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时候的庄星苒,也还只是单纯地想探索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而已。
大抵有句话说的没错,“天才总是孤独的”。
庄星苒拥有比大多数人更精于学习和计算的大脑,却缺乏和普通人一样的情感感知力。
对于由社会福利机构抚育培养长大的庄星苒而言,比起经营和维系一段亲密关系,数学和研究更令她感到放松。
理『性』的思维虽然能够让她应对周遭的基础社交,却未能让她真正明白人与人相处交往的意义。
因此,庄星苒不理解为什么饼店的徐婶要为解雇她而感到内疚,也坚持付清对方赠送的饼钱;
她从三观和道德层面对庄家兄妹的所作所为感到鄙夷,却并不会因为他们伤心难过;
而对于食堂里叔婶的热情,她反倒时常感觉有些无措。
张树森的提议在庄星苒看来最容易处理。
用翻译交换对方书籍的阅读权,与她而言,似乎比接受周围人无条件向她释放的善意来得更加简单。
“可以的。”庄星苒点头,问:“有时限要求吗?”
张树森想到随时都可能会执行的计划,道:“你慢慢来吧,如果有其他情况,我会提前同你讲。”
这件事便这么确定了下来。
只是当庄星苒翻阅了书本以后,才发现翻译没有那么简单。
她从前主攻的并不是物理方向,虽然后期因为同人合作而有所涉猎,但也只主负责实验数据的测算和分析,尚未深入。因此在翻译时,很多地方她也不是很有把握。
以至于在打扫食堂卫生的时候,庄星苒脑袋里还琢磨着书里的内容,完全没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挤了五六个学生,正你推我搡地想往她这边来。
“在那儿呢!不过我们过来会不会打扰庄同志工作啊?”
“话说咱们是不是来的人太多了点?要是人家不愿意指导我们怎么办?”
“杨安国不是和庄同志接触过的吗?那不比咱们熟?”
“对对,让杨安国去嘛!”
……
说着,几个人当即将杨安国推了出去。
杨安国扶了下滑落的眼镜,满脸笃定地震声道:“庄同志为人友善、乐于助人,还见义勇为救过食堂陈师傅落水的孩子呢!怎么会不愿意帮助我们?你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着,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课本,睨了自己的同学们一眼,道:“咱们既然想要请求庄同志的帮助,现在总不能光这么站在这儿看着人家一个人忙活吧?”
其余几人被点醒,也立即撸起袖子跟着忙活起来。
多年后,当庄星苒因为为祖国核-武器研制和发展奋斗终生,并多次在前沿科学中取得重大突破,被授予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庄星苒的挚友,杨安国院士在接受采访时回忆——
“我相信不止是我,我们那一届物理系和数学系的许多学生,应该都不仅仅将庄院士当成最好的朋友、战友,更将她视为学业与专业上的老师、精神上的领袖。
她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未放弃学习,把一生的热情奉献给了国家和科学。她是一位无私奉献的楷模,一位舍己为人的英雄。”
只不过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学习楷模崇拜的英雄本人——庄星苒看着面前热火朝天帮忙干活的杨安国一行人,小小的脑袋上浮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们这是?”
杨安国将凳子反扣在桌上,抹着汗直起腰冲庄星苒一笑:“庄同志,我们是来向你学习的!”
“对!人多力量大,这点活儿很快就能做完了。”叫作石凤的短发女孩儿也不好意思的冲庄星苒笑了笑,腼腆地问:“庄同志中午有时间吗?我们有些课业上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问你?”
站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孩似乎担心被拒绝,又急急补充:“我们保证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庄星苒扫了眼这几个抬桌搬凳拿抹布,又满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学生,心道你们都已经先斩后奏帮忙干活了,她还能拒绝吗?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可以。”
自从这一天开始。
每到课余时间,便时不时有学生来找庄星苒问题。当发现她同样精通高等数学时,很快便连数学系也有学生慕名前来请教。
不过来的最勤的,还当属杨安国那几个最先来找她的。
这天是周五,庄星苒刚好轮休。
她给石凤讲了两道题,手里捏着对方临走前死活塞到她掌心的两颗糖,去物理系办公室找张树森。
《中子物理的研究与应用》她已经粗译了第一部分,但中间有些地方翻的并不完善。
庄星苒找到办公室时,张树森正在收拾文件。
看见她,顿时笑道:“来的正好,我本来还想去食堂找你来着。”
庄星苒见他已经整理好公文包,便问:“今天没时间吗?”
张树森走到她近前,道:“有时间,只是咱们得换个地方。”
直到来到离首都大学不远的一幢自建小楼,虽然朴素,但却温馨。
庄星苒才知道对方说的“换个地方”,是换到张树森家里。
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优雅女人在门口迎接了他们。
看到庄星苒,对方似乎并未多惊讶,亲切地引她进屋,问:“是树森的学生吧?渴不渴?喝水还是茶?”
庄星苒想解释自己只是帮忙做翻译。
但紧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张树森已经先笑起来:“你怎么每回对我的学生,都比对我要好?”
庄星苒只好将解释改为自我介绍:“我叫庄星苒。”
“自己家里你难道不熟吗?”许秀英先瞪了丈夫一眼,但转头给庄星苒倒茶又是笑眯眯的,说:“不用拘谨,当在自己家就是。”
张树森笑着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礼品袋,走到她面前,说:“生日快乐,秀英。不过今天还是要辛苦你做饭才行,小庄也留下来吃。”
“知道了,你们快忙去吧,过会儿我给你们送水果。”
许秀英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们必然还有工作。
庄星苒半道上被张树森带过来,哪儿知道是许秀英的生日。
即便她在人际交往中稍稍迟钝,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日子两手空空的上门不太礼貌。
她只好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掏出之前石凤硬塞给她的那两块糖,“我之前不知道……祝您生日快乐。”
因为室外气温高,糖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有些化了。
庄星苒拿出来才发现,不由更加尴尬,正要收回,糖已经被一只纤细的手取走了。
许秀英直接剥了一颗吃进嘴里,面上的高兴不似作伪:“嗯,很甜。谢谢你,小苒。”
说完还将剩下的那颗也剥了,递到她的嘴边。
大概是许秀英实在温柔,庄星苒并不觉得冒昧。
她不太自然地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天,庄星苒听张树森几乎没有停歇地讲了好几个小时,吃完许秀英做的饭,最后由他们夫妻一同送回了宿舍。
而在这之后,即便张树森不在,许秀英也常常借口家中书房的专业资料方便查阅,让庄星苒来家里进行翻译。
实则每次都要想办法留她吃一顿好的。
一开始庄星苒很有些不习惯,但多了几次后,竟也没觉得多不自在了。
时间转眼又过了半个月,译制工作差不多收尾。
庄星苒抱着一沓初稿,准备去物理院交给张树森,前两天对方曾说等初稿翻完,有事要和她谈。
不料她才走到半路,便被气喘吁吁迎面跑来的石凤一把拽住。
“星苒你别往那边去!有个大婶带着个女孩儿在校门口举大字报,说你不顾弟妹死活,卷走家中钱财,让你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