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晕乎乎的从皇宫回了赵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去了一趟皇宫带回来这么刺手的一个问题。
赵六一回去就去了后院的马厩,小厮说侯爷在马厩那里看他的马儿。
马是赵侯爷的半条命,赵侯爷在府里的时间里,有一半的时间用在马身上。
此时,赵侯爷蹲在正刷着他的马,那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侯爷,倒是跟马夫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粗布衣裳,不怕脏不怕累。
赵六来到赵侯爷跟前,喊道:“爹!”
赵侯爷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六,又下头,继续干活,他随意的问道:“六儿怎么来这里了?要骑马出去?”
赵六摇摇头,摸了摸伸过来的马头,回道:“不是。”
赵侯爷的马儿除了赵侯爷,就是赵六能骑了。其他人,摸都不能摸一下的。
赵侯爷再度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六,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赵六点点头。
赵侯爷把刷子递给一旁的小厮,语气不悦的问道:“说吧!又做了什么事,要我去收拾烂摊子?”
赵侯爷的下意识的反应确实让赵六羞愧。
以往,他找爹,十有八九都是来求救,让赵侯爷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的。
赵六羞臊的高声喊了声“爹!”,说道,“以我跟皇帝的关系,我哪还有烂摊子要您收拾?”
赵侯爷瞥了一眼周子箫,脱了雨靴,来到马厩外,告诫道:“以后,你与皇上关系好的话少说。不说最好。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赵六神色正经起来,他慎重的点点头:“是。儿知道了。”
小厮端来水,赵侯爷边洗着手,便说道:“你……你说得也对。那些个人,最会看碟下菜。”
世人都如此,何况是在京都,那些个混迹官衙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不精,成年累月的看着也学会了。
赵侯爷洗完手,又擦了把脸,好奇的问道:“既然,不是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那你找我有什么事?雪儿的事情,你去办了吗?”
“嗯!正是雪儿的事情。”赵六扫了眼四周,说道,“爹,去书房吧!这里不方便。”
书房商量事情?雪儿的事情没办妥,皇帝要怪罪雪儿?不至于吧!
赵侯爷深深的看了了一眼赵六,放下手中的毛巾,说道:“好。你等我一下。”
赵侯爷换了身衣裳,与赵六一起去了书房。
赵侯爷坐下来,小厮上了茶,赵侯爷挥退小厮。
赵六走过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坐吧!”赵侯爷指指一旁椅子。
赵六顺从的坐了下来。
赵侯爷喝了一口茶问道:“你今日去宫中?雪儿的事,皇帝要责罚?”
责罚?这点小事,子箫才不会如此呢!
赵六轻笑,说道:“那倒不是。子箫心眼没有那么小。”
赵侯爷松了一口气。要是皇帝真要怪罪雪儿,那他也是没有办法的。皇权嘛!自然违背不得。
赵侯爷又喝了一口茶问道:“那是什么事?”
赵六深深的望着赵侯爷,斟酌许久。
这都是什么事?妈的。赵六心里烦躁的骂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子箫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许富贵?
他爹能同意许富贵做女婿?
赵侯爷放下水杯,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赵六呼出一口气,说道:“今日去见皇帝,皇帝说,许富贵人品好,有才有貌,问我让许富贵做我的妹夫可否?”
赵六言简意赅的讲出了皇帝的意思。
这事,总归要跟爹说的,他们赵家也总要就此事回复皇帝的。
“许富贵?”赵侯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许富贵是谁啊?他怎么没有听说过?京都姓许的可没有几家。许司徒?他儿子是辉字辈。许,许,好像有个副将姓许,他儿子叫许富贵?这不太像武将家儿子取的名字啊!
赵侯爷疑惑的望着赵六。
“许富贵何许人也?”赵侯爷问道。
赵六叹息道:“许富贵,祖籍白米镇,家中有一小小的书铺。宣德二十四年考中进士,后担任国子监助教,宣德二十六年至今在涵州当知县。”
赵侯爷皱了皱眉头。
祖籍白米镇?考中了进士?既然当了国子监助教,怎么不留在京都?涵州当知县?那么远的地方?
他得罪了某人?求了个外放?
几息时间,赵侯爷就想了很多。
想归想,他还是得问清楚。
雪儿的终身大事可不能糊涂。
赵侯爷又问道:“他父母……?”
赵六眼睛瞪得有铜铃大,他惊诧的问道:“爹,你还真的考虑许富贵做妹妹的夫婿啊?”
赵侯爷瞪了赵六一眼,沉声说道:“皇上开了口,咱们自然要了解清楚,慎重考虑考虑,再回复皇上。”
“哦!”赵六泄了一口气,依着后背坐在椅子上,不乐意的说道,“可是,许富贵曾经……”
赵侯爷奇怪的望着赵六,疑惑的问道:“许富贵曾经怎么了?”
赵侯爷紧接着又问道:“你认识许富贵?他曾经怎么了?”
赵六屁股底下像有钉子似的,扭了扭身子,下定决心说道:“哎!我就都说了,烦死了!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赵侯爷深沉的望着赵六,六儿认识许富贵?这其中好像有什么事啊?
赵侯爷不语,老态龙钟的坐得正正的,等着赵六说个详细。
赵六探过身子说道:“我就这么跟您说吧!许富贵是白米镇人,皇后也是白米镇人,皇帝与皇后是在白米镇认识的。皇帝那个时候也认识许富贵。”
赵侯爷目光闪了闪,问道:“怎么了?他们三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姜还是老的辣,赵侯爷一听个音就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赵六给了个当然的表情,继续说道:“皇帝在白米镇原先只是落个脚,只是,后来病犯了,便在那里住了下来。皇帝就坐在皇后的隔壁。”
赵侯爷捋了捋胡子,说道:“这个我好像听你和你大哥说过。这跟许富贵有什么关系?”
当初,德妃让皇帝下令,让大儿子去护送二皇子回京都,回来说过这么个人。雪儿从白米镇回来也说过,柳小姐就住在二皇子隔壁。
只是,这个许富贵从来没听他们提过,六儿也没有提过。这小子嘴来挺紧的。
赵六继续说道:“那时候,他们就是很好的邻居。许富贵看上了皇后,是现在的皇后。他便让家里人请媒人去说亲,听说,庚帖都已经换过了。后来,后来,皇帝赐了婚。这事就了结了。”
赵侯爷思忖片刻,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皇帝……?”赵侯爷抬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没有往下说。
赵侯爷没说出来的话,赵六却懂。
赵六斟酌着说道:“我猜测,或许,皇帝对此事心有芥蒂。”
心有芥蒂?
皇帝对皇后与许富贵曾议亲的事情有芥蒂,扯上他们赵家做什么?
赵侯爷不解:“皇帝心有芥蒂,贬了许富贵就行了,看不到他就行了。何必让许富贵娶雪儿?”
“这……”赵六挠挠头,他找不到理由。
他也只是猜测,谁知道,那个人怎么想的?竟然让雪儿嫁给许富贵?
雪儿能同意吗?
他爹和娘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啊!
不是说许富贵不好,只是,只是,这京都里挑女婿,那还不是挑门当户对的。
你嫌雪儿惹恼了你,你呵斥两句就是了,何必糟蹋雪儿呢!
还有许富贵,都在涵州了,离了十万八千里,你怎么还看不顺眼?
刚刚我还为你辩解,说你不小心眼。
哎!看来,对于有关自己的事情就小心眼了。人啊!都是自私的吗?
不会!
子箫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是他关心妹妹,一时情急想岔了。
不是心有芥蒂,那是什么意思呢?
赵六不明白的问赵侯爷:“那是皇帝此举是什么个意思?”
赵侯爷手敲着桌子,望着桌子上放着的一端松花石蟠螭砚,那是他生了雪儿,先帝赐给他的,说是,雪儿与二皇子年岁接近,以后,……
先帝没有往下说,赵侯爷也知道先帝要是说出来,这事就板上钉钉,铁定了。
先帝有那个意思,雪儿年纪渐大,他也一直拖着未敢给雪儿相看夫君。
后来,德妃有意愿争夺皇位,想让雪儿嫁给了二皇子,他却不想陷入储位之争,好在,皇帝当时也不想二皇子娶雪儿。
这事就没有起太大的风浪。
后来,二皇子娶了柳家姑娘。
他这才让夫人给雪儿相看。可,这一两年相看,雪儿都没有看上一个。
要是雪儿早点定亲,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许富贵?
白米镇人,家中原来开了家书铺。那书铺定是在白米镇吧!
这条件,他夫人怕是不会同意,一个正三品的通政司通政使的儿子,夫人还叽叽歪歪的嫌人家底子薄。
唉!
皇帝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想做个媒?
还是,怕雪儿打扰到他与皇后的感情?
还是想打压一下他们家的气焰?
这个他得弄清楚,弄不清楚怕是会选错路。
赵侯爷没有回答赵六的问话,他手摩挲着桌角,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赵六瞪大眼看着他父亲。
什么叫他知道?
爹知道什么呀?
也不跟我讲个明白。
赵侯爷朝他挥挥手。
赵六知道,他父亲不想说的事,是不会告诉他的。
或许,父亲也没有想到理由,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赵六站起来,“那孩儿先下去了。”
赵侯爷点点头。
赵六出了书房。
他回头望书房一眼,转头往他的院子走去。
先回去,有空他再进宫问问子箫。子箫应该会对他说出理由的。怎么就想到把妹妹许配给许富贵呢?
赵六怎么都想不明白?
赵侯爷也想不明白,赵六走后,他让人把大儿子,二儿子喊过来,又让幕僚来了书房,商讨皇帝要给雪儿做媒的事情。
事情并没有商量出一个名堂出来。
因为,过年皇帝不办公了,也没有办法找人探问。
……
赵侯爷心头烦恼,皇宫里的皇帝此刻也不能避免的心头烦恼。
长秋殿中,小太监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向他回禀城南那个府里的事情。
“皇上,城南府里的娘娘闹着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