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同学、教授、家里人的消息。怎么事情全都堆在一起,嗯,也不对,他们本来就每天都发的,教授倒是巧合,说是论文要签字,得找一天去跑。同学问她投简历的事,“你以后要留在这里吗?”无视好了。以前的舍友说要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她也去死。家里人。啊最烦了。家里人会把这些全问一遍。论文、毕业、工作、“你以后要留在那里吗?”还有也要试探着让她给家里打钱了。李文想着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和亲戚。想那些人不能出钱吗。她大二的时候闹独立,说:“爸爸妈妈把我养到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自己拿奖学金和用助学贷款,没拿家里的钱了。但之后的两年里她对家庭的爱逐渐消磨,因为后面还出来住了,要担心房租的问题。李文按掉了手机。心沉下去了——也没这么老土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回到了昨天,熟悉的思考状态。李文呼气。
她也不是一切都很幸福,就突然说要死的。
也是经过了思考,在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里,觉得死才最合理。活着太痛苦了。——房租三个月一交,下个月就要付了,还差的两千块从哪里来?但也没现在冲动起来说要割割腕。李文坐着,听热水器的声音,出租屋的隔音效果不好,还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但这个点没有人出门,也没有人在楼道里说话。她突然想起自己这个点起来,昨天当然是放了男朋友的鸽子。
看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男朋友也没有再疯狂打过来,他也许也庆幸李文没有去吧。李文在等热水好的间隙里,给他打了电话过去,到第二遍他才接起来。有点赌气?还是说昨天通宵了,现在还没睡醒?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沙哑,李文说我们今晚再来一次吧。
“你觉得有意义吗?”男朋友恢复了一些精神。
第207章
“不知道。”李文说。
约了今天的晚上八点。但因为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做,所以下午四点,李文就到那里等着了。
李文洗澡的时候温热的水流遍布身体,她看着对面的瓷砖,浴室里有个小窗,一只关着,只露出一个缝隙,从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和楼,从那里有光照在李文身上。李文以前洗澡时都会胡思乱想,但她这次一直在假设之后的场景:怎么走到公交车站?要坐哪一路车过去?刚洗澡,湿湿的,还不能穿袜子。坐在那里的时候别人会不会看自己?有点晒,去附近买点沙冰吃吧。
几乎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已经洗完了,然后她用毛巾擦头发。
李文在床上坐了一会,用昨天上吊的围巾擦干了脚。对着镜子涂上了口红,也只涂了口红,然后出门了。
还不急着去海边。李文四处晃悠,太阳晒在身上,刺痛,也不管了。路人看她的脖子。她现在说话都很痛。李文去了附近商业街,“原来这时候的商业街是这样的呀。”和从晚上看的不一样。今天是工作日,她以前没在这时候出来过。
还去了旧书店,里面有让·热内的《阳台》,纸张摸上去很舒服。
李文瞬间升起一股冲动,想站在这里把它看完,或者把它买回去,花一天看完,明天再死吧。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她在那里面找了本摄影集,随便翻了几下,只看图片部分,又放了回去。继续出去游荡。
附近电影院有好莱坞的新电影,想进去看。临场又退缩了,电影要两个半小时,而且感觉会很吵。中午进了附近一家小餐馆,吃鳗鱼饭。用漆黑的正方形木质盒子装的。
到了一两点,逛也逛累了,李文坐车去了海边。开车要将近一个小时,真的是很远,下车,付了车费,剩下七十多块,够吃沙冰了。
海边就会有卖沙冰和炒粉、炒饭的小店。李文希望它是木质装潢的,她可以坐在前面的木头浮台上看着大海挖沙冰吃。结果是白色装修。千篇一律的小店。她坐在里面,只有她一个客人,店主兼任收银员,时不时从柜台后面打量李文。
李文垂着头,一开始觉得不自在,后来觉得这种状态很好笑,她好像又漂浮起来,打量着这个小店、空座位、自己、店主。她这么吃完了一整份沙冰。挖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已经脑袋痛了,还是全吃完了,感觉手脚冰凉。她手指末端不会都变成透明的了吧?李文想。她把手垂在两边,盯着桌子看了一会,起身离开。
第一天他们约好的地方是海边的公交车站,第二天没说。但李文不太想坐在那的椅子上,她进店的时候就盯好了从水泥地过渡到沙滩的浮桥。
还剩下的钱用来在旁边小店上买了一顶草帽,四十五块钱,李文说:“还差一点。”她手上攥着现金,伸过去,说:“我只剩这些了。”店主看了她一眼,把她的钱全拿走,把草帽给了她。
李文在那里坐下来。头上戴着草帽,头上没有被晒到,但露出来的双腿和手都火辣辣的被晒着。她在那里发呆,想男朋友什么时候会来呢?离约好的时间还远着呢。想死归想死,李文的身体确是真实的身体,她难受也是真的,之前还很冷的,现在身上又冒汗,李文把手臂和腿往阴影里蜷缩。
海边几乎没有人,一对情侣手拉着手在海里转圈,她猜他们也是大学生。远处石头边沿坐着一个男人。远远看去以为是四十多岁,穿的衣服土死了,鼓鼓囊囊的。仔细看发现年轻人。一副沉思的样子。李文眯着眼睛看他,觉得他有点眼熟,她站起来,往那边走了几步,然后恍然大悟。是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