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4s店出来时,已是夜里两点多。
帝都寒风凛冽。
时苏将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扯了扯,遮住大半张脸,门外停放的是易城公司叫来的车。
他们两人的车经过店里的系统检测等等,需要至少过五天之后才能过来取车。
上车后,时苏对司机报了时家的位置,易城坐进车里,听见她要回时家,转过眼看向她。
时苏却别开脸,转眼看向了车窗外,并不想说话。
易城知道她不想跟自己靠的太近,于是与她中间保持了礼貌的距离,坐在旁边说:“告诉你一切,一是因为我对你内心愧疚,二是因为私心,三是希望你能理清所有缘由,好好活在当下,不要因为当年父辈们之间的恩怨而卷入其中。”
时苏全程无话,只将脸埋在围巾里,直到车开到时家门前,她下了车。
易城下车将她送进门,在门前时,他忽然叫住她:“苏苏。”
时苏停下脚步。
“不知道景继寒这一次能不能熬得过去,如果你需要,我随时会站到你身边。”
时苏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呼吸着夜里凛冽的空气,头也没回道:“我不需要。”
话落,她直接向里走,直至身影在时家正门前的院里被雪夜淹没。
易城在门外看了一会儿。
时苏没变。
这两年的娱乐圈一线生活水深火热,处处陷阱,看似将她的棱角磨没了,但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变过,那个在镜头前深藏的锋芒与原则,那些曾经为了替自己讨回公道而隐忍不发最终将时云音母女拉下台的坚韧的时苏……
她还是她。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仅仅为她自己而重新披上无形的盔甲。
翌日,时万承果然回了时家,进门的时候很低调,但家中人皆已知晓。
因为听闻时老爷子最近几天偶尔能坐在轮椅上出来晒太阳了,时万承回来后谁也没见,直接先去看了眼老爷子。
待到时万承从时老爷子房间里出来时,便看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外的时苏。
时苏刚从自己独栋小别墅里出来,昨晚回来后洗了个澡就睡了,毕竟熬了两天又参加了一场挥汗如雨的比赛节目,夜里又见过易城,终于困到沾床就睡。
但也做了一夜的梦。
这二十几年她只一味的知道时棱康对不起她妈妈,只知道妈妈去世那年身边也没个亲人在,无依无靠,唯一信任的时棱康却也到最后也没给过她一丝多余的怜悯和心疼。
却从来没想过,二十几年前时棱康究竟和她妈妈是在什么样的境况下相遇,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结局。
易城昨晚给她讲了一个二十几年前的故事,这一场梦里光怪陆离,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时苏额上都布上了一层细汗,坐起身时听见门外的佣人说,她二叔回来了。
此刻的时苏身上只穿了件内搭的毛衣,及肩的头发蓬松的散在肩上,没化妆,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过来了,但即便是素面朝天,她在门外看向时万承的眼神却并不柔软,随了她母亲的天生丽质,眉眼漂亮又大气,配上她此刻的神情,冷意已经浓的四溢出来,让人无法忽视,更也无法避开。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亲朋与佣人忽然觉得,时苏就是这个家里站得住脚的大小姐,当她不再回避这份责任时,她的气场足以镇得住这栋老宅里所有波澜起伏叵测万分的人心。
时万承将时老爷子房门的门关上,目光很平淡的落在时苏的脸上,与她对视了不过十几秒后,便极有风度的递给她一个长辈对晚辈该有的客套眼神,且明知故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家里住几天了?”
“住了有几天了,一直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二叔。”时苏眸光很浅,听不出情绪的开口:“倒是前几天外出工作时,有幸见过几位京建的领导,他们都对二叔赞不绝口。”
听见京建的领导这几个字,时万承先是没说话,这周围的亲朋和佣人个个都是人精,一看见这叔侄俩看起平静但实则随时会殃及池鱼的脸色,便各自悄悄的退出去了。
时老爷子的房间门外,只剩下了时苏和时万承,还有时苏特意检查过是否能正常使用的监控摄像头。
时万承不动声色的向走廊角落里扫了一眼,然后忽然笑了,脱下的外套随手搭在臂弯上,明明已经五十几岁,但因为常年混迹于上流社会圈中,www.youxs.org,时东杨可真是没跟他这个父亲学到一点装模作样的做派,否则就以这父子二人的双双联手,又怎么可能被时棱康从中分走那么大一块蛋糕。
“现在也没什么人了,咱们叔侄两个也把话敞开了说。”时万承看着时苏,眼里透出一丝明显的不悦:“东杨的事情,你就打算用这种方式解决了?他是你堂哥。”
“是不是堂哥不重要,毕竟又不是一起长大的,他杀人未遂是事实,而我身为受害者,提供证据将他交给警方也是正当防卫,至于法律会怎么判,这不是我能干预的。”时苏对时万承眼底的不悦仿若未觉,继续说着:“严格来说,这件事我的确应该先跟二叔您知会一声,但从小到大咱也没什么接触,这份亲情也跟不存在似的,时东杨想要我的命,我哪怕是为了自保也不可能让这事儿就这么私了,法律永远都是公正的,您说对吧?”
时万承慢慢的笑了笑:“你拿法律来压你二叔?”
“没有,实事求是罢了,这些年国内各方面都管的严,各个部门都作风严谨,大家都按规矩办事,没几个敢做的太出格的。我也好奇时东杨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才养出了这么大的胆子,连法治咖都敢做。现在这年头,哪怕是京建那边的几位领导,手里也都捏着各自自保的证据,一旦发生什么贪污受贿,或是某些上不来台面的肮脏交易,也总会推出一个来背锅,就是不知道是谁会被推出来了。”
时万承面上的笑意没再维持得下去。
听时苏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她知道的事情显然并不只是帝都这边的某些存于表面的是是非非。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除了被景继寒护了很久之外,哪来那么多本事和人脉?
“这话是你爸教你的?”
时苏将自己肩上的头发向后随意拨了下,慢悠悠的说:“时棱康要是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受你制衡吗?二叔,你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下了一盘好棋,好不容易熬到老爷子要撒手人寰,怎么最近却坐不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