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汽油味从包厢每一个可以渗透的缝隙中飘进来,混合着致命的浓烟,包厢中的黑暗瞬间使得窗下一楼处的火光更加刺眼,映射进时苏充斥着不敢置信的瞳孔里。
十九岁那年在江市,在那间小旅馆,周围同住在旅馆内客人惊恐的叫声,旅店女老板歇斯底里的吼叫,在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被火烧烫过的手抓在她身上,禁锢住她的四肢百骸,要将她拖进当年的深渊之中。
时苏捂着口闭,在潮湿的围脖中努力的喘息,勉强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因为汽油的关系,这火烧的太大,烟实在太浓,她捂着嘴都受不了,又何况是景继寒!
可是她一步都动不了,望着窗外的火,只身被浓烟包围,耳边是十九岁那年被烧断了的墙柱,向她身上倒来,惊的她猛地回过神,在脑子里那些即将崩溃的记忆中努力抽出一丝清醒理智来,抬起眼看见景继寒抄起了桌边的椅子狠狠砸在玻璃窗上。
但即使是这样重的力道和椅子下边的金属杆也没能将窗子完全破碎,怪不得他要用椅子,这酒店的窗子明明看起来造型古典,但居然用的是钢化玻璃!
“砰!”
“砰——”
伴随着第二个椅子被摔了上去,刚才只撼动了几分的钢化玻璃窗终于哗啦啦的碎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但因为玻璃材质的关系没有完全四分五裂。aosu.org 流星小说网
空气里是更加汹涌的汽油味道,景继寒抬脚将窗上被破开的大洞四周踹开更大的空间。
景继寒收回脚,大概是吸入了浓烟实在太难受而身体顿了一下,再又忽然转身过来,一手按住时苏的后脑勺将她捞到了身前,俯首贴在她捂在口鼻前的围脖上,像是隔着这条围脖在亲吻她,又像是在借此勉强呼吸,黑暗中,借着窗外浓烟中的火光,时苏看见男人眼里的她的倒影。
“别怕。”景继寒放开她,低哑的声音近在她眼前,手抚在她的后脑,沉声说:“七年前的事不会再发生,有我在。”
时苏从十九岁那年漫天大火的阴影中努力将自己麻木的灵魂拔出来,眼神渐渐清明,点了点头,抬起手就要将围脖捂到他脸上。
景继寒却在她有所动作一刹那厉色脸色将围脖又按回到她脸上:“自己捂好。”
时苏摇头,努力要从他手下挣开,景继寒按住她,低声警告似的道:“别胡闹!先保护好自己。”
“不行,你……这烟太大……”时苏被潮湿的围脖堵在嘴上说不出话,男人却牢牢的按住她的手,同时回头看向窗外越烧越猛烈的火光,再又抓起地上的椅子向窗上狠狠狠摔了过去。
窗上本来破开的地方因为椅子的剧烈摔砸而终于又哗啦啦的破开一大块。
但在汽油的助燃下,火苗早已经蔓延了一二三层整个外墙,先不说跳下去还能不能活命,这些火沾到身上都会导致严重烧伤,只摔至骨折或者断手断脚更可怕。
时苏低下头一直在用力扯那条过于结实的毛线围脖,自己包里没有剪子,但是有指甲钳,她用指甲钳一边剪撕扯,好不容易弄下来一小块,转身要去拿桌上的矿泉水瓶,却在拿起瓶子时暗骂了一句脏话。她的毛线围脖太厚,刚才景继寒将一瓶水都倒在上边才浸透!
火已经完全烧起来了,室内温度急剧升高,黑烟滚滚,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景继寒将时苏拉至自己身侧,没有放开她手,锐利的视线锁住这若大的包间中所有能用的东西。
四周高温缺氧,时苏捂着嘴忽然回头看向刚才用餐的那张桌子上铺着的桌布,喊了一声:“桌布!那个桌布……”
景继寒与她同时想到桌布的用处,在她话音刚起的刹那已经在浓烟中拉着她过去一把扯下桌布,哗啦啦一声,桌上所有的餐盘全部掉落,一般用于餐桌上防水防烫材质的桌布刚好够大,差不多能将两人全部裹住。
但这里是三楼!
两人冲到窗前,向下望了一眼,再又对视了一眼。
火舌已从一楼蹿升至这一层,跳与不跳都是危机重重,时苏隔着毛线围脖都感觉到空气中的滚烫,七年前她都能在那场漫天大火中咬着牙爬出来,今天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就是三楼吗?
大不了骨折!
时苏闭上眼,在景继寒的手搂上了她的腰时,因为即将到来的剧痛而浑身寒毛直竖,然而男人却将大部分防烫桌布都裹在她身上,同时将她牢牢抱紧,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还没听清,只隐约的感觉是三个字……。
在她正要抬起眼的一瞬间,又听见他厉声道:“跳!”
汽油不知涌向了哪里,烈焰爆燃就在一瞬间,在两人忽然自窗口向外跳出的一瞬间,轰的一声火光冲上天空。
在刺目的火海中,景继寒将时苏裹在自己的怀里和防烫材质的桌布下,扑通——
两人同时落地,向火光相反的方向翻滚,三楼的高度与周围的灰烟使两人身体根本没办法自控停下。
在剧烈的翻滚中连滚出了十几米,可在翻滚之时,时苏能明显感受得到刚刚在落地的刹那,是景继寒完全落地,她根本就是被他护在身上,他逢己强行当了肉垫,这种三楼的高度他究竟会伤到什么程度她无法想象,因为她只是这样的翻滚都已经是浑身剧痛无比。
好不容易停下,时苏用力掀开裹在身上的桌布:“咳咳……咳!”
下落的过程难免还是吃了满嘴烟,时苏连咳了数声,忍住眼前发黑的难受感,勉强用力喘了口气,在景继寒身上翻了下去,一头栽倒在地,再又转过眼,只见景继寒仰天躺平在地上,向来清隽凌厉的脸上一片苍白。
“景继寒……”时苏赶紧叫他:“继寒……你怎么样……”
男人好像是睁开了眼,手轻轻移动过来,砰到了她的指尖,以着这样近的距离却沙哑到几乎让她听不清的声音道:“……七年前我不在……今天以后的我永远都会在,没事了,别怕……”
时苏发现景继寒微睁的眼里竟有些涣散,红着眼睛强行板过他的脸,远处仿佛有轰然的车声靠近,她顾不上,只努力撑坐起身体想要将景继寒扶起来:“景继寒!看着我!你看着我!许睡!景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