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刘闯而言,吉本微不足道。
哪怕曹操等同于死在吉本的手里,可是在刘闯看来,除了一手医术之外,吉本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没有家世,没有出身,没有名望,没有靠山。
甚至说,吉本连野心都没有。之所以毒杀曹操,更多是出于义愤,而非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这种人的人格很让人敬佩,但结果大都不得善终。刘闯敬佩有人格的人,但是对吉本……如果不是吉本杀了曹操,刘闯需要用吉本来拉拢曹氏族人,说不定对吉本会不闻不问。
可是……
刘闯看着刘琰,脸上带着一抹颇为诡异的笑容。
而刘琰则脸色苍白,看着刘闯,似乎在心中做着艰难的抉择。
大堂上,突然间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刘琰身上,酒宴的气氛,也变得格外古怪。刘琰低着头,做出一副沉思之态。就在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表情狰狞,眼中透出一抹浓浓的杀机,厉声喝道:“刘闯小儿,妄为皇叔,实乃国贼!想要某出卖吉本,且问过我手中钢刀。”
天晓得刘琰身上,为何会藏有一口短刀。
只见他拔出刀,便恶狠狠扑向刘闯。而大堂上的客人们,都目瞪口呆,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
好在,他们被吓住了,刘闯却一直留意着对方。
先前司马懿送来的黄阁密报中,便记载了刘琰的过往。
许都之变当中,刘琰虽然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在黄阁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监视之下,他的许多行动,还是被记录在案。特别是刘琰秘密和吉本接触,之后又把吉本藏在永始门的宅院之中。不过,当司马懿派人前去捉拿吉本的时候,吉本已经不在那里,让司马懿扑了个空。
刘闯在得知消息后,立刻下令将刘琰家小捉拿过来。
通过短暂的观察,刘闯也看得出来,这个刘琰绝对是一个心智极其坚定的人。这种人,大多是死士,想要让他投降,并非易事。所以,当刘琰低头沉思的时候,刘闯就朝袁朝年两人打了个手势。
刘琰一脸狰狞,挺刀扑向刘闯。
可未等他来到酒案前,王权已垫步上前,只听仓啷一声龙吟,宝剑出鞘,划出一抹气力光弧,紧跟着血雾崩现。刘琰走了两步之后,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中钢刀也脱手掉落。
在他的手腕上,有一道细不可见的血痕。
王权这一剑,挑断了刘琰的一根手筋和一根脚筋。
刘琰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倒在了地上。这时候,大堂上的卫士也反应过来,上前便把他按住。
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刘闯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刘司马,尔乃汉室宗亲,天子更待你不薄,何以与那反贼勾结,背叛陛下?”
刘琰被人按在地上,却高昂着头,双目好像喷火一样,“呸,刘孟彦休要颠倒是非,究竟是谁反贼,你心里清楚。没错,你的确是立下赫赫战功,你也为大汉开疆扩土。可是你目无天子,欺君罔上,实乃国贼耳!可恨我没有斩除奸邪的本领,否则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刘闯的面颊微微一抽搐,眼中旋即透出一抹怒气。
“你是忠臣,天底下凡是不能顺着你心意的人,便都是反贼!”
刘闯怒极而笑,反而没了兴致和刘琰争辩。
这种人,就是看不清楚形式。在他眼中,可能除了刘备之外,所有人都算不得汉室的忠臣。可偏偏就是这种人,自诩为清流,自诩为名士,对朝政指手画脚。让他们做事,一无所成,但若让他们去捣乱,一个比一个精通。刘闯看着刘琰,突然蹲下身子,拍了拍刘琰的脸。
“刘司马,你这真的是自己找死。”
说完,他站起身来,厉声道:“传我命令,全城戒严,若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都城。”
说到这里,刘闯停顿一下。
又盯着刘琰看了两眼,突然间冷笑着摇了摇头,便示意卫士把他拖出去。
“主公,当如何处置此獠?”
司马懿在刘闯耳边低声道:“只要主公一声令下,我有无数种手段,让这刘琰吐露真言。”
“不必了!”
刘闯嘴角微微一挑,轻声道:“对这种人,我再了解不过。
一个个自诩为正义,一个个都自命不凡……把刘琰一家打入大牢,而后你们便守在司空府附近。那个吉本既然自诩义士,一定不会坐视刘琰不理,说不得还要慨然前来就义。你带着人给我盯紧,只要发现此人出现在章华门大街之上,就给我把他秘密缉拿,而后送往谯县。”
“那他们的同党……”
刘闯冷笑一声,“不必理睬,些许跳梁小丑,难不成还能翻天吗?”
“我明白了!”
司马懿躬身领命,便迅速离开。
刘闯这才换上一副笑脸,而后转身大踏步走回厅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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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琰一家十七口,被关进了大牢。
罪名是勾结反贼,意图行刺……
对此,参加刘闯宴会的文武大臣,也异口同声的咬定了刘琰行刺的罪名。刘琰是汉室宗亲不错,但而今这天底下,汉室宗亲实在是太多了,他刘琰又算得什么?若为了这件事情而得罪了刘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刘琰怀揣短刀是事实……你参加酒宴,带把刀又算什么事情?所以,不管刘琰有没有想要行刺刘闯,这行刺的罪名却终究是让给坐实了。
刘琰为何行刺?
他又听命何人?
在第二天,从司空府便传出消息,刘琰是和刘备相互勾结,密谋行刺刘闯,祸乱大汉根基。
明天,就是建安九年的最后一天。
吉本衣衫褴褛的缩在毓秀门外的一座破败宗祠里,心中一阵阵发冷。
说起来,也真是幸运。那天吉本心情烦闷,所以一个人离开永始门大街的住所,在外面的酒楼里吃酒。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吉本躲过了司马懿的抓捕。他发现自己行踪暴露,本能的以为是刘琰出卖了他。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听到了风声,刘琰一家都被关进了许都大牢。
也就是说,刘琰非但没有出卖他,反而受了牵累。
至于告示里所说的行刺,吉本并不相信。刘琰又不是傻子,谁不知道那刘闯勇冠三军,一身武力罕有人能敌。而且,他身边守卫森严,莫说行刺,等闲人就算靠近,恐怕都非常困难。
这种情况之下,刘琰为何要行刺刘闯?
吉本一时间也失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琰被抓,他在许都就再找不到人联系……伏完伏国丈?还是算了吧!那刘闯能够查到自己和刘琰有联系,就说明他的眼线无数。伏完身为国丈,那么敏感的身份和地位,刘闯怎可能不派人关注?若自己登门求助,弄个不好连伏完也要倒霉,那陛下可就真变成了孤家寡人。
吉本并不知道,伏完和刘闯之间的联络是何等密切。
不过他却听人说了,由于那刘琰是伏完所推荐,以至于现在也受到牵累,在家中闭门思过。
所以,吉本是绝对不会去找伏完。
可不去找伏完,又该找谁?偌大许都,却没有他吉本容身之处。以往太医院里的那些同僚,更不可能给予他什么帮助。弄不好,那些人知道了他的行踪,会毫不犹豫把他交给刘闯。吉本不能冒这个险……城里面危险重重,想要出城,也同样困难。吉本只好扮作乞丐,躲在一件破烂的宗祠里面。不过,他听其他的乞丐说,从明日起,城中乞丐必须全部向官府报备。
各地区的团头,也要彻查手下乞丐的数量。
一旦开始清查的话,吉本恐怕是连乞丐都做不得……
丢了一根干柴到火堆里,就听到篝火噼啪直响。
吉本突然露出了苦笑,他似乎明白了刘闯的意思,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也难怪,刘闯和曹操虽然是敌对的关系,但也是翁婿关系。而且,曹操的闺女为刘闯生了一个儿子,同时刘闯还接手了曹操的班底……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换做他是刘闯,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已经到了建安九年的最后一天,留给吉本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了。
他决定,天一亮就去司空府自守,这样一来,至少能留下一段美名。
吉本留名的目的,并不是要保护自己。他知道,他希望通过这样一种方法,利用自己慨然赴死的名声,来保全刘琰一家。想到这里,吉本也就拿定了主意,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他靠在一面断墙后,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吉本走出宗祠,整了整衣冠,便大步向司空府走去。他已经存了必死的信念,相信他今日慨然赴死之举,一定能够使天下人认清楚刘闯的真实面目。只不过,吉本没想到,当他才一出现在章华门大街的时候,便被黄阁的细作盯上了。而今的吉本,一身的破衣烂衫,脸上也脏乎乎的,看上去非常狼狈。走在大街上,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把他和太医令吉本联系在一起。可是黄阁的细作,却不一样。
黄阁细作搜寻吉本多日,人手一张吉本的图像,早已经牢记心中。
更何况吉本虽然衣衫褴褛,可是那种气度,与寻常人很不相同。加之司马懿早有吩咐,故而当吉本才一露面,便被人认出了身份。
此次负责抓捕吉本的人,名叫麋升,是麋家子弟。
麋家现如今的地位颇为超脱,麋竺已经被委任为洛阳令,也预示着麋家正式步入中枢……
刘闯准备迁都,从许都返回洛阳的消息已经传开。
事实上,当刘闯在来到许都,第一次觐见天子的时候,就有消息从宫中传出,刘闯和汉帝商议,准备迁都洛阳。许都虽好,终究格局小了些,气运不足。洛阳是光武皇帝定鼎之地,也是东汉王朝气运所在。若能够返还洛阳,当然是一件好事……而许都呢?即便天子离开,一个陪都的地位确是无法抹消。
若汉帝迁回洛阳,那麋竺作为洛阳令,就要担负起重要的责任。
麋升身为麋家族人,也感到非常兴奋……他也希望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才可以得到麋家的进一步赏识。所以在收到命令以后,麋升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留意出现在章华门大街的每一个可疑之人。
吉本出现之后,麋升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去缉拿。
可他转念一想,又有了一个主意。
他把几个手下找来,耳语一番。几名黄阁细作立刻心领神会。
“这不是吉先生吗?”
吉本大步向司空府走去,气宇轩昂。哪知道,没等他走到司空府的大门口,忽听身后有人喊他。
心里一咯噔,他忙回过头。
哪知道,从一旁小巷中突然窜出一个泼皮,手里拎着一根棍子上前一下子把吉本砸翻在地。
“看你小子这次还能跑到哪里?”
几名黄阁细作,扮作街上的泼皮无赖,便按住了吉本。
不等吉本反应过来,两个黄阁细作便上前压住他,看似混乱,实则熟练的把他的嘴堵上,而后捆绑起来。
吉本大惊,想要挣扎,哪知道那几名黄阁细作冲上来对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麋升晃悠悠走到了吉本跟前,一脚踹在吉本的身上,“直娘贼,终于找到你这家伙了……借了老子两千钱,结果一年都不见人。害得老子被大兄责骂,今天逮到你,看你往哪里跑。”
此时,街上的行人不少。
当看到吉本被打倒的时候,许多人驻足观瞧。
不过在听了麋升的话以后,顿时没了兴致……原来是追讨债务!也难怪,两千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家伙欠了人家的钱,躲了一年不露面。这次被人抓到,恐怕是有好果子吃了。
最初看热闹的兴奋劲,一下子烟消云散。
而这时候,司空府门前的卫士也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赶过来询问。
麋升连忙上前,低声下气的向卫士解释,“军爷休怪,这个人欠了小人东主的钱,消失了一年,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小人也是心急之下才做了这事,这就把他带走,绝不给军爷添麻烦。”
说话间,他偷偷递给那卫士一块腰牌。
卫士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司空府的卫士,以飞熊卫和剑士营、枪士营三方为主。其中剑士营和枪士营,同样隶属黄阁。
故而他们对黄阁的腰牌并不陌生,见麋升手持腰牌,便知道他们再公干。
于是,两个卫士做出一副厌恶之色,摆了摆手,“这里是司空府,大将军就在这边休息,休要在这边闹事。赶快走,若待会儿看见你们还在这里,可休怪我们不讲情面,快走,快走!”
卫士们好像赶苍蝇一样把麋升等人赶走,顺带着又驱散了看热闹的行人。
麋升与那几名细作使了一个眼色,把吉本扛起来,便匆匆离去。
“走了,都走了!”
司空府卫士大声吆喝,把行人驱散。
见没什么热闹可看,路人们也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于是一哄而散。
长街上,很快便恢复了秩序,至于吉本,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