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堂。
这里一般都是捕头临时休息的场所,其内有十间供捕头歇息的厢房,和一个用作捕头们偶尔侃天的大厅。
大厅内。
甘勇,也就是领着陈彻来此的捕头,再又打量了一番陈彻后,笑道:“陈兄弟不用紧张,本捕头是真的觉着与你有缘,这才向县尉大人要人。”
陈彻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衙门里,除了詹诚以外,其余的人,包括那被詹诚真心夸赞的县尉,都喜欢先说些废话,最后才说正事。
一点都不利索。
“哦,真是谢谢捕头大人抬爱了。”陈彻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道。
现年三十五的甘勇,留着短须,原本硬朗的面目,偏偏有着一对如女子一般的细眉,给他平添了些阴柔。
看到陈彻的姿态,甘勇有些满意,呵呵笑着:
“这样吧。这些日子衙门里抽调了太多人手,内城都没有足够的人去巡视。
而陈兄弟你刚刚入职,很多地方也不甚熟悉,干脆就负责烟花巷附近的巡视任务。
这一来,可以帮陈兄弟早早熟悉县衙的规矩,二来,也能多让陈兄弟在城里露露脸,以免被人误作是其他宵小,闹出不必要的误会。”
陈彻暗暗挑眉,但面上还是很恭敬的应是。
这话里有点意思。
另外。
烟花巷...
不正是那日自己,还有詹诚与天地会的人起冲突的地方么。
“当然,”甘勇笑道:“如果陈兄弟不愿意去亦可直说,本捕头再为你安排另外的事。”
陈彻连道不敢,全凭捕头大人吩咐、以捕头大人马首是瞻云云。
一通恭顺外加彩虹屁拍下来,陈彻都有些佩服自己。
上辈子,他可没这么干过。
现在这么一通做下来,好像也不难嘛。
甘勇当然不知道陈彻心中在想什么,他眼里只看见陈彻低眉顺眼的,非常尊重自己,说话也好听,便微感意外的点点头。
这一下子,他是真的觉着面前的年轻人有点顺眼了。
难免升起了一丝丝犹豫,但毕竟只有那么一丝丝。
“那如此,就去吧,本捕头看好你。”甘勇笑着勉励了几句。
直到陈彻领命而去。
甘勇面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刚刚他的话里藏着机锋。
只是甘勇没能料到陈彻居然会如此恭顺,自己说什么就去做什么,一点讨价还价,或者恼怒的样子都没有。
一般,含沙射影说年轻人是宵小之类,都会立马勾起这些愣头青的怒气。
而陈彻不仅完全没反应,就连让他负责烟花巷的巡视,都被直接痛快的应了下来。
如果排除掉眼前年轻人城府很深的原因,那说不准,陈彻真的是拥有赤诚之心的良玉。
这种人,最适合纳入麾下,替自己完美执行任务且不用担心出卖自己的人选。
“陈远北,这小兄弟我都有点想收下了呢...其他的,就不管我事了。”甘勇默默道,顺便想起家中压在枕头底下的小钱钱。
按照一开始的想法。
甘勇是准备,一旦陈彻恼羞成怒的拒绝,自己便以此为借口,将陈彻踢出衙门。
后面其实他还准备了许多能够激怒陈彻的说辞,却没用上。
另一边。
陈彻离开偏堂之后,脸上也挂起淡淡的笑意。
“如果我拒绝,这家伙怕是会以此为借口,将我踢出衙门吧?”
届时,没了衙役这层皮,而詹诚又自缚地牢。
天地会那不是随时都能找自己麻烦了?
虽然他不怕,但很珍惜这难得的落脚之地。
未经历他经历的事情,是很难体会一处能够容他落脚的地方,有多么的可贵。
想罢了这些,陈彻转头深深看了眼甘勇的方向。
“我倒是挺想看看,在烟花巷,那帮混子又为我准备了什么?”
正好。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想寻人练练。
原本是想找詹诚的。
但看到詹诚那终日里苦兮兮的样子,陈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次寻到先前那位郭典史。
在后者的帮助下,陈彻先去领了属于自己的衙役令牌和装备衣着,又去了一趟功法阁。
在不算满当,也不大的阁楼里,陈彻最终寻到一本名为‘虎贲刀法’的武功秘籍。
交接完其他的一些琐事。
陈彻在练武场配套的更衣间里,换上衙役服,挎上一把制式长刀,便朝着烟花巷而去。
别说。
这身衙役服还挺帅气。
整个版型都和詹诚身上那套一样。
要说区别。
就是两袖外侧和背部。
捕头的服饰,两袖外侧各印有‘正’‘法’两字,后背则是一个猛虎头颅。
捕快的话,则是两袖外侧各印着‘快’‘手’两字,后背只是简单的纹饰。
而衙役,两袖外侧只各描了一条金边,背部和捕快服一样。
陈彻就这样,穿着新皮,一路上迎着不少人敬畏和羡慕的神色,先去了一趟一钊医馆。
梅朵正无聊的枕着下巴,趴在药柜上昏昏欲睡。
等到陈彻走近,迷糊中喊了声,“差爷,可是来抓药?”
“抓你耍流氓去蹲大牢,要不要?”
梅朵一惊,脑子完全清醒,“差爷,话可不要乱说,小女子先前可什么都没看到!”
抬头,看清了来人,梅朵又是一怔,原本先是露出了喜色,后又想起了什么,苦着脸道:“我对你负责还不可以嘛。”
陈彻有些好笑。
先前的尴尬早就消散,此时,他只是路过,顺便过来和她还有梅一钊打声招呼。
很快。
陈彻在梅朵灼灼的目光中再次离开。
“傻丫头,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梅一钊无奈的用手中挠痒痒的木棒,敲了敲梅朵的脑袋。
梅朵有些恼了,气呼呼的,“咋?穿的这么帅,还不允许人家多看两眼了?”
牛记粥铺。
今日的施粥早就结束。
在经过短暂的打烊休歇后,午后的这段时间,便是牛检,人称牛施粥的带善人正式营业的时间点。
“嗨,牛大哥,我又来了。”
在店里忙乎的牛检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正是换上了衙役服的陈彻。
“陈兄弟...呃,陈差爷?”
牛检可不知道陈彻的身份。
哪怕这七天来,两人没少见面,但他还是一直以为陈彻是来县里找工的年轻人。
陈彻笑了笑,“还是叫我小老弟吧,对了,我不是来找牛大哥显摆的,我要拿十块肉饼。”
他又饿了。
牛检惊讶了一会儿,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乐呵呵的就跑去后厨拿肉饼。
别问陈彻为什么好好的春风楼不去,偏要来这牛记粥铺。
如果可以。
他还想带更多的人来。
比如那帮天地会的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