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更加轻手轻脚起来。
她说:“我只希望他在外面,最后一段时间能开心。”
猫会带来好运哦。不过魔女的话也会养黑猫,黑猫因为颜色被人忌惮,而且有时候会出现在重病患者床下,如果刚巧患者咽气,也会被认为传播了疾病和死亡。看怎么想了。
洛华总是一边觉得李心艾是黑色生物,真心怜爱她(至于她其他可怕习性,就是种族特性了,不能怪她,心艾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一边又觉得‘论本性,她绝对是天使’。
从结果看,她绝对是带来了好事情。他直到身体绝对不允许之前,都想在她身边。
所以洛华葬礼上,他家人对她都很感激。就算李心艾让洛华社会性死亡了,和沈家闹掰了,以前几十年经营的名声也全部毁于一旦。
大家说:“谢谢你,只要你存在,他最后就一定很幸福。”
最后洛华对李心艾也类似猫,确诊后他离开家人,感觉身体每天每天对他发出警告,拖到没法拖的时候,也就只能离开李心艾了。
李心艾没有见过他病入膏肓难看的样子,她其实觉得还好,游戏里连hcg都不给她看的,她把洛华当潜在的攻略对象,能打出感情线结局,但对和他的x行为更多理解为‘因为我要稳定我的精神’,偶尔看一些事件也会脸红心跳——毕竟现实中真心喜欢过他嘛。但要说他是病人,她也能很快调整心态。【李心艾】可能就不行,见到玩伴躺在病床上她会心情微妙。
可能洛华是考虑到了【李心艾】,也可能他感受到了李心艾本人的想法,太靠近她的人会发现她身上的脱节。洛华一直以为那是她精神病发作......突然退化具有少女性。
被【李心艾】微妙而怜悯的俯视,他会痛苦。而被李心艾【摆正心态】,直接把他当‘可怜、需要关怀的陌生人’,不再用任何看情人的目光看他,洛华会尖叫,那种事情不要啊。
反正李心艾没见过他临终cg,他去找她女儿谈话,都是之后才知道的。
但那之前,两人躺在草坪上,稍微谈过一次。
驱车到了很远的地方,市郊,能看到草原下环绕的小河和钓鱼的人,绒毯一样柔软嫩绿的青草,洛华很久没有那么惬意了。他伸手挡在眼前,光顺着他的指缝透下来,洛华慵懒中都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有个从第三人称视角观赏的cg图,应该像电影截图一样静美。他有点得意。他也是明星啊。
不过其实李心艾转头看着,表情一言难尽——躺在草坪上晒太阳,这让她想到谢安,大学里一开始他也是天天躺在咖啡馆前的草坪上,那时他还人模人样的。
洛华却比谢安还悲惨,谢安是装得像个人,洛华是打从心里就温顺的羔羊。如果被抱起来,他一定就会蜷缩着腿,被放在祭坛上,然后被刀插进他身体,开膛破肚吧。
心里图像进展到血流出来,渗透祭坛上的符文——都叫她少看一点血腥作品!李心艾深深叹气。
就是不知道拜的是什么神了。
洛华突然说:“为什么她们都对我意见这么大?”
他终于问出来了。
他感觉挺悠然,洛华并不是‘这个问题一直在心里,积压很久了,今天突然爆发出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没特别当回事,今天天气正好,他就问出来了。
李心艾却感觉是等待已久,她“嗯。”了一声,甚至咽了下口水,手臂撑着上半身坐起来,看他。
洛华被看得紧张,一瞬间想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手臂被李心艾拉开了,两人对视。
她的眼睛里是一圈一圈的环,洛华模糊地想,每圈的颜色都不一样。他身后白云漂浮,太阳有时被挡住,她眼中环的颜色随光线的变动而变动,像万花筒,看着感觉要被吸进去了。
他不自觉全神贯注,整个灵魂倾听她的话。
李心艾说:“因为沈均。”
“啊。”
她们为什么讨厌我。洛华说的‘她们’,不仅仅是李心艾的朋友,还包括她整个网上的粉丝群体,那是相当激进。
甚至很多不参与饭圈吵架的男网友都搞不懂,嘟囔着‘她们是被男人伤害过吗?’,其实是她们觉得李心艾被伤害过。被沈均。
“失败的婚姻,失败的育儿经历,失败的家庭。”李心艾说,她好像在复述网上的话,但说得很确定,似乎这些话在她脑海中很久了。
她躺回去,双手交叠在腹部。女神一样,非常有仪态。
洛华盯着她的肚子。
她说:“从那之后,大家就有点神经质。”
“......”
洛华表情谨慎,他说:“我明白了。”
在洛华死前,人临死就会想各种各样的事情吧。一瞬间洛华觉得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由信息构成的虚拟空间。他在死前模拟着整个世界的终结,无数个0和1的数字信息往上流入蓝色的天空,不知道那是天空还是海洋,那里是所有‘死去’信息的聚集地,那全是人的灵魂,数据本身性质没变,但他们“死了”,无法再和现实世界交互,产生意义了。
洛华对看到这个没什么反应,他隔壁病床的人,天天说看见她天国的奶奶来接她,以前还健康的时候,也经常听说有人接受神启——其实就是药磕多了。
“世界是虚拟的”,这话天天有人说,若说它由信息流组成,那和由物质粒子组成也差不太多。
如果要构建一个虚拟世界,那它的服务器硬件设施一定大得难以想象,有一个洲那么大吗?用电量又是多少?不还是植根于现实物质。只不过虚拟世界就会有它的工程师,在盒子之外看着数据流淌的人。地位类似能确析宇宙中每一个粒子目前状态的拉普拉斯妖——意即全知全能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