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密封的玻璃瓶，一点清水，还有一个细长的软管……”楚良转头对空姐说道。
空姐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楚良在这种时候为什么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还是很职业的满足了楚良的所有要求，找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巧的是，奇葩男刚好喝完了一整瓶的威士忌，有现成的封闭的玻璃瓶。
“楚医生，这些可以吗？”空姐气喘吁吁的把东西送到了楚良的面前。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楚良还是挺满意的：“可以，非常好！”
在场众人都有些迷茫，不知道楚良为什么要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堆垃圾？
飞机此时已经在缓缓爬升，这是全飞机乘客共同投票的结果，这种时候不赶紧抢救病人，怎么突然停下来开始摆弄这么一堆东西？
只有卡特琳看着这些零部件，若有所思道：“你准备动手组装一個胸腔闭式引流瓶？”
楚良微微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道：“对。”
卡特琳继续道：“想要从根本上解决气胸，就必须要恢复失衡的胸膜内压力，让肺回到负压的环境中，解除大气压对于肺的压迫……而想要做到这一切，就必须要有一个胸腔闭式引流瓶。”
楚良一边动手组装着这一堆别人眼中的‘垃圾’，一边赞同道：“没错，必须要有引流瓶，不然就算我们穿刺抽走了病人胸膜腔内多余的空气，但很快随着他的呼吸，气胸的症状又会慢慢加重。”
得到了楚良的赞同，卡特琳立刻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红润的嘴唇微微勾起，显得有些得意。
李亚楠这时候问道：“用威士忌的酒瓶就能组装一个引流瓶吗？这，这会不会出问题。”
卡特琳立刻收敛了笑容，看着楚良正在组装的引流瓶，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担忧。
此时飞机已经缓缓拉升，从机厢的玻璃窗向外望去，包裹着雷电的黑云逐渐的消失在了视野中。
楚良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渐渐平静下来，水面宛如镜面，只有轻微的倾斜，这意味着飞机已经快要进入到平流层的顶端，最佳的手术时机马上就要来临！
我其实也不知道这玩意儿靠谱不，如果我说这东西是我从医疗剧里面抄来的，你们会不会觉得我疯了……楚良按照记忆快速组装着引流瓶，这种徒手现搓医疗器械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
其实严格说起来，胸腔闭式引流瓶使用的原理并不复杂，无非就是重力的原理和病人自身的呼吸运动。
病人每一次呼气，都能将多余的气体排出，顺着引流管进入引流瓶内，医生可以通过引流瓶内水泡的大小和持续时间调整压力，以达到模拟正常胸膜腔负压的效果。
但话说如此，真的想要徒手搓一个引流瓶出来，还是挺挑战想象力的一件事。
几分钟之后，楚良似乎完成了对于引流瓶的组装，一个被黄色胶布缠的破破烂烂的空酒瓶被他放在了地上。
酒瓶里面装了一些清水，两条软管从瓶子里面伸出，一根在水平面以下，一根则在水平面以上。
从视觉上来看，和胸腔闭式引瓶有几分相似。
从功能上来看……好吧，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靠谱不靠谱，就连制作人楚良都没有自信它到底管不管用。
“飞机上没有引流瓶，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它了，祈祷它管用吧，不然这个病人还是难逃一劫。”卡特琳叹息一声道。
就在这时，楚良的耳麦里传来机长的声音：“医生，飞机已经上升1115米，进入了平流层顶端，这里已经是我能找到最稳定的环境了，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祝你好运。”
“谢谢。”楚良说完后便扯掉了耳麦，接下来他不需要任何信息，他要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手术上去。
“卡特琳，协助我手术。”楚良道。
“好的，楚良医生！”卡特琳十分熟练的站到了楚良身边。
自从上一次两人合作完成了一台手术后，她无数次梦到了下一次合作手术的场景，可她真的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下一次手术的地点竟然是万米之上的高空之上。
胸腔闭式引流术。
唯一能解决纵膈摆动的方法。
也是目前唯一能拯救病人生命的手段。
楚良和卡特琳都戴上了医疗箱里面的无菌手套，李亚楠则帮忙将碘伏直接倒在病人的胸壁上，打出手机给楚良打灯，照亮术野。
这确实是一台非常特殊的手术。
万米高空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机厢的地板就是手术台，手机的照明就是无影灯。
条件十分恶劣，不过楚良却并不在乎。
只要手里握着手术刀，楚良就能得到内心的宁静，百分百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两个手指按在病人胸壁的肋骨上，体脂含量有点高，楚良手指微微发力，这才摸清楚第二肋骨的具体位置，确定了穿刺点。
“有没有手术刀？”楚良转头问向卡特琳。
“没有，只有无菌刀片，这太薄了，而且还没有手柄，根本用不上力气。”卡特琳有些头疼的说道。
万米高空之上的手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且都是一些平时作为主刀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思考的问题。
环境、器械、引流瓶……
楚良默默地接过了无菌刀片，大拇指和食指问问捏住，很薄、很容易折断的样子，用它来切开病人的腹壁，暴露术野，这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没办法，条件有限，引流瓶都只能徒手搓出来，用刀片代替手术刀楚良竟然发现自己也能默默接受了。
手指捏住刀片，手腕发力，楚良开始尝试切开皮肤、皮下组织、脂肪……
发力模式完全改变，刀片的厚度也不够，这导致仅仅是切开术野这第一步，就十分的艰难。
刀片顿涩的缓慢前进，楚良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终于切开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口子。
太丑了，这完全不是我的水平……外科医生追求完美的强迫症让楚良完全接受不了这么丑陋的切口，但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万米之上的高空，条件局限，救命要紧！
“引流瓶。”楚良放下已经扭曲变形的刀片，头也不回的对着李亚楠说道。
李亚楠赶紧将引流瓶放在病人身边，将引流管浸泡在碘伏内消毒一会儿后递给了楚良。
问题紧接着又出现了。
空姐提供的软管质地实在太软，楚良虽然已经打通了进入胸膜的通道，但软管却软趴趴的，扶着往里送都送不进去。
“还有碘伏吗？”楚良问道。
李亚楠晃了晃手里的碘伏瓶：“还剩一点。”
“全部倒在我手指上。”楚良道。
“好。”
仅剩的一点碘伏倾倒而下，这似乎是一个讯号，代表楚良要收尾了。
十分钟的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机长需要对飞机上其他的241名乘客负责，时间一到他就会返回到原来的航线上，乱流会再一次破坏手术的条件，机会或许只有眼下了。
楚良的食指浸满了碘伏，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关节，然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将手指捅进了切口里，在病人的胸腔里开始肆意的搅动，开拓道路。
“恶！”
在场的乘客们纷纷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对于他们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医生手术。
心中美好的幻想瞬间破灭了。
原来手术竟然是这么的原始粗暴！
不过越是原始粗暴的操作，往往就越有用。
楚良缓缓退出手指，指尖上还沾染着不少血迹，但当他再将软趴趴的引流管往病人胸腔里面送入的时候，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受阻严重，整个过程相当丝滑。
引流管很快就送到了位，楚良一只手将引流管固定在病人的胸壁上，一边凝神静气的看着自己手搓的引流瓶。
“呼吸！大口呼吸！”楚良对着病人大喊道，已经气若游丝的病人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非常配合的开始大口呼吸。
而随着他的呼吸，外观破破烂烂的引流瓶内突然冒出了一个个巨大的水泡，从水底凭空出现，然后迅速缩小，最终在即将冒出水面之前破裂。
一个接着一个，就像在水底放起了烟火一样。
“成了！”楚良心中一喜，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被他丢在一边的耳麦里也传来了机长的声音：“时间到了，飞机即将返航，预计在六个小时候抵达目的地……不管这个乘客是否得救，我们所有人都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