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车挚将房门砸得咚咚响, 陈映澄慌乱地从床上翻下来,左右看不到适合躲藏的地方,衣柜里只有三四件衣裳, 剩下的全是杂物,她忍不住抱怨道:

“你这里怎么什么也没有!”

“我住进来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今日的场景。”江随山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在屋子里转悠, 忍俊不禁,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澄澄别急, 你回床上躺着,我用障眼法遮一下便是。”

陈映澄:“能行吗?师父他现在虽然体质上是凡人,但毕竟是活了二百多年的家伙。”

“试一试吧,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江随山,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忙活什么呢, 给我开门!”

车挚的声音再次传过来,陈映澄无奈之下只能躺在床上, 用被子遮住了脸,小声道:“咱们这样岂不是把师父当傻子耍?”

“嘘——”

她听见江随山笑了一声, 正想骂他, 江随山已经去给车挚开了门。

门开了一条缝, 车挚便闯进来,绕着屋子里走了一圈,问道:“你在里面磨磨蹭蹭这么长时间干什么呢?是不是藏人了?”

“师父,慎言。”江随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在修炼。”

“真的?”车挚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 也没追问, 便道, “不说这些了,澄澄失踪了。”

“怎么回事儿?!”江随山假模假样地惊讶,“她在哪里失踪的?”

车挚道:“夏侯家。今日夏侯和罗的妹妹在宁山兽林遇袭,澄澄好心送她回府医治,可夏侯府那些没良心的居然没有好好招待澄澄,她定是用了那张瞬移的符咒,体力耗尽,现在不知去了何处。”

江随山道:“多久了?”

“有大半日了,我刚刚不久前才得到消息,让倪涯的徒弟帮着在赤日城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这才来找你来了。她二哥都快急疯了。”

听到他们已经派人找过,江随山和陈映澄心中皆是一惊,陈映澄大气都不敢出,只想赶紧回去,一激动,心脏便跳得极快。

“我去夏侯家附近找找!”

江随山也做出心急的模样,当即便要拉着车挚出去寻找,给陈映澄离开的机会。

车挚却叫住他,站在原地顿了半晌,忽道:“我怎么感觉你屋里这么吵闹?”

陈映澄的心提到嗓子眼,听到江随山问:“什么?”

“心跳声……”车挚闭上眼睛,陈映澄赶紧捂住嘴巴,屏住呼吸,“有些乱糟糟的。”

“师父,这种时候您就别闹了,先找到澄澄要紧。”

江随山下意识地往床边瞥了一眼,作势要出去,又被车挚叫住。

“你不必去找,你们当初成亲的时候,我不是送了你同渡鸟的羽毛,你试一试,能不能感应到她的位置。”

江随山:“……”

他摊开手掌,指尖有些颤抖,掌心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羽毛形印记,与此同时,被子里的陈映澄感觉掌心在发烫,她默默地将手掌移开,蜷缩起来。

江随山:“我……我好像看到了,师父。”

说完,他大步往外走,车挚见状也跟了上去。

待外面没了声音,陈映澄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准备悄悄离开。

江随山跟她说过一条从主殿出去的近道,人迹稀少,但这赤日学院内遍地修士,江随山修为高不怕被发现,陈映澄走得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撞到巡逻的,被当成贼人抓起来。

幸好这条道靠近主殿,平日里很少有人走,陈映澄半天才看到出去的大门,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还没走近,脖子上便多了把尖枪。

“……”

陈映澄顿住脚步,汗毛乍起,还没完全平静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她现在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又不知对方实力深浅,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得想办法周旋,实在不行,便只能提车挚或是她二哥的名号。

“陈小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陈映澄愣了一瞬,记起这声音的主人。

“你为何在这里鬼鬼祟祟?”

花绍婴收了枪,看着陈映澄被僵直的躯体,转到她面前,“是来找陈正澈的?”

陈映澄与她对视一眼,对方似在审讯她,眉眼间尽是威严。

“我是……”

夏侯绫的事情闹得那样大,花绍婴未必不知晓,这个时候扯谎,反而更可疑。

陈映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挠着脑袋一副迷茫的样子,花绍婴眉头深深皱起,盯着她看了半天,主动给了她台阶。

“你护送夏侯绫回家,体力耗尽,是我将你带回来休息。”

陈映澄一愣,“你?”

花绍婴挑眉,“你不这样说,该怎么应付你哥,陈正澈可不是个好骗的。”

陈映澄想明白她的意思,顿时脸上发烫,“你都看到了?”

“偶然经过。”花绍婴道,眉宇间有几分淡淡的愁意。

事发之时,她正在白塔的作坊中,两人吵了一架,一出来便听见夏侯家吵吵嚷嚷,再然后就看到江随山把陈映澄拽走的场景。

江随山曾经有过妻子,这在赤日学院也不算什么秘密,百里言冬个大嘴巴说漏嘴许多次,连花绍婴这种不怎么参与学院聚会的都隐约听过江随山千里追爱还被休了的故事。

花绍婴一度当他在瞎扯,江随山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为爱失智的人,可今天匆匆见到那一眼,她忽然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还请花小姐帮忙保密。”

“我不喜议论他人。”

花绍婴说完,侧身让开,“陈小姐请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这还是第二次见面,陈映澄有些尴尬,摆手道:“我自己回去便是了。”

“我送你。”她站到陈映澄身侧,道,“有些事情,想请教陈小姐。”

陈映澄猜到她是想问夏侯绫的事情,便没再推辞,由她跟着。

花绍婴也是个急性子,没走出多久,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陈小姐,今日在兽林,巨狼袭击夏侯绫的时候,你在场吗?”

“不在,我在林内,回去时巨狼已被射杀。”

“秦向栗做的?”

“或许。”

陈映澄答完,忽然察觉她这话有歧义,便补充道:“我没有亲眼所见。”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将陈映澄送到家门口,敲门见到陈正澈,冲他一抱拳,话都不说一句便走了。

陈正澈本来急得双眼都在冒火,一见是花绍婴将陈映澄送回来,当时便怔住了,愣愣地说了句感谢,直到人走远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和她在一块?”

陈映澄便将两人准备好的那段说辞讲给他,陈正澈先是惊讶,再是质疑:“你体力不支昏倒,她该将你送回陈家,或是告知我一声才是,怎么将你带去赤日学院了?”

陈映澄脑瓜子转得快,道:“花绍婴与夏侯绫交好,问了我许多兽林发生的事情。”

陈正澈半信半疑,在确定她没受伤之后,将带回房间休息。

“下午的时候夏侯家送来许多谢礼,还说改日夏侯绫好了,要宴请陈家好好跟你道谢。”

陈正澈说着,忍不住念叨起来,“我知道你心善,但咱们与夏侯绫非亲非故的,你不必为她搭上这么多,而且我听闻在场本就有大夫,他不让医治,偏要回夏侯家……”

陈正澈长叹一声,“你这次救了她,未必是好事。”

“怎么说?”陈映澄问。

“夏侯绫出生的时候,她母亲难产而死,给她接生的稳婆,照顾她母亲的大夫、丫鬟,侍卫,全都病死了。”

“从前城中有传言,夏侯绫是个身体畸形的怪物,她父亲夏侯斥当街拔了三条议论者的舌头,又在夏侯绫百日宴让她在人前露面,流言才渐渐平息……今日之事一出,怕是又要流传起来了。”

夏侯绫的身体异常,陈映澄是知道的,但听了陈正澈的话,她还是愕然。

“兽林发生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细节?”

虽然他们今日去了不少人,但那些兽林的马夫,看守,少爷小姐的丫鬟侍卫,哪个不是经过调教的,绝不敢大肆宣扬这种事情。

“赤日城已经传来了,夏侯小姐受伤后不让人医治,这——”陈正澈也反应过来,脸色沉了沉,“是有人故意在城中传播,为的就是让流言再起。”

“夏侯家本就树敌无数,看来是有人忍不住对他们出手了。”陈正澈摇摇头,感叹道,“可惜,这招实在是有些鲁莽了,夏侯和罗可要比当年的夏侯斥更加心狠手辣。”

陈映澄默然,虽然时间线提前,起因变了,但总体来说又和原书剧情线对上了。

关于夏侯绫的流言再起,牵动着整个夏侯家的秘闻,夏侯和罗那个情绪不稳定的炮仗,怕是又要炸了。

他这一炸,秦家,白家两姐弟,赤日学院,江随山,甚至城中大半世家,都会被波及。

这剧情推得也太快了,陈映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准备好呢。

陈映澄正苦恼,落鸢来报,说车挚回来了,还带着江随山。

陈正澈闻言,制止了想要起身的陈映澄,自己出门迎接。

“澄澄回来了?”车挚脚步急促,却被陈正澈挡在门外,看他面色凝重,担心道,“怎么,受伤了?”

“没有。”陈正澈黑着脸,看向他身后的江随山,“你来做什么!”

江随山本有些心虚,但怕陈正澈看出来,便板着脸不让情绪显露出来。

可在陈正澈眼中,陈映澄失踪这么久,江随山来了却是这一幅冷脸,淡漠高冷,没半点担心的神色,这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

“我早知你是个薄情的家伙!从前还想让我帮你跟澄澄说情,可没几日便又跟旁人鬼混,你现在又这幅厌烦的模样是几个意思,就算没有你,我们一样能找到澄澄,江掌门日理万机,打扰到您,真是万分抱歉。澄澄已经无事了,还请您早些回去吧。”

厌烦?

哪个厌烦?

是他不识字还是听不懂话?

他哪里有厌烦的情绪?!

江随山:“二哥……”

他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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