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老李？”
市医院心内科，一只手快速的在李国强眼前晃动：“怎么回事，打个电话魂不守舍的。”
“滚犊子，烦着呢。”李国强收起早已经挂断的电话，一脸的惆怅。
李国强长着一双和李亚楠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不过他今年已经快六十了，再英俊的外表也熬不过岁月的打磨，他已经老了，老到没有多少欲望，只想像个普通老头那样享受天伦之乐，抱抱大孙子。
“怎么回事？又和亚楠吵架了？”
“让你滚犊子听不懂是吧。”李亚楠的脾气看样子就是继承了李国强，老头子脾气大的不行，一言不合就滚犊子。
“唉唉唉，好心好意想帮你分析分析，你又发脾气，算咯，好心当做驴肝肺。”
李国强犹豫了一会，突然伸手招了招说道：“你别急着走，我有事问你。”
那人立刻又笑嘻嘻的走回来道：“快说，这次亚楠又相亲什么奇葩了？”
市医院心内科都知道李国强有個宝贝女儿，人长得漂亮，能力又强，唯一的问题就是脾气太倔。
小时候脾气就倔，李国强不让她学医，她偏要学。
毕业后找工作还是倔，李国强在市医院都给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皇亲国戚的科室随她选，她偏偏要去考省二院，那个升了好几年都没有升上二甲的医院。
好在这两年省二院突然刮起了一阵妖风，一年连跳两级，摇身一变成了庐州市有名的三甲医院，只能说世事难料。
不过事业上蒸蒸日上了，李亚楠的个人感情问题却迟迟没有着落，眼看着大姑娘一眨眼都三十好几了，连个稳定对象都没有，李国强天天在她耳边念叨，李亚楠倔脾气一起来就说：“念书的时候那么多男孩子追我，你不要我谈恋爱，现在工作了你又催我结婚，我就不找对象，气死你！”
李国强揉了揉脑袋，似乎想把这么烦心事揉走，然后叹息一声道：“不是相亲，亚楠她……好像有情况了。”
“有情况？什么情况？”
那人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亚楠谈恋爱了。”
办公室内几个人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片刻，随后众人又心照不宣的装作忙碌的样子，眼睛却时不时往这边瞅。
李国强一脸阴沉的看向大嘴巴的某人。
某人立刻尴尬的咳嗽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抱歉，你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老李不是我打击你，你会不会弄错了，亚楠怎么突然就冒了个男朋友出来，我从小看着孩子长大的，这不像是她的做事风格啊。”
李国强一听这话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他刚刚确实在电话那边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不过这似乎代表不了什么，谁身边还没有几个男性朋友？或许女儿只是不想自己乱想，所以才一开始就骗自己说都是女同事聚会……
“我也不能肯定，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李国强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嘴硬，反正他心里乱糟糟的，既想女儿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但又怕女儿年龄大了病急乱投医，遇上坏男人。
“女大不中留，老李你也别太操心了，亚楠是个好姑娘，肯定能找到个不错的归宿的。”
“算了，和你说这些说不通，明儿我自己问她去。”
李国强猛地站起身，扫了一眼办公室，那些竖起耳朵偷听的医生们纷纷不自然的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几分钟后，李国强出现在一间病房里。
“老许，今天感觉怎么样？”李国强似乎短暂的忘记了那些烦心事，和颜悦色的对着病人说道。
躺在床上的病人看到李国强来了，赶紧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李国强拦住了。
“你现在情况就要静养，放轻松一点，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别搞得这么生分。”
“唉，李教授，真是每次都麻烦你。”躺在床上的病人闻言也就老实不动了，这人看起来还比较年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带个金丝边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
李国强笑着点点头，闲扯了几句家常话，然后切入主题道：“造影的结果出来了，你得有心理准备，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病人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李教授你说吧，我能接受。”
李国强点点头道：“三年多前你第一次主动脉夹层发作，我们用介入手术给你装了个支架，效果你应该深有体会，术后恢复不错，假腔也被很好的封堵了，这三年来复查了好几次还是比较理想的。”
病人连连点头，略带感激道：“这都多亏了李教授。”
李国强摇摇头，没有居功，继续缓缓说道：“但很不幸，这次复查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就在我们上次放支架的下段，你的腹腔和胸腔的主动脉也出现了严重的夹层。”
“又出现了夹层了？！”
“对，比上次还要严重，真腔几乎已经被挤压到看不见了，假腔则占据了很大的面积，这是造影图，你可以看看，这些白色的区域就是真腔，旁边那些灰白的区域就是假腔。”
李国强拿出造影结果放在病人面前，黑色背景的图片上，白色区域如同一条细线，而附着在旁边的灰白区域则足足比它粗壮了三倍不止。
“这是真腔？”病人指着白色细线问道，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事实上现在给你胸腹部供血的血管已经被挤压的很小了，假腔的压力也非常大，你每一次心脏跳动的时刻，都有可能引起夹层破裂大出血。”李国强尽量让语气平静一点，使得整件事听起来似乎并不那么严重。
但事实上效果并不好，病人听完后脸直接就煞白了。
“那该怎么办？李主任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这么早就死。”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病人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崩溃的一把抓住李国强的手哀求道：“李主任你一定能帮我的，三年前你不就用支架救了我一次吗？这一次一定也可以吧。”
李国强无声的叹息一声，解释道：“你冷静一点，事情还没有严重到没办法挽回的地步，不过这一次我确实帮不了你，心内科介入支架置入的前提条件就是血管不能有分支，不然一旦将支架放进去，所有的分支就全部被堵住了。”
李国强又把那张造影图拿了过来，指着上面的真假腔区域说道：“你看，这次你出现夹层的区域刚好位于胸腹主动脉脉，这两边有很多条分支血流，支架如果撑起真腔，夹层的风险是解决了，但这些分支也会被堵住，更加棘手的问题又出现了。”
病人突然听懂了李国强的潜台词，赶紧追问道：“那这一次谁能救莪？”
李国强道：“心外科医生，全主动脉置换手术就可以救你。”
顿了顿，他说出了一个更加准确的答案：“省二院的楚良医生，他在国外做过类似的手术，他应该能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