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失踪了,连同出面接洽的“鬼脸人”也失踪了,谁是幕后主使提出巨额赏格的人呢?这是本案最大的关键。
古凌风反复地想。
两丈外-座和尚坟的石葫芦突然高了一倍,变成了一座宝塔,不是突然增高,而是加上了一条人影,从体型装束看是个中年女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古凌风发觉时她已在葫芦顶上,在这种境地中,几使人怀疑是鬼魅现形。
古凌风的心骤然收紧。
这就是小玉说的神秘人,是醉虾要等的人么?
紧接着,-个声音传出:“是三娘么?”
古凌风立即辨出发声的是醉虾,三娘,四神偷中排名最末的宋三娘,唯一的女神偷,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个。
神秘人没答腔,连动都没动一下。
醉虾的声音又道:“我是老哥江无水!”身影在不远处悠悠出现,很缓慢,那样子生怕惊走了对方。略略逼近之后又道:“你是三娘么?”
“不是!”神秘人开口了,竟然是少女的声音。
(此处缺2页)
他蹲下去,女子身边一滩血,伤口在左胁之下,看来是无救了,伸手探视,鼻息已无,腕脉还在断续,急一指点上女子的“天殷穴”,然后掌附“脉根穴”,以本身真气从掌心透出,徐徐吐贯,救人已无望,只盼对方能开口,他必须问几句话。
贯穴注元可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加速伤者死亡。
片刻之后,女子有了鼻息。
再片刻,口唇起了翕动。
他必须把握这稍纵即逝的短暂机会。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问。
“我……我叫……翠……翠……”失神的眼珠子已不能转动,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古凌风继续输入真元,耳朵贴近去。
“翠什么?”
“我……翠翠……”两个字连在一起,她叫翠翠。
“翠翠姑娘,你的来路?你的家?家?”
“我……嗯……”口角已溢出血沫。
“凶手是谁?凶手?凶手?”古凌风大急。
“咕!”地一声,翠翠断了气。
古凌风长长吐了口气,收回手,替她合上眼,然后站起身来,望着翠翠的遗体发呆。翠翠何以会被杀?杀她的目的是什么?什么人下的手?……
他想不透。
灭口?没道理,翠翠是传话的。
狙杀?也没道理,除非凶手是见人就杀的杀人狂。
一条人影闪现,是醉虾。
“她……被杀了?”醉虾脱口栗呼。
“想不透为什么有人会要她的命。”古凌风摇摇头。
“没看到凶手?”
“一个大块头,追之不及,现在仅仅知道她叫翠翠,是临断气时吐露的。”话锋一顿又道:“江先生怎么也追踪来了?”
“欧爷说古老弟已经盯踪下来,所以老夫也跟着来,真想不到……嗨!凶手杀人的动机究竟何在?”
“江先生,这叫翠翠的姑娘离开现场时请求千万不要跟踪她,这是否暗示着如果跟踪她就会有不测之事发生?江先生的看法如何?”
“但她是宋三娘请来传话的不假。”
“何以见得?”
“这秘密集合的地点和时辰只老夫等四个当事人知道,现在加上了老弟和欧爷父女,连小泥鳅都不知道,而且这姑娘的装束完全是宋三娘的模样,假不来的,尤其发髻的形式和发簪,从背后看,就是活生生的宋三娘,无疑是三娘故意要她如此装扮的。”
“可是她被害了?”
“会不会是误杀?”醉虾目注翠翠的尸体。
“误杀,有可能么?”
“老夫只是这么想。”
“江先生为什么有此想法?”
“古老弟,你没注意到翠翠姑娘的长相和小玉姑娘差不多么?”
古凌风打了一个冷噤,他不期然地想到了疑似毛人龙的蒙面客,在来古庙的小路上刚刚发生过事端,蒙面客极可能还逗留在这附近,如果他把翠翠当成小玉,误杀便有可能了,心念之中,挫了挫牙道:“江先生,请你设法料理翠翠姑娘的善后,在下马上去查。”
醉虾点点头。
距土地庙不远处的磨坊。
早过了刈麦的季节,新麦还在长苗,管磨坊的老头带着拉磨的驴子到别地去客串临时小贩去了,所以磨坊空着,这是每年的常规。
磨坊边的凉棚下堆了一大堆麦秸,厚厚软软,躺上去比躺在垫褥子的床上还舒服。这时,子夜已过,麦秸堆上正躺着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这种时辰,这种地点,八成是打露水的女人在等野男人。
一个大块头的身影飞掠而至,停在凉棚边,眼望着躺在麦堆上的女人。
“我的祖奶奶,你可躺得真舒服!”
“事情办妥了?”
“很顺当,不过……”
“不过什么?”
“差点出漏子。”
“噢!怎么说?”
“我放倒了翠翠离开之时,发觉被人盯踪。”
“盯踪你的是谁?”女人坐了起来。
这一对男女不是打露水的,一个是青楼出身,骚媚入骨的卜芸娘,另一个是“百灵会”巡察马健,两人是出任务的。
“不知道,距离很远,我只是回头瞥见有人。”
“你为什么不再回去看个明白?也许人家已经知道你是谁,这关系非同小可,马健,你犯了很大的错误,如果因此而破坏了计划,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的祖奶奶,别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人家并不一定是盯踪的,也许正巧路过,如果我再回土地庙现场,万一做不了对方,岂非自败行藏?再说,冲着你跟我……嘿嘿,这么深的情分,你也得包涵呀!”
马健跪上麦秸。
“你想做什么?”
“祖奶奶,在这里……嘿嘿,必定别有风味!”
“唔,意想不到的风味,这是个好地方。”
卜芸娘倒回去,马健饿狼般扑了上去。
“别脱!”卜芸娘拨开马健的手。
“不脱衣服……多没意思?”
“省得再穿麻烦。”
“啊哟!我的祖奶奶,穿衣服有什么麻烦的,我替你脱,办完事我再替你穿,成么?”
“先抱一会……”
“好!好!”马健把卜芸娘搂紧。
卜芸娘用左手轻抚着马健厚实的背,右手半压在身子底下。马健闭上眼,但鼻息咻咻。
“马健,你做翠翠时用什么手法?”
“这种时候谈这个……”
“你说嘛?”
“左边最后一根肋骨下方朝上捅一刀,快,没什么痛苦,而且保证无救。”
“嗯!快,没什么痛苦,保证……”压在身下的右手轻轻抽出,极快地一翻腕,抚在背上的左手急抓马健的胳膊用力一拉,庞大的身躯侧转,一挺娇躯到了棚外。
“哎!”马健这时才惨叫出声,随即翻身站起,一只手捂着插进软肋的刀柄,另一手戟指卜芸娘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
“马健,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卜芸娘的声音柔媚如故。
“卜芸娘,你……这狠毒的臭婊子……”挪步,摇摇不稳地下了麦秸堆,脸孔已扭歪,虬髯如刺猬般蓬立而起,两眼瞪大如铜铃。
卜芸娘后退。
“马健,迟早你还是走这条路。”
“到……到底为什么?”马健嘶吼。
“因为你对主人的事知道得太多了,不能不让你永远闭上嘴。”
“呀!”狂叫声中,马健扑上,然而只是一个势子,人仆在地上,仅移动了半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快,他断了气,没太多的痛苦。
“马健,你是只不老实的忠狗,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不陪你了,我是个最讲情义的女人,会要人好好料理你的后事!”
说完,她一扭身便走了,没有半丝矜怜,如果有人看到,绝对会承认她是标准的冷血杀手。
古凌风来到了东城边最僻静的一角,现在城门还没开,但在城门附近已经有赶早市的小贩在等着开城,他要去客栈找华艳秋和毛人龙,就必须拣这僻静的角落越城墙而进,正当他提气准备飞身而上之际,忽然感觉身后有人。
他手抓剑把,闪电回身,一看,大为振奋。
身前丈许之处站着的赫然是身着月白衫的蒙面客。
杀死翠翠的定是他无疑,时间上正吻合。
“阁下来得正是时候!”古凌风先开口。
“这话怎么说?”
“免了在下徒劳往返。”
“你在找我?”
“不错。”
“我说过,我们对决还不是时候。”
“现在正是时候。”
“你等不及?”
“就算是吧!”
“也好,反正迟早我们免不了一搏,早些解决,省得夜长梦多,古凌风,你想知道我要找你一搏的原因么?”蒙面客双眼闪射厉芒,夜暗,仍使人有如接触到利刃的感觉。
“当然。”
“那我告诉你,江湖上人称你为‘冷血杀手’,也是第一快剑,我要证实一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飞刀快,在飞刀之下,快剑应该不存在。”
古凌风大为意外,如果对方就是毛人龙,巴巴地进关来找自己,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江湖公案,想不到只是为了比快。
“阁下找在下只是为了比快?”
“不错,如果飞刀快,第一快刀将取代第一快剑。”
“飞刀乃是暗器之一,能与剑相提并论么?”
“同样是刀,同样是杀人利器。”
“在下先问一件事……”
“说?”
“神鞭大少方子平是阁下杀的?”
“不错。”他一口便承认了。
“你刚才又杀了一个女人?”
“没有。”
“不敢承认么?”
“那可就是笑话了。”
“为何蒙面?”
“习惯成自然。”
“你我现在刀剑对决,何不以真面目相对?”
“古凌风,如果你的剑快,等我倒下去,你便可以摘下我的蒙面巾,如果我的刀快,你就算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用?”
古凌风几乎脱口说出你就是“一滴血”毛人龙,但话到口边止住了。
“古凌风!”蒙面客又开口道:“第一快剑毁在第一快刀手下,而第一快刀接收了他的女友,这消息势必轰动江湖,你认为如何?”
古凌风怒火倏燃,但随即悟到对方是在故意挑起自己的怒火,使自己失去冷静,这是剑手的大忌,于是,他立即冷静下来,怒火转换成为杀机。
“这的确会使阁下的大名腾耀武林,不过,如果第一快剑想在第一快刀的飞刀手身上戳了二十个洞,只因为他对他的女友无礼,这未始不是震撼江湖的消息。”
“太有意思也,无论生死,都将震惊江湖。”
“阁下准备如何较量?”
“剑有固定尺寸,出手有一定距离,而飞刀则不受距离限制,在有效范围内,任何角度都可以出手对不对?”
“完全正确!”
“现在我俩之间的距离是一丈六尺左右,如我出手,即发即至,而你的剑再快也够不上部位,你承认么?”
“事实如此,当然承认。”
“你是否觉得不公平?”
“江湖上最难讲的便是公平两个字,不提也罢。”
“你像是很有自信?”
“不错,作为一个武者,如果失去了自信,就不必再走江湖了。”
“你的自信是不怕死?”
“怕死并不能免于不死。”
“你对自己也一样冷血。”
“不错!”古凌风丝毫也不为所激,反而更冷静,他心里已经有了应敌的打算,很冒险,但这险又非冒不可,人家找上门来,他别无选择。
“古凌风,我知道你的打算。”
“噢!说说看!”
“快剑手,眼力和应变的能力是超人的,我在目前的距离之下发刀,你的快剑可以将刀击落,然后便有机会出剑,可是你别忽略了飞刀不只一把,躲过了第一刀逃不过第二刀,第三刀,你想到了没有?”蒙面客的目的在于激起古凌风情绪上的不稳定,他便更有胜算。
杀手有其特质也有其条件,生死之搏是不容取巧的。
古凌风现在心身已完全冷僵,任何外来的干扰对他都发生不了作用,甚至连意念也已不复存在,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戒备的状态中。
“唔!”他索性连口都不张开了。
“我现在就要发刀!”
“……”古凌风连唔都没有了,暗夜中,双眼有如两颗寒星。
“你准备好了?”
蒙面客等于自说自话,古凌风已不作任何反应。
空气在这瞬间凝冻了。
死寂,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杀机充斥在每一寸空间。
蒙面客一扬手,一点冷芒电射而出,的确是快。
“当!”地一声,冷芒斜飞而去,正如蒙面客所预测,飞刀被古凌风的剑击飞,拔剑,磕刀其快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他的剑本来就在手中,而飞刀是自己碰上剑的。
奇怪,古凌风没有欺身反击?
这现象只是一瞬,蒙面客双手齐扬,两点冷芒射出,又是“衬!”地一声,只一声,一点冷芒激开,另一点射向心窝的没有下文,紧接着是一声“啊!”古凌风的剑短了半尺,这半尺是埋在蒙面客的左上胸,双方的距离现在是五尺,正好是剑身加臂长。
“古凌风,你……居然赢了!”
“在下没有全赢!”古凌风声冷如冰。
“什么……意思?”
蒙面客的身躯在抖动,左边衣襟已湿了一大片,月白色衬着赤红,暗夜中十分明显。
古凌风抬起了左臂,臂在滴血。
“你……以左臂挡了一刀?”
“对,如果在下完全用剑封挡,便没有反击的机会,而阁下可能发第三刀、第四刀,结果便很难预料。”
“你……为什么……比我……快?”瞳孔已在放大。
“你阁下并不慢,只是发刀时手臂运动的弧度太大,空间影响了时间。”
“哦!可是……迟了!”身躯一阵强直,仰面栽了下去,血泉喷出。
古凌风感到一阵迷惘,不知道这一剑用得对还是不对?
以往他杀人从没这种感觉,因为杀的是该杀的人,而现在对象不同,无怨无仇,仅仅为了名气之争,可是,他如果不用杀着,自己便会倒在刀下。
他是毛人龙么?谜底立可揭开。
慨赠解药,解了“黑寡妇”之毒,他的命是他救的,然而,他却又死在他的剑下,这笔账该怎么个算法呢?
他已经承认杀害了“神鞭大少”方子平,而两人同是华艳秋的男人,现在华艳秋全失去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关外武盟的少盟主死在剑下,会带来什么冲击?
一时之间,古凌风想得很多,然而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他用剑挑开了蒙面巾,凝足眼神一看,呆了,死的并非“一滴血”毛人龙,久久,他才回过神来。
新的问题产生了,他是谁?
死者长相不俗,几乎可以媲美毛人龙,他的飞刀绝技不知是否可与毛人龙匹敌,但已相当不赖,江湖中除了“一滴血”
毛人龙,还有谁具备这等功力?
想,深深地想。
突地,他打了一个冷噤,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三个人,中原黑道上令人闻名丧胆的人物“西门三煞”,三煞他没会过,但耳熟能详,老么西门波人长得最俊,擅长飞刀,刀无虚飞,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这纰漏可大了,另外两煞是绝不会干休的。
他不怕,也没后悔,因为三煞恶名昭著,但在心理上总是一个疙瘩,在目前状况下,实在不宜于结怨树敌。
吐口气,在尸身上拭净了剑上血渍,归鞘,举步离开。
古凌风身影消失,另一条人影出现。
出现的是卜芸娘,她步近尸体,检视,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喃喃地道:“西门波,死在‘冷血杀手’剑下,又是一场精彩好戏开锣。”
古凌风一觉睡到过了午,睁开眼,床边桌上已摆了酒菜,醉虾坐在桌边发呆,一见古凌风醒来,笑意上了脸。
“古老弟,你这一觉睡得够沉!”
“啊!对不住。”古凌风起身下床。
“老夫望着酒壶喉头就会发痒。”
“江先生先用!”
“不急,快漱洗吧!”口说不急,已在动手斟酒。
古凌风草草漱洗完毕,坐上桌子,两人开始吃喝,醉虾可能是憋久了,不说话只顾吃喝,古凌风也没开口,他在回想与“西门三煞”之中的老么西门波决斗的一幕,从而联想到“一滴血”毛人龙,这一幕会重演,而毛人龙的刀法可能在西门波之上,又会是什么结局?………
酒菜打了底,醉虾咂舌舐唇,劲来了。
“古老弟,你的臂伤……”
“哦!”古凌风从沉思中回过神道:“江先生的金创药应该是江湖上第一流的,敷药到现在半天多一点,已经没什么不适之感了,就像没受伤一样。”
说着,抬了抬左臂,表示已无大碍。当然,飞刀是小巧之物,除非伤在要害,否则挨上两三刀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确定是西门波?”
“在下从没见过西门波,只是猜想。”
“他并非杀死翠翠姑娘的凶手。”
“何以见得?”
“老夫验过翠翠的伤口,是利匕而非飞刀,朝上捅直达心脏,凶手存心要她一刀毙命,显见是预谋杀人,这推翻了老夫原先判断她的长相近于小玉姑娘而遭误杀这一点!”
“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无从想象,死者已经不能开口指证。”
“师父,古爷!”
小泥鳅用衣袖擦着额汗,看样子他是跑了远路回来的。
“你探到什么消息没有?”醉虾问。
“在磨坊看到棺材店的工人在埋人。”
“磨坊老头死啦?”
“不是他,这被埋的师父绝计想不到。”
“少卖关子耍嘴皮,快说!”
“是徒儿上次在客栈房间看到跟卜芸娘那婆娘相好的那只大狗熊,是被刀捅死的,刀还留在腰杆上。”
“马健?”
古凌风脱口叫出,显然他相当吃惊。
“百灵会的巡察,又是谁向他下的手?”醉虾瞪大了眼,转注古凌风道:“古老弟,这情况不寻常,莫非杀翠翠姑娘与马健的是同一凶手?”
“用匕首,很有可能,不过……翠翠姑娘不说,马健应该是一个不含糊的高手,能杀死他的当然不是寻常人物,杀人留刀,这与江湖的习惯不符。”
“嗯!说得也是……”
“也许那把刀就是马健自己的?”小泥鳅插了一句。
“有道理!”古凌风望了小泥鳅一眼,点点头,表示嘉许的意思。
小泥鳅乐得眦牙笑了,他对古凌风是奉若神明的,因为他衷心切望古凌风能指点他几手,而古凌风也已答应。
“古老弟,你跟‘桃花女’曾经交往过,她用的是什么武器?”醉虾正色问。
“她的美色。”古凌风也正经地回答。
“不,老夫是指真正的武器?”
“这不清楚,在下没见她亲手杀过人,她都是利用别人当凶手,当然,也许她亲自动过手,而在下不知道。”话锋一顿又道:“江先生怀疑是她?”
“唔!”
“什么理由?”
“她跟卜芸娘投在同一客栈,也许双方在暗中较上了!”
“这并非没有可能!”古凌风吐口气道:“可是,她不可能放着毛人龙不用而亲自下手……”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修正了他自己的看法,道:“在下忽然想到一点,毛人龙如果用飞刀杀人,立即就会被人知道他是凶手,如果改用刀,情况就不一样了,刀不是他的随身利器,当然就不必收回。”
“古老弟说得极是。”
“江先生,我们目前不必理料这些凶杀事件,贵同道宋三娘既然已经有话传来,有了确实下落,我们应该循此途径采取行动,不宜迟延。”
“老夫现在担心一点……”
“什么?”
“翠翠所传的话已经被人窃听到,所以才连续发生凶杀事件,要是如此的话,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人监视,说不定别人已经循线索采取了行动。”
“江先生!”古凌风推杯而起道:“所以我们要快!”
往紫荆关的路上。
古凌风改成了书生装束,他的皮肉本来就白,这一改装,变成了标准的白面书生,小泥鳅书僮装扮,作了他的跟班,如此改扮只是为了旅途方便,并非为了掩饰身份,如果是认识他的人,只要照面便可认出,“冷”是他的独家招牌,绝对假不了的。
远望,他是游学仕子,近看,不认识的人在感受上是冷面书生,绝猜不到他是鼎鼎大名的“冷血杀手”。
小泥鳅跟在古凌风身后神气得很,背着包袱掮着剑,大有顾盼自家之慨,因为他的临时主人是当今第一快剑,惹不起的人物,做跟班的当然与有荣焉。
边关地带,道上极是荒凉,半天碰不到一个行旅,而行旅之中,绝大多数是商贩,所以不时有强人翦径出没。
眼前是一片黑松林,路由林子里笔直穿过,路边一些散落的光鞑鞑的大石,是行旅歇脚乘凉磨光的。
“古爷,我们歇会儿?”小泥鳅指了指路边石。
“阴凉一会也好!”古凌风没反对。
两人停下身来,小泥鳅看准了一块平滑的石头,用手掌拂拭了几下,笑着道:“古爷,您坐!”
话才说完,突地敛了笑容,朝前后各瞄了一眼,压着嗓门又道:“古爷,一共四个,我看不是什么好路道!”
古凌风冷冷地道:“我早已经发觉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而已,小泥鳅,由你来对付,露几手给我看。”
说完背转身面向松林,负起了手。
四名短打扮的汉子左右各二从林中步了出来,停在路心,正好把两人包夹在中间,什么样的人长什么相,四个都是恶贼相,左边两个手持单刀,右边的一对背上斜负着长剑,其中一个短髭绕颊的似是四人之首,嘿嘿一笑开口道:“穷酸,识相的乖乖把东西留下,大爷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你俩一条生路。”
古凌风连动都没动一下。
小泥鳅步了上前,朝络腮胡的汉子眦了眦牙。
“你是老大?”
“不错!”偏头打量了一下,道:“你这包袱满沉的!”
“当然罗!咱们公子立志要行万里路,踏遍天下名山,不带足盘缠那还成。”小泥鳅一副天真老实的样子。
四名汉子互相使了眼色。
“小兄弟,你真可爱!”络腮胡汉子咧开大嘴笑着说:“我一见你就喜欢。”
“我也一样!”
“你什么也一样?”
“我一见你就喜欢!”小泥鳅嬉着脸。
“你喜欢我什么?”
“因为你老大像个大……大英雄。”
“啊哈哈哈哈,小兄弟,你掮着剑……”络腮汉子转头望了背对路的古凌风一眼才接下去道:“莫非你家公子是……文,文什么来着?对了,鼓儿词上说的文武全才,对不对?”
“不对,我家公子是真正的读书人,这把宝剑是传家之宝,带在身上可以辟邪,十分灵验,连鬼都不敢接近。”
“噢!那真的是宝剑,很值几个钱的。”
“我又不卖,管它值多少钱。”小泥鳅一本正经。
“小兄弟,你刚才说我像个大英雄对不对?”
“没错!”
“你知道我们兄弟是干什么的?”
“这个……”小泥鳅逐一打量四名汉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告诉你,做的是英雄生意!”
“呃!很新鲜,没听说过,什么叫英雄生意?”
“这一带路上不干净,常常有绿林好汉出没,抢了东西还要人命……”
“老大,别吓唬人!”
“小兄弟,这是真的,所以嘛……我们兄弟就做了这行买卖,专门保护过往客人,现在你把包袱和宝剑交给我,等过了危险地区再还给你,保护费嘛……只要四两银子,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保护费了,怎样?”
“不成!”小泥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临出门老员外再三交代,出门不比在家,要省吃俭用,一文钱可以憋死一个英雄,所以我主仆二人每餐饭顶多用三分银子,住店也专拣便宜的小店,这四两银子够几天开销了。”
“你只为了省四两银子,不怕被强盗砍头?”
“不怕,这柄宝剑专克邪魔。”
“老大,别耗了!”另一个背剑的汉子已经不耐。
“好吧!”络腮胡汉子偏了偏头,示意动手。
背剑的大跨两步便到了小泥鳅身前,伸手便抓。
小泥鳅溜了开去,口里大叫道:“什么,强买强卖,算哪门子的英雄生意?”
背剑的一把抓空,气得两眼发蓝,反手掣出背后长剑,狞声道:“小子,你还真滑溜,老子剁了你!”刷地一剑扫了出去。
小泥鳅滴溜溜一转,大汉长剑扫出不见了人影,方自一怔,“啪!”右边腮帮挨了一下重的,倒退两步,口角淌出了鲜血。
小泥鳅大声道:“这是惩罚你自称老子!”
络腮胡汉子已看出苗头不对,正想……
另一端两名使单刀的汉子齐齐暴吼一声:“呀!”双双挥刀扑上,那使剑的一抹口边血渍,弹身出剑,两刀一剑,对付一个小书僮。
小泥鳅现在是一尾标准的泥鳅了,在刀光剑影之中溜来滑去,刀剑式式落空,身影东隐西现,三名大汉手忙脚乱,招式已不成招式,气得“哇哇!”乱叫。
古凌风真沉得住气,僵立如故。
络腮胡汉子暴喝一声:“退下!”
三名汉子立即退在一边,事实上他们明白碰上了扎手货,打下去绝讨不了好。
小泥鳅站在路中央,面不红气不喘,脸上还带着顽皮的笑,仿佛三名大汉是跟他逗乐子玩的,歪着头道:“这种脓包货色,居然也要做没本钱生意,让人笑掉大牙,还不如回家去乖乖找娘吮**,做个乖孩子。”
络腮胡汉子脸色泛了青,暴喝道:“暗青子招呼!”
三名汉子探手入怀,伸进去却抽不出来,脸色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不像哭也不像笑,勉强形容是尴尬。
小泥鳅也探手入怀,一把一把往地上扔,铁棘藜、天狼钉、飞镖,还有些散碎银子,每一个人身上带的全被小泥鳅掏空了,这是他的本行。
络腮胡汉子气昏了头,反手拉剑……
小泥鳅灵狸般窜了过去,一个花式斗。
“哎哟!”凄哼声中,蹲了下去,一只手捂在胯间,另只手从剑柄松开,剑还在鞘中,小泥鳅够捉挟,在他的下阴踢了一脚,最脆弱的地方,经不起重的,额头上立即渗出了汗珠,痛得他连毛脸都扭歪了。
三名大汉木住了,再没勇气出手。
络腮胡汉子咬着牙自语道:“人要是倒霉了连喝水都会呛,昨天一个骚娘们断送了两个好兄弟,今天,奶奶的又碰上……”
小泥鳅瞪眼道:“你敢说难听话再给你一脚,让你变成废人。”
落腮胡汉子真的就闭上了嘴,干瞪着眼。
古凌风这时冷冰冰地开口道:“问问他,昨天骚娘们是怎么回事?”
小泥鳅一手叉腰,神气十足的样子。
“喂!老大,你说骚娘们……是个什么长相?”
“**,迷死人的娘们!”
“多大年纪?”
“三十几……四十靠边。”
“一个人?”
“两口子,男的看来比她年轻,他妈的……满会装佯的,说是到关外探亲,那男的只亮了一下剑便是两条人命……”
古凌风冷声道:“成了,我们上路!”
小泥鳅稚气未脱的脸一正道:“听着,我家公子一向不随便杀生,所以我手下留了情,趁还活着赶快洗手,别再做这种勾当了,否则迟早会埋在这条路边。”说完,转身道:“公子,我们还是赶路吧!”
古凌风徐徐转过身,举步,连眼角都不扫四人一下。
小泥鳅斜了络腮胡汉子一眼,紧跟着走。
出了黑松夹峙的路段。
“小泥鳅,你刚才表演的还真不赖!”
“古爷夸奖!”
“你猜那贼头说的骚娘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