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梅酱
不过他并没有那么着急走, 费莹的跟前。
留意到动静,费莹抬头看来,。
然后就见到月刃朝她浮起了一抹微笑, 用嘴型无声地说道:晚上我在房间里面等着你哦。
费莹:“……”
虽然她知道这番话是说给藏在她体内的那只鬼听的, 但是这一瞬间鬼听了后会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鼻尖上狠狠一酸, 眼眶顿时又湿润了起来。
屠舒怀在旁边看得也是无言以对, 叹了口气之后也起身回去了房间。
很快会议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 一直持续到了如前几天晚上一样的见鬼时间。
即便隔着房间,池停都听到了来自于对门声嘶力竭的凄厉惨叫。
这声音显然不是月刃发出来的,那么一来, 来源在哪显而易见。
伴随着这样一阵接一阵让人心悸的嘶吼声传来,池停只能象征性地在心里表达了一下同情。
只能说月刃搞的动静确实大得有些过分惊人, 以至于住在隔壁的文翁明显也被这样的叫声给吓到了,也不知道又一次撞翻了什么东西,将这个夜晚衬托得越发混乱。
就是不知道住得较远的屠舒怀此时此刻又是作何感想。
池停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翘着二郎腿, 心不在焉地数着时间。
直到对门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下来,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刚好过了整整半个小时,这无疑比那只鬼从他房间里面跑走的时长要持久多了。
一时间, 池停也不知道应该感慨月刃挺能造作,还是应该感慨那只倒霉的鬼真能坚持。
就当他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无意中一瞥, 发现客房的门缝外面隐约又探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池停缓缓地挑了下眉梢。
熟悉的影子小触手送来了久违的纸条,这一次他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就写了一句话:[避免明天那玩意儿委托的时候不安分, 先打服了。]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所谓的“月刃式逻辑”,池停看了一会儿,也取了一张纸,写上内容给影子触手带了回去。
内容相当言简意赅,就四个字:[干得漂亮。]
当天晚上可以说度过得惊心动魄,也可以说算是相对而言的风平浪静。
前者属于鬼,后者属于玩家们。
次日清晨,大家在吃完早餐后继续前往当天的委托地点,只是当再次穿过那扇门的时候依稀感到有些恍惚——从最初时候还十分热闹的八个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只剩下五个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四个。
好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抱着这样感慨又释然的心态,所有人再一次跨过了那扇新增加的门。
白色的空间当中漂浮着浓烈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放眼看去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只有一台台医疗设备仿佛具有自主意识般井然有序地运营着。
这一次并不是先前那些日常空间,而是医院。
在画面出来的第一时间,各个直播间的弹幕都滚动了起来。
【唉?我还以为会一直温馨下去呢,怎么感觉画风突变?】
【我追过这个本好几次了,每次看着一天天委托地图的切换,总是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温馨不温馨不重要,日常委托好好做就可以了,问题不大。】
【就是不知道今天那只鬼会不会整出幺蛾子了,既然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应该会有人特意看着吧?】
【已经到医院了啊,那距离结束确实快了,希望这次的投资可以回本,哦不对,可以翻倍,祈祷。】
就在一片弹幕当中,其中一个直播间飘过了一个这样的内容:【咦,这个医院好熟悉啊,好像是我家原来那边的。】
不过这句话并没有得到重视,很快就被其他的弹幕所覆盖了过去。
副本里的玩家们再次接到了委托内容。
[来自绅士先生的委托4:
绅士先生表示,感到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配合医生哦。
进行验血(0/1)
拍摄X光片(0/1)
拍摄CT(0/1)
接受针剂注射(0/1)
完成住院登记手续(0/1)]
熟悉的五个人五个项目,只不过委托后面的数字提示着他们,这已经是他们进入副本后执行的第四次委托,即他们已经进入副本第五天了。
到了现在,几个玩家都已经很有经验,很快地就完成了委托分配。
由屠舒怀去验血,池停跟月刃分别拍摄X光和CT,文翁拿到了到时候所有人一起陪同前去完成住院登记,至于费莹,为了避免她体内的鬼特意不配合,将接受针剂注射这个可以强制执行的委托留给了她。
由于医院情况到底还是跟第一天有所不同,在分成了几个较大空间的情况下,屠舒怀提议一起集体行动,互相陪同着去逐一执行今天的委托内容,从而更好地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好啊。”由于很久没有这种陪同就医的体验,池停回答的时候笑得一脸期待。
这让其他人不由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
按照顺序,第一个委托是屠舒怀的验血任务。
看着她推开了检验科的门走进去,其他人站在外面的走廊里等。
池停留意到费莹从一开始就一直距离月刃远远的,瞥过一眼后就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视线,继续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有什么发现吗?”月刃问。
池停回答:“算有吧,我发现你昨天把人家鬼欺负得挺惨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怕成这样,不出意外的话,比他那天晚上还要来得惨烈。
当然,后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这真不怪我。”月刃其实问的并不是这个方面,但听池停这么一说,顿时一脸的无辜,“之前听你说还以为这鬼会挺温和的,结果昨天一冒头我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直接朝我咬了过来。要是我采取一点正当防卫的手段,今天就看不到这么完整无缺的我出现在你面前了。”
池停有些惊讶:“它要伤你?”
按照前几天晚上的情况,那几个见鬼的人虽然都吓得够呛,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真正受伤的情况,到月刃那怎么就……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跟印记的层数有关。”
月刃说完后顿了一下,无声一笑:“越来越心有灵犀了啊池队长。”
池停不置可否。
目前来看这也确实是最大的可能性。
一层印记只是单纯的恐吓,二层则直接上升到身体上的损伤,等到嫉妒印记到了三层,就会如董宰那样当场死亡了。
也就昨晚那只鬼遇到的是月刃,才被反摆了一道,要是昨天接到这两层印记的是屠舒怀,今天一早醒来恐怕就要见到一个十分惨烈的血腥现场了。
叠加的印记,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这些副本中玩家的催命符。
池停:“其他呢,昨天你们一起玩了那么久,应该看到那张脸了?”
月刃点头:“看得非常清楚。”
池停问:“什么感觉?”
“除了那些从玩家们身上偷来的五官,这只鬼看起来感觉就像是……”月刃斟酌了一下用词,“被哪个臭小鬼十分不负责任地画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回答,已经让池停确定月刃也产生了跟他一样的感觉。
算是侧面应证了猜测,让他心情不错地微微一笑:“跟那间儿童房里的涂鸦风格像不像?”
月刃眨了眨眼,渐渐地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态:“我就说感觉在哪里看过这画风,别说,还真是。”
两人这边正在旁若无人地交流着,只见检验科的门再次打开了,屠舒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比进去的时候要苍白了很多。
面板信息更新,委托任务上的验血项目顺利完成。
“这是抽了多少血啊?”文翁倒了一杯热水送了过去。
屠舒怀接过来喝了一口,干裂的嘴唇稍稍恢复了一些的红晕。
跟其他人往放射科走去,闻言摇了摇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刚发现了一个情况。”
留意到其他人看来的视线,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虽然说是需要我去抽血,但那张化验单根本就不是我的。刚才我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的名字是——苏莉莉。”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了一瞬。
苏莉莉。
这又是谁?
“我,我好像知道。”费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弱弱地开了口。
她的状态从昨晚开始就显然非常不好,一夜过去眼眶的黑眼圈也愈发分明。
这个时候也像是想要抓紧机会讨好大家,在众人的注视下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在儿童房的时候看到过,谭浩波制作那张祝福的卡片,顶格位置写的就是‘给可爱的苏莉莉’。”
“原来那孩子叫苏莉莉啊。”月刃恍然,“名字跟长相一样的可爱。”
文翁也是见过那个小女孩的玩家之一,闻言,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也有些复杂。
不管怎么看,都实在无法将其跟“可爱”这个词联系到一起吧!?
池停短暂的思考之下,眼见已经抵达了放射科,一言不发地就这样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等到完成X片的拍摄之后再次回来,对上其他人的视线,确认地点了下头:“单子上的名字写的确实是‘苏莉莉’。”
紧接着月刃前去了CT室,回来之后给出的也是同样的回答。
进行过确认之后,他看向了池停:“怎么说?”
池停思考的状态中,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地抚摩着胸前的异石,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看来,我们在这个副本中加入的,可能就是这个苏莉莉的人生。”
这样的话语落下,让其他人微微一愣。
等到意识过来之后,神态间隐隐的也有了一丝的微妙。
如果说这一路来就是这个小女孩的生活,那么……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委托现场的时候,那是一个十分温馨的儿童房。
在他们的委托任务当中,这个小女孩被叫做公主,看得出来她喜欢好看的裙子、喜欢可爱的娃娃、喜欢各种各样红色的东西,也可以肆意地在自己房间的墙面上随便涂鸦。包括那充满了公主气息的粉红色床单,都可以从中感受到父母对于她那浓浓的爱。
兔绅士让他们整理玩具,录制儿歌,做祝福的卡片送给她。
每一件事显然都是可以让她感到更加快乐。
第二次委托现场是野外营地。
一家人出门在外面游玩,享受着美好的野餐时光,但是一不小心将那满满的糖果给打翻了,大家又十分耐心地将这些糖果一刻一颗地全部找回来。小孩子偷吃糖果是被允许的,所以可以悄悄地将这些甜蜜的味道藏在嘴巴里。
第三次的委托,他们来到了厨房。
父母每天绞尽脑汁地准备着丰富的菜肴,不管好不好吃,那都是最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足以让每个人享受着一起围在桌边的用餐时光。小孩子偶尔也可能会挑食,但是再不好吃的食物在警告的视线下,到底还是努力地吃了下去,新的菜单里总是会带着更多的营养,让小女孩在成长的日子里快快长高。
然后,就到了他们今天的第四次委托。
这一回,却不再是温馨的日常环境,而是来到了医院。
现在他们像是在代替那个叫苏莉莉的小姑娘,重新勇敢地经历着在医院里面的一切。
而按照委托最后的内容来看,她,住院了。
所以说,从先前幸福快乐的生活直至来到医院,这当中又发生了什么呢?
这一瞬间,玩家们在这个副本当中感受到了除求生欲之外的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池停在一片沉默中走到旁边的打印机旁操作了两下,很快,X光和CT的片子就这样一张接一张地打印了出来。
明明进去做检查的人是他跟月刃,打出来的片子却都属于小女孩苏莉莉。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转向屠舒怀:“你的化验单呢,应该也能拿了吧?”
屠舒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转身往回跑去。
很快,她将验血的单子也带了回来。
所有人围过来看。
虽然没有专业人士能够看懂这上面的内容,但是从各个极度不正常的指标也不难看出,这个苏莉莉的身体状况似乎很糟。
长久的沉默下,屠舒怀还是开了口:“她生病了,而且应该非常严重。”
说话的时候,她可以感受到兔绅士始终站在不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回头对上这样的视线,屠舒怀头一次没有任何恐惧:“所以这只兔子是怎么回事,它是一直在这里陪着苏莉莉吗?”
文翁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只是回想了一下自己见到小女孩时的样子,讷讷道:“……但是她在玩丢手绢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活蹦乱跳的啊。”
“所以说,梦里果然什么都有啊。”月刃低笑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微微拉长的声音浮在半空,“《坚定的锡兵》、《胡桃夹子》和《爱丽丝梦游仙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
没头没尾的话让其他人一脸茫然,但已经足够让池停瞬间听懂了当中的含义。
他再次看向了周围的环境,看着医院外面显然跟之前野餐营地那样割裂感十足的独立空间,感觉自己也明白了过来。
拥有独立灵魂的玩偶,萌生出坚定守护的信念,陪伴小女孩一起进入了一场漫长的想要捆住所有幸福的梦境。
不,只有能够醒来的那才叫梦境。
副本中所创造出来的,或许更应该说是一场困着她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魇才对。
“走吧,继续后面的委托了。”池停说着转过身去,轻轻地拍了一下费莹的肩膀,“该轮到你了,我们陪你去打针。”
费莹愣了一下,顺从地迈开了脚步,小声说道:“谢谢,不过我自己应该也可以的。”
池停微笑:“你当然可以,可以捣乱对吧。”
费莹慌忙摇头:“不,不是的,我真不是鬼。昨天晚上我一直都没睡觉,我很清醒,你们遇到鬼的时候我很确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只要放我自己一个人进去,等我完成委托出来,你们就可以相信我真的不是鬼了!”
“行了别演了。”池停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上半下,语调更是平静无波,“从今天早上开始,或者说更早起,你不是已经占据费莹的身体了吗?要不然,你从一开始就这么远远地躲着那个家伙做什么?”
他随意至极地指了一下跟在几步外的月刃,笑了:“所以说,这下意识的举动早就已经让你暴露了。虽然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下手确实向来不分轻重,估计也被欺负惨了吧。其实昨晚能够稍微安分点的话应该真不至于那样,他也就是跟我一样想见见鬼而已,你说你一上来就想要咬人,人家能不生气吗,对吧。”
费莹:“。”
在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情况下,让她脸上那些惶恐的伪装终于荡然无存:“但我找你的时候并没有下重手,你不是一样弄断了我的手?”
跟着池停一路往前走去,面无表情之下一开口,因为截然不同的语调也让她仿佛在转瞬之间换了个人。
池停对这样碰瓷的控诉只觉不可置信:“做鬼也要讲道理,我当时只是捆了你,你的手可是自己弄断的。”
鬼:“……”
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跟前的这个人,恐怕在这样轻描淡写的甩锅下让它只想原地拼命。
隔了许久,它的嘴角才浮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既然你知道我已经让她从这个身体里面消失了,就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吗?果然,遗忘永远都是你们人类最拿手的事情。”
“为什么要难过,是你弄死她的,又不是我。”池停奇怪地看了“费莹”一眼,到了注射科门口,推着她往里面走去,依旧是淡淡的语调,“而且遗忘有什么不好?只有学会遗忘,人才能继续走得更远。”
这样的话语落入耳中,让鬼讥讽的神态也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它就听到池停问道:“最后一个让我非常好奇的问题,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五官,真的都是苏莉莉画的吗?你们都是她画出来的?”
长久的沉默后,“费莹”点了点头:“是。”
池停第一次从一只鬼的语调中听出了十分复杂的情绪。
得知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满意地露出了笑容,又问:“所以你们到底有多少只?”
这次“费莹”眼睛一闭,没有给出回答。
池停遗憾道:“不说算了。”
下一秒,没等“费莹”反应过来,她只感到手上的力量一重。
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池停重重地按到了注射窗口内。
池停一改之前提问时候温和谦逊的语调,不忘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句:“别乱动,你没我力气大,而且外面还有另外一个人看着呢,你要不安分我就换他来,明白?”
不远处,被他点名的某人正站在注射科的门内,十分配合地清了清嗓子。
费莹体内的鬼:“……”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它居然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个人类按着打针。
这简直是它鬼生里留下的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