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已出了祠堂。他更想不到,这一走,蒋志成会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先找到霍一媚,然后逼迫梅川山放了夏若水。”
他展开轻功,在镇子上搜寻着霍一媚的踪迹,可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毫无头绪。其时日头当空,但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甚至是遍体生寒。他焦急、担忧、害怕,完全不知道霍一媚和何处养伤。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吹得梧桐树枝吱呀吱呀作响,他下意识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头脑也被冷风吹得清晰了起来。他沉心静气,沉默良久。突然他身形一晃,径直往祠堂方向奔去,因为他好像已经猜到了霍一媚在哪里了?
只听他自怨自艾道:“我怎么会如此笨呢。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梅川山老谋深算,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停拍打着自己脑袋,但脚下兀自不停,反而奔得更快了。他知道只要早一步找到霍一媚,那堂溪霜就会少一分危险,多一分胜算。
一盏茶时分过后,肖云奔到了祠堂。他还未进入后堂,便听到有人在低声哭泣。他已听出这哭声好像是蒋志成发出来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霍一媚死了?”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霍一媚只是双目已盲,并不会危及性命。
他迈步走进后堂,突然楞在了原地。只见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嘴巴张得老大,好似能吞下一个苹果。因为他看到了一件令他无比震惊,又啼笑皆非得一幕。
只见蒋志成蹲在地上,短刀被他抛在一旁,壮硕的双臂抱着粗壮的双腿,整个头埋在膝间,正低声抽泣着,像极乐受尽委屈的小妇人。只要是人看到这一幕,都会笑出声来。
肖云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却与常人不同。他弓着腰,上半身前倾,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指着蒋志成,早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这种充斥着肃杀之气的空间,他本不该发笑,但他强忍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他这一顿狂笑,梅川山、堂溪霜、蒋志成齐齐瞧向他,好似看着傻子一般。肖云当然不是傻子,反而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趁三人愣神之际,向东边最里面的一间房子狂奔而去。
蒋志成止住哭声,长身而起,怒道:“你这个臭小子,终于肯回来了!”他虽然说着霸道的话语,但听起来却像是深闺的怨妇一般。
这时肖云奔得更远了。蒋志成仍然不离开圈子,只是不住得叫骂,只听他骂道:“你这个缩头乌龟,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来和老子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他突然高声叫道:“咦,你往那边跑什么?那是我三妹休息的地方,你如果胆敢打扰她休息,老子饶不了你!”
肖云一面跑,一面回头叫道:“前辈,你再等一会,晚辈去去就来!”
此时深陷战圈的梅川山一脸酱猪肝色,更是破口大骂:“蠢货,你难道还看不出那兔崽子打得什么主意吗。枉你成名多年,怎会如此轻信他人!”
蒋志成纵然再有涵养,也经不住被人两次戏耍。他不停跺脚,嘴中哇哇大叫,直震得房顶上的瓦片哗哗作响,泥土簌簌而下。
肖云陡然一惊,也知道自己与他的差距,如果单打独斗,自己绝非他的敌手。
肖云已奔到了房间门口,还未推门,便闻到了一股药草的香气,他知道自己没有找错,霍一媚必然在房间里。他却并未推门而入,而是选择破窗而入。
咔得一声巨响,两扇窗户被肖云撞得飞了出去,砰砰落在地上。同时屋中想起了三个人的喝声:“是谁?”这一次,肖云赌对了,房门后果然有人。听声音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不必多想,定然是霍一媚无疑,可这两个男人又是谁?难不成是她的姘头不成?
他冲进屋时,手里已多了一把匕首,而那匕首此时正抵在霍一媚咽喉。他长舒了一口气,才向门口瞧去。
只见离自己背后不足两尺的地方,伸着四只手。其中两只手就像七月的残阳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渗出血来;另外两只手却是白得近乎透明,手背上的血管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这四只手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一边是灼热如熔炉,一边是寒冷似冰山。肖云顺着顺着手掌瞧去,登时大吃一惊,身后之人竟然是天南派阴阳二使南宫城和陈昊炎。
肖云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外面的梅川山、蒋志成已是非常棘手。这时又加上天南派阴阳二使,想要全身而退,却是难上加难。”
肖云知道胜算已然不高,但他还是想冒险一试。只听他叱道:“你们还要不要她的命?”手上微微用力,匕首已刺破了霍一媚颈部,点点鲜血流到了她雪白的衣服上,犹如盛开的玫瑰。
这时肖云背後全是空的,陈昊炎、南宫城二人,只需要一人在他背后打上一掌,他定然会身受重伤。
但霍一媚的性命已被别人捏在掌下,他两人又怎敢出手,伸出的四只手掌,竟全都滞在身前。
陈昊炎喝道:快放手,否则老子就宰了你!
肖云冷笑道:“你们倘若不离开房门,我就宰了她!”
南宫城道:你先放,我们就闪开。
肖云叫道:“你们先闪开,我就放人。”
陈昊炎怒道:“我们怎能信得过你?”
肖云冷冷的道:“我也未见能信得过你们!”
双方谁也不敢出手,却也不敢放手,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陈昊炎性如烈火,脾气急躁,早已急出了满头大汗。
霍一媚柔声道:“小兄弟,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如果她知道身旁的人,就是毁她双目之人,早就暴跳如雷了,绝不可能如此镇定自若。
肖云心道:“好在她双目已盲,瞧不见我的模样,要不然早就不顾危险,就地反击了。”眼见陈昊炎、南宫城不肯移动半分,冷笑道:“我素来沉得住气,就这样耗下去也没关系。”
南宫城怒极之下,双掌忍不住向前一移,那边霍一媚立刻就透不过气来。
陈昊炎怒吼道:“你究竟要这样耗到几时?”
肖云道:“直到你们退出屋子为止。”
陈昊炎满头大汗,似已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远处一条人影一闪,刹那间使到了跟前,竟然是蒋志成来了!
陈昊炎、南宫城俱都大喜,但肖云有恃无恐,竟也不甚惊惶!蒋志成来了,更不会让霍一媚死的。
他只要挟持着霍一媚,就不愁走不出去。
蒋志成见三妹被人挟制,面色果然大变,心知自己一时失言,连累三妹身处危险境地。一时间竟然呆在了门口。
陈昊炎怒道:“呆子,你还不过来帮忙?”
肖云大喝道:“谁敢过来?”
霍一媚倒似不着急,缓缓道:“师兄、二哥,你们切切不可放手,他是决计不敢伤我的。”
肖云听到“师兄”二字,登时惊掉了下巴,嗫嚅道:“你......你说什么?”他这句话是对着霍一媚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陈昊炎与南宫城。
陈昊炎不明所以,愕然道:“我没说什么呀?”
肖云怒道:“自作多情,谁问你这糟老头子了!”
陈昊炎向南宫城使了一个眼色,努嘴道:“这小子应该是问你呢。难道你认识他?”
南宫城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神情,像是疑惑,又好似无辜。他看向陈昊炎,说道:“我从未见过这个少年,只不过他的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他转头看着肖云,道:“我也什么都没有说呀。”
肖云刚要开口,霍一媚幽幽地道:“师兄,他是在问我呢。”
这一次肖云听得无比清楚,南宫城和陈昊炎竟然是霍一媚的师兄。那自己戳瞎了霍一媚,还暗地里杀了天南派的少掌门。他现在只觉得无意中好像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心中连连叫苦,但此时已挟持了霍一媚,纵然是骑虎难下,他也想拼一拼。
霍一媚虽然双目已盲,但耳朵却极为灵敏,听到肖云砰砰地心跳声。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莞尔一笑:“小兄弟,你想问我什么呢?”
肖云已知道了答案,无需再问,所以他没有回答。他瞧着蒋志成,哈哈大笑,笑道:“前辈,你可曾记得先前我们的赌约?”
蒋志成脸色一沉,说道:“当然记得,只不过......”
霍一媚失声道:“什么赌约?”
蒋志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
陈昊炎见他支支吾吾,便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冷哼一声。
霍一媚嗔道:“二哥,你怎么像上花轿的新娘子一样,这般扭扭捏捏。”
蒋志成哪里听得,被人冠以“新娘子”称号,登时大声道:“我先前和这小子打赌,只要他能将我逼出圈子,就算我输,反之就是他赢了。”他故意将声音提高了数倍,好让人以为他不是扭扭捏捏之人。
霍一媚想了想,问道:“既然是赌约,那一定有彩头。二哥,你们赌的什么?”
蒋志成直腰挺胸,昂然道:“彩头是,只要我输了,就把大哥昨夜抓回来的那小丫头交给他!”
肖云问道:“前辈,你现在站在哪里?”
他这一问,霍一媚三人只觉得他问得就是废话,但蒋志成听来,却不是废话。他的话就像是打蛇一样,正好打在七寸之上。
蒋志成耍赖道:“不算,不算。我是自己走出来的,又不是你用武功把我逼出来的。”
肖云笑道:“前辈,你好好想想,我可没有说要用武功把你逼出来。我说的是只要你走出那个圈子,就算我赢了。”
蒋志成想了片刻,喃喃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
肖云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堂堂关山四魔,食人将军赌输了,竟然不履行诺言,岂不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笑话。”他有意说的很大声,再去瞧众人的脸色。只见南宫城、陈昊炎点了点头,好像在说:“这小子说的很对。身在江湖,哪里能不顾己身名誉呢。”
南宫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万没想到自己闯荡江湖二十余载,今日却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身上。霍一媚古井无波,也想瞧瞧二哥会不会履行诺言。
霎时间,四人的目光齐齐向南宫城瞧去。只听他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愿赌服输。我这就去把那小丫头带来。”说着转身走去。他走出七八步,转身说道:“我把那丫头带来,我也希望你能放了我三妹。”
肖云正色道:“当然!只要前辈把姑娘带来,我一定不会伤你三妹一根头发。”
蒋志成道:“好,一言为定。”
肖云应道:“好,一言为定。”
蒋志成得到肯定答复后,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