的心脏。

妈妈沈梅的声音继续从门外传来。

“儿子,在新学校,可不许再胡闹了啊。就算你成绩再好,那也不能……”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江枫眼睛像揉进了什么,一阵酸涩。

妈妈也还在!

真好。

江枫二十五岁那年。

父母出去旅游的路上,因车祸双双去世。

从此他便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好在现在一切都回来了!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江枫深吸一口气,感觉到那颗温热的心满满落回到胸腔里。

无与伦比的踏实!

他嘴边扬着笑,用力且带着颤的声音朝门外回了句:“知道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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