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扑通。
连续的沉闷声响中,从公道师、鲁汉光到普通教众,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
公道师坚持的最久,最后一个摔倒,比其他人多坚持了大概五秒钟。
哪怕是请了降魔天将附身的乩童也没能例外。
他摔得尤其重,手里的关刀扔飞出老远,不小心砸到了一个教众头上,锋利的刀身将半个脑袋都切了下来,红白之物哗啦啦流了一地。
外道三十六术傀儡控识之化偶术。
为了应对骨灰选灵背后真正的主使者,我从拿到骨灰就开始布局。
看似镇魇诅咒的桐人,实际上还附加了化偶术。
解除镇魇术的手段不外就是那么几种,都需要施术者将精神意志注入桐人中,以解开桐人与镇魇目标之间的联系。
而化偶术正需要用吸纳目标的精神作为施术根底。
埋在香炉中的那道符,不仅仅是为了监控桐人镇魇被解除的进展情况,更是为了积累被桐人吸纳的精神,每日供香就是在炼化吸纳的精神。
一旦发作,所有的被吸纳精神的目标都会被控制身体,仿佛木偶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们解除镇魇术越卖力气,就会被控制得越深!
只是我万万想不到。
他们居然会全员上阵。
真是够没用的。
全员上阵,也没能解开我的镇魇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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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省了我的功夫。
我上前一脚踩在桐人身上,轻轻碾了碾。
所有三理教众都随之在地面小幅滚动,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拿起桐人,屈指在它额头位置一敲。
桐人脑袋歪向一旁。
三理教众的脑袋同时向一侧歪斜。
这动作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所有人的颈椎骨都发出清晰的咯咯脆响。
要是再大力一点,绝对能把骨头扭断。
“周先生,手下留情!”鲁汉光喊道,“周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只想邀请你入教共享福贵。”
我说:“大公保,刚刚你应该掷一次大钱,问一次天命的。公道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老公道师仰面躺在地上,头都扭不动,只好拼命斜着眼睛来看我,“这是化偶术,你到底是什么传承?”
这不能怪他们轻敌。
针对我显露出来的拍花术、镇魇术、迷魂术和阴脉术,他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应对。
突然上门,八神守位,推倒香炉,贴身紧盯,引我来到道观,都是防止我施术使手段。
可他们绝没想到,我居然还会第五种外道术!
而且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施术准备。
看似他们突然袭击把我裹挟过来,可实际上却是我先手布局,这一趟是来收割成果!
技高一筹,先手在握,在踏进道观那一刻,我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没什么跟脚,比不得你们三理教,正道传承,树大根深!”
我蹲到老公道师面前,掏出细针,在他胸口刺了一下,用黄裱纸仔细包好。
老公道师艰难地问:“你要做什么?”
“当然做镇魇术咒你们了。太平年月,要是把你们全都在这里杀了,我也不用再在金城混了。既然做一个守法公民不能杀人,那就只能用镇魇术来害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针给在场每个人都采了一滴心头血。
老公道师说:“周成,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赶尽杀绝!”
我哈地笑了出来,“这话要是说在千面胡搞纸人讨命之前,还有些意义,至于现在嘛,纸人讨命,七尸祝寿,八神守位,你们都用过了,斩魔降也请了,你现在说跟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周先生,这都是下面人搞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八神守位也只是个空架子,并不真使了术。”鲁汉光道,“这都是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对于你要是造成了损失,我们可以补偿,传帖赔礼,都没有问题。”
“这样啊……”
我摸着下巴,琢磨一会儿,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信不过你们,想赔礼需要有足够有分量的角色做中。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到时不候,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鲁汉光连声道,“一切都按规矩做,保证让周先生你里外都得。”
“那你们发个誓吧。”我把包了众人心头血的黄裱纸展开,叠了个纸人,“指魇发誓,如果背誓不轨,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公道师,你先来,给大家打个样吧。”
我一推手中的桐人。
躺了一地的众人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老公道师抿了抿嘴唇,从腰间拔出短刀,划破掌心,攥成拳头,将血滴在纸人上,“我三理教公道师,孙壁辉,在此起誓,愿请中人向周成公开赔礼,自此之后绝不纠缠,如有违誓,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鲁汉光跟着上前,然后其他教众依次起誓。
能在这里参加解除镇魇术的,肯定都是三理教的核心骨干。
虽然他们号称几十万教众,但真正的核心成员其实也就那么百十人。
当年公家打击反动会道门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方法,事先摸清底细,然后一举控制全部骨干头目,别说几十万教众,就是百万教众也立马一盘散沙,再成不了气候。
如今这里少说也得有一半三理教的重要骨干。
真要让我用镇魇术咒死了,三理教肯定会元气大伤。
不过,我不会这么做。
这不是外道术士的行事风格。
等所有人都起完誓,我把那个已经被血染成紫黑色的纸人用黄裱纸包好收起来,对鲁汉光说:“还请大公保送我回去吧,就不用再麻烦旁人了。”
孙壁辉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应当的,公保送周先生一程,不要让人说我们三理教没有礼数。”
鲁汉光脱了道袍换回那一身白大衣,也不带其他手下教众,只身一人领着我走出别墅。
那个一身假洋鬼子味的老管家依旧站在别墅门口,看到我们两个出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送别。
我打量了他两眼。
衣着整齐,没有灰泥褶皱。
化偶术没能控制他。
有意思。
我向老管家点了点头,坐到副驾驶上。
鲁汉光发动汽车。
一路沉默无语。
直到停在院门口,他才突然问:“周先生,你为什么说我们教主死了?”
他终于没有沉住气。
在道观里,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老公道师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震惊意外。
显然,他并不清楚自家教主的真正情况,可老公道师的解释却不能抚平他的怀疑。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他送我回来的原因。
总得给他一个问出这个疑问的机会。
但如果他不问,我也不会主动去说。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问题,只是摊开手掌。
鲁汉光沉默片刻,摸出我给他的那枚大钱,掷到空中。
大钱翻转着落到我的掌心。
字。
“九曜星君逆位,遇月不死,仅仅是不死!”
我拍了拍鲁汉光的肩膀。
他不自然地扭动了身体,显然并不适应这种接触。
“你们教主号称是杨如仙转世,可我怎么听说当年杨如仙被枪毙的时候,没来得及把挑选转世灵童的法门传下来?现在这个骨灰选灵的法子,是外道术阴脉化生的一个法门,可不是什么正道法门,杨如仙白云观出身,自称真武大帝转世下凡,要是需要这种外道术法门来挑选灵童,也未免太可笑了。你们这位公道师,不是在选灵童,而是在选时机啊!”
鲁汉光霍然抬头,看着我眯起眼睛。
“周先生,你是在挑拨吗?”
“如果没有嫌隙,又怎么会有挑拨?你问了,我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情。”
我扔了一颗烟给鲁汉光,自己点了一根,没再跟他多说,推门下车。
鲁汉光摇下车窗,对我说:“我三理教众向来团结一心,绝无嫌隙,你这种手段简直可笑。”
我挟着烟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心里其实有些失望。
三理教搞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劫寿续命,而是维持他们的教主不死。
这应该是他们内部斗争的外延。
这条线涉及不到我当年的事情。
那么,他们就都可以去死了。
我站在院门口一直把烟抽完,掏出那个纸人,埋在院门槛下,又把鲁汉光扔出来的那枚大钱压到上面。
这不是钱,而是一个种子。
掷钱问卦,不仅仅能磨炼心性,还能迷神种念。
掷钱之后,我已经借着刚才的一问一答在鲁汉光的意识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在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生根发芽。
大钱就是这颗种子在现实里的表征。
等到公开赔礼之后,三理教必然会爆发内乱。
会道门内部的权力斗争本身就比世俗的权力斗争更加血腥激烈。
我又给他们加了点小小的佐料。
到时候谁还顾得上理会我?
字,天发杀机。
三理教一定会衰败在鲁汉光的手上。
所以,我不需要在道观里直接发难,也不用担心三理教事后的报复,只需要在公开赔礼的时候,小小地再添一把火,引爆三理教的内部矛盾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