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个地方填肚子，饭桌上再谈。”
陈卫仁故作平静，实则心中狂喜，若没听错的话，他的金大腿到账了。
可惜，大腿叮咚一声，便没了动静。只能先顾当下，填饱五脏府为妙。
向着野码头不远的微弱光点，嗅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飘香。
几人来到一处，卖云吞的小摊。
摊子不大，只有四张小桌。摊主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嫂。
见来人不少，立马露出惊喜神色，热情招呼道。
“正宗云吞，阿哥阿弟来点什么？”
雷家父子本是不想来的，因为他们不仅没钱，还倒欠着50块的巨款。
再说，哪怕有钱也舍不得。
他们是最后下船的，但这满船人，有一个过来吃的吗？
谁不是带着干粮，就着凉水，便是一顿。
但陈卫仁也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如今，听到阿嫂问话，雷伯连连摆手，并拽着一家人退后，让出身位。
“阿嫂，云吞怎么卖？”
陈卫仁看到雷伯的窘迫，及雷洛兄妹几个不断吞咽口水的小动作，笑着问道。
阿嫂显然也看出了真正的主顾，朗声介绍起来。
“素云吞一角50仙，肉云吞两角50仙，加面多收50仙。”
“味道怎么样？”
“绝对好正阿，分量足。保你吃过一回，就难忘。”
“12345，按人头，每人先来两碗，不够再添。”
块八角的价格，让陈卫仁瞬间膨胀，大手一挥，把雷家父子和卖云吞的阿嫂都给震了。
“阿仁，你……”
雷伯刚想开口阻止，便听阿嫂，接过话茬。
“好嘅，云吞10碗，快坐，马上就好。”
雷伯还想阻止，陈卫仁不由分说，拉着他到桌前坐下。
雷洛兄妹顺坡下驴，默默跟在后面落座。
“雷伯，不用客气，填饱肚子先。”
“阿仁，伯伯仗着年龄长，得劝一句，要懂得持家，把钱省出来娶老婆，才是正事。”
“雷伯，吃不穷穿不穷，您还是替阿洛多操心吧。”
陈卫仁玩笑道。
一旁，雷洛听到这话，满脸窘态，但眼神中透着向往，毕竟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不想娶老婆呢？
云吞陆续上桌，陈卫仁快先动筷，尝了尝，果然很香，用料也很扎实。
“雷伯，别拘着小的了，都趁热吃。”
雷伯见状，长叹一声，只能顺了陈卫仁的意，不过这份恩情在他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钟，期间又每人添了两碗。
陈卫仁是向来胃口好，而雷洛一家，则是真的缺油水。
饭饱后，陈卫仁解开西装纽扣，拍着肚皮问道：
“今后，阿伯一家有什么打算？”
“嗯……港岛有几个同乡，在九龙城东头落脚，打算连夜过去。只是这钱……恐怕得稍晚些才能还。”
雷伯说着，面露难色，忐忑地看了过来。
“嗐，钱的事儿不急。等我手头不宽裕，再问你要。”
陈卫仁从主动上前搭话，到确认雷洛身份，便存了雪中送炭的念头。
这钱他没说什么时候还，也没说不用还，但实际上是不打算要了。
因为在船上闲谈时，雷伯就说过，600块船票钱中的大部分，是全村举债借的。
若是没有陈卫仁帮手，他们连本打算留做家用的50块，都要给那个出尔反尔的蛇头。
或许，还不够。
陈卫仁明白这钱不能拿，狭恩图报，恩一定要重。
雷洛也值这个价！
所以，才有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
“阿仁……”
“雷伯，你也看得出来，我花钱大手大脚，就当替我存着，需要时，我一定去取。”
话都被陈为仁说完，雷伯想到这顿吃得心惊胆战的云吞，也不再坚持，只是一再强调会替他存好。
而雷洛则把这些看在眼中，他很聪明，似乎猜到了陈为仁的意图。
但家里的现状，和刚刚蛇仔明让他们卖掉小妹换钱的场景，同时在眼前快速闪过，让他张不开嘴拒绝。
只是心中有一团火，在慢慢燃起，既暖又烈。
“雷伯要是方便的话，一道去九龙城怎么样？”
“当然，当然，再好不过啦！”
雷伯是质朴的，听到同路心里甚是惊喜。
身怀巨款，他是真怕陈卫仁不辞而别，想还钱都找不到人，如今心里可算落了地。
“靓仔，雷逮待会要去九龙城？”
卖云吞的阿嫂，突然插话。
其实也不算突然，她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八卦了点。
对于一口气买了20碗云吞的大主顾，则更加好奇，一直在附近假装扫扫涮涮，实则在竖起耳朵偷听。
听到熟到不能再熟的九龙城，阿嫂忍不住暴露了自己。
“啊？”
陈卫仁一愣。
“我住九龙城，要车吗靓仔？顺便还能帮你们认认路。”
阿嫂是会做生意的，她直接戳中了大主顾的需求。
“那可是太好啦，不过阿嫂，车在哪里？”
瞌睡递枕头，陈卫仁当然不会拒绝。但他看了看四周，除了卖云吞小推车，可没别的交通工具，不由疑问。
“5个人，算你们一块好啦，反正我也要回家，很公道的。”
阿嫂说话有自己的节奏，谁也不能耽误她算账。
“再等一等，我老公会拉过来，八成新的黄包车，绝对坐得下。”
陈卫仁听完，没什么异议，从口袋掏出那一把零钱，点出七块，递给了阿嫂。
阿嫂眼前一亮，嘴里却说：
“阿弟，20碗云吞五块，车费一块，给多了。”
“算三角一碗好了，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云吞了。”
陈卫仁不以为意，冲这扎实的用料，合该她赚钱。
阿嫂听到夸赞，笑容满溢，先欢天喜地把钱揣到兜里。
又把愁眉苦脸的雷伯挤到一边，对着陈卫仁就是一顿猛夸。
阿嫂随夫姓王，家住城寨旁的西头村，有个女儿。
说话的功夫，车便来了。
阿嫂连忙招呼老公，帮忙收摊。
等收拾妥当，一群人趁着月色，径直向九龙城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