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睡的正沉的姜鹤被冰冻声惊醒。她是修士,御寒能力比普通人强,可也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她立刻运转体内的灵力,下炕穿衣服。炉子里煤火的余烬犹在,屋里却冷的像冰窖一样。
她推门出去,随手关住门就出现在了篱笆墙里。这里芳草萋萋,蔬菜果实累累,和外边正在遭受极寒灾害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一瞬来到了阿雪的草窝。睡觉的阿雪感觉到她的气息,立刻睁眼抬头看她。四只小奶狗和山精挤成一团,依偎着阿雪的背部皮毛睡的正香。
确定它们安好,她蹲下来摸了摸阿雪毛茸茸的狗头,“没事,睡吧!”站起来转身,瞬间出现在山神殿内。
她看着山神石像,额头的神纹显现并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她虚空一抓,抓住了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无数条或虚或实的线条。神纹散发的金光像有生命一样,如轻烟般袅袅地飞向她手中的线条、缠绕,并顺着线条游动,最终没入山神石像中。
她的眼睛盯着山神石像,实际在凝视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和隐藏其中的力量建立桥梁。当她抓住无法言说的力量时,大喝一声,“醒来。”
除了冬眠动物,无数的鸟兽惊醒,沉寂的大山苏醒了。生存危机刻不容缓,它们必须拼尽全力才能熬过这个突然降临的极寒天气。
白蛇是冬眠动物,却因开了灵智,幻化出了人形,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动物了。它从深眠中惊醒,爬出洞穴,以蛇生最快的速度游向山神庙。
祖海,第九局名誉副局长、特事办特邀长老、南天宗长老、炼器宗师。他正在入定修行,突然耳边似有炸雷响过,他被震醒了。他身在南海某岛,周围一切风平浪静的,却已猜到预言成真。大能在召唤他们行动起来,保护普通人。他拿起卫星电话,动用自己的人脉与力量。
姜原,第九局名誉副局长、特事办特邀长老、符师姜家长老、符篆宗师。他从睡梦中惊醒,似有所觉地跑到外面,遥望西边的夜空。
鹤朗,特事办特邀长老、泰山宗长老、阵法宗师。玄卿道长,宗师级卦师。这两人正凑在一起埋头研究一本残书。
这本残书记载了一种非常玄妙的阵法,只是残书之所以叫残书,是因为它书页不全,其上记载的阵法残缺不全。他们一起潜心研究,是想补全它,想一睹它的威力。他们感觉到了同样的召唤之力,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一起往外跑。
元一,游医门阵法师、人称鬼医,精通符篆,卜算方面也有所涉猎。他正在睡觉,惊醒之后跳下床,来不及跑出房门就被赶来的徒弟苏画苏掌门截住。
玄慕仙,剑修宗师、玄女宗宗主。她从入定中醒来,淡定地召集门人开会。
沈冰,长白山护灵人。她站在山巅之上,左手持冰弓,右手背在身后,遥望西方,“如此努力,最后又能救得几人?所救之人,值不值得救?”
特事办总长玄龙,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动用特殊通道,联系上边有关部门的领导。
还有那些为数不多的山神的虔诚信徒们。他们从睡梦中惊醒,立刻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寒冷。像葛老汉一样的老人立刻反应过来,叫醒全家人,忙的团团转。生火热屋子的,打电话叫醒亲戚朋友的,跑到外边敲锣打鼓地叫醒全村人的……
这个夜晚,在三分之一的国土上,到处都在发生同样的一件事。一个人哆嗦着叫醒一个人或多个人。被叫醒的人又叫醒更多的人。由点成线,由线成面。
有些柔弱的生命,来不及叫醒,在这个突然而至的极寒之夜逝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绝大多数人被及时叫醒,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抵御极寒,看到了第二天照常升起的太阳。
零下四十五度,听着都能冻哆嗦的低温,让那些从没经历过这种低温的人们无法接受。可是,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大自然的力量,并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
葛家村,各家各户的烟囱炊烟袅袅,门窗紧闭,只有少数几家的院中有人走动。
葛老汉因为穿的厚实,动作笨拙地扫着院子。他儿子葛大壮正往屋里抱柴草。
左一层右一层,穿成圆球的张村长走进葛家当院,“叔,你家起的还挺早!”呼出的哈气让他的眉毛、眼睫毛都冻成箱,更别提捂住口鼻的脖套了。
葛老汉一下一下扫着院子,“啥事啊?这么早过来。”
张村长跺跺脚,“叔,我家那口子非让我把县城念书的孩子接回来。我想早点走,去车库摆弄半天,我那车就是启动不了。连续问了几家有车的,都一样。我这心慌的很,孩子必须接回来,再冷下去怎么办?叔,你赶牛车有经验,又是养黄牛的老把式。这种天气,牛车能上路吗?”
葛老汉不赞同地问,“你想套牛车去接?”
“是,也不是。”
“啥意思?”葛老汉把扫帚交给接手的儿子,扑打几下身上的灰土,“进屋说。”
张村长跟着进了屋,摘下皮帽子、脖套、棉手套,赶紧捂了一会儿眼部,再拿袖子一擦化开的霜,“这鬼天气,闹啥这是?”
葛老汉给他倒了一杯开水,“现在这天气,再加上积雪,赶牛车去县城,太不靠谱了。”
“不是去县城,牛车去镇上就行。刚才跟我儿子打电话了,我让他坐班车到镇上,我这边赶牛车去镇上接他。”
“你家小车发动不了,班车就能?”
张村长愣了一下,一拍大腿,“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唉!这咋办?镇上通火车多好,下再大的雪火车也不会停运。”
“等等看吧,看县城学校怎么安排吧。”
张村长悻悻地回去了。
葛老汉烟锅里添上烟叶,吧嗒吧嗒抽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正围着灶台忙活的葛大娘追了出来,“干啥去?饭马上就好了。”
葛老汉继续往外走,“去大壮舅家问问,能不能借两头黄牛回来。”
葛大娘把手里的勺子递给儿媳妇,问道,“借黄牛干啥?”
葛老汉停在大门口,“镇上学校条件差。套牛车去看看小年、小丹学校怎么安排的。不行就接回来。”
葛大娘听了觉得有道理,“行,赶紧去。大壮,陪你爸去,路上小心。”
葛大壮答应一声,扫帚靠墙放下,跟着走了。
葛大娘回头就见儿媳妇站在屋门口,一脸着急的样子。她挥手,“进去,外头怪冷的。借来牛,你也跟着去看看。”
姜鹤摘着菜,时不时走神儿。
山精做好早饭过来喊她,注意到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吃饭了。”
“哦,那就先吃饭,吃了饭再摘剩下的。”
“姐姐,你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摘菜吗?”
“没有,天快亮的时候才开始摘的。”
“那先前在干嘛?”
“巡山。”
“巡山呀!看见小白了吗?小白好吗?”
“谁是小白?”
“我的朋友小白啊!他的本体是白蛇,以前总在晚上陪你巡山。姐姐不记得了?”
姜鹤愣了愣,突然跑回自己屋,看着在炕上睡的香甜的小女娃,表情写满了一言难尽。
山精跟着飘了进来,看到在炕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小女娃,开心地飞扑过去,“小白,小白,不要睡了,快起来,咱们吃了饭一块玩儿。”
小女娃赶苍蝇似地一挥手,把小小的山精一巴掌拍飞了。
山精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悬停在空中,叉腰凶巴巴地喊,“小白你坏蛋,居然打我,我好生气。”说完,飞扑过来,小小的脚丫踹小白踹出了残影。
小白哇哇大叫着醒来,抱着脑袋满炕躲,“住脚,住脚,快给我住脚,讨厌的山精……”
“让你打我,让你打我……”山精追着继续踹踹踹。
姜鹤抚额。那会儿她正要去巡山,穿着肚兜的一个小女娃突然冲了出来,小脸冻的红彤彤的,问她去哪里。
她当时忧心忡忡的,没太注意小女娃的异常,抱起来问,“冷不冷?怎么一个人在山上?”
小女娃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抱着她的脖子说很冷。
抱在怀里的小女娃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确实很冰,还在冰天雪地里只穿了肚兜乱跑。她着急去巡山,于是把小女娃抱进房间,放到炕上,随手塞进自己钻出来不久的被窝里,让她赶紧睡。
小女娃是真听话,立马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好暖和。
她笑了笑,出去巡山了。巡山回来,她又直接去摘菜了,早把小女娃的事情给忘了。
要不是山精跟她提小白,提白蛇,她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冰天雪地里穿了肚兜跑的小女娃,想想就不能是普通人。她一下联想到了曾经在一条水桶粗的白蛇身上看到的那个小女娃的虚影。
看现在山精和这个小女娃的互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天啊!她最怕蛇了,却主动把蛇放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她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头还有点痛。
小白被山精踢了满头包,哇哇叫着一下钻进被子里,整个人都钻进去了,成了被子中间的一个鼓包。
山精不肯放弃,被角一掀,跟着钻了进去。
姜鹤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子里不停变幻形状的鼓包,突然不那么纠结了。让白蛇睡到自己被窝里什么的,这还是个孩子啊!还是个小女娃,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的,这不是那啥,这就是个软萌的小女娃。只是,明明小白的个头比山精大好多,为什么还要被山精追着打?这个问题很谜。
看这俩玩儿的投入,姜鹤先出去了,去厨房看山精早饭都准备了什么。
有鲜奶馒头,有煮饺子,有羊肉汤,有四碟小咸菜。羊肉汤是涮锅的那种羊肉薄片做的,汤里飘着切成碎的生菜叶、葱叶和香菜叶,非常好看。
姜鹤系上围裙,打鸡蛋,拿秋葵和长豇豆,现炒了一盘鸡蛋炒秋葵和素炒长豇豆。她刚把两盘菜端上桌,小白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头进来往里看。她的头上,还顶着盘腿而坐的山精。
姜鹤下意识招手,“快进来吃饭,等下饭菜就凉了。”
小白立刻把门推开的大大的,赤脚走进来。
在她之后,阿雪带着四只小奶狗进来,还聪明地返过身来用头顶着把门关了回去。
姜鹤放好碗筷,盛好羊肉汤放到桌上,再把两盘饺子、一盘鲜奶馒头端上桌,“吃饭。”
山精背着小手,从小白头上飘开,坐到桌面上自己的碗跟前,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木墩对小白说,“你坐这儿。”
小白轻松跳上木墩坐好,发现自己还没有桌面高,立刻换了个姿势。她双脚踩着木墩,站在木墩上,正好能够到桌面。她抱住面前的小碗,觉得这个高度可以,点了点头,眼睛在食物上转来转去。
姜鹤用馒头、饺子、羊肉汤、鸡蛋炒秋葵把阿雪的食盆装满,“吃吧,不够再给你们盛。”
小白歪头看着阿雪的食盆,问的却是山精,“好吃吗?”
山精用的是儿童餐具,姜鹤买给他的。他一手儿童筷子、一手儿童小勺子,咬掉一只饺子的一个小角,不住点头,“好吃,你也吃。”
这时姜鹤坐下来,往小白碗里放了个饺子,一筷子羊肉,“吃吃看,不喜欢可以吃别的。都不喜欢,让山精给你做别的。”
小白点着脑袋,阿呜一口咬掉半个饺子,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然后眼睛睁的很大,猛点头,“好吃,好吃。”
早饭在小白和山精争抢最后一个饺子中结束。填饱肚子的阿雪早带着四只小奶狗走了。
这时姜鹤已经把锅洗好,灶台橱柜清理干净,就等着洗小白和山精的碗筷了。
小白和山精把最后一个饺子分吃了,这才没有打起来。在姜鹤拿起他们的碗筷清洗的时候,山精带着小白跑去摘菜。
小白不太喜欢摘菜这个工作,很抵触。
山精哼一声,“不干活不给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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