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那时候春桃、秋霜二人也是礼仪周全的丫鬟,只不过没让她们这般细致的伺候过。
什么洗脸、漱口、擦手这样简单的活都假手于人,跟废人有多少区别呢?
妘尔是褚钰尘的人,她也不好过多要求什么。
反正她如何客气,妘尔都是笑着,“苏娘子病体还未完全康复,更是不必拘束,妘尔自幼就伺候主子爷,向来熟练着,应该不会伤着苏娘子。”
人家都这样说了,她干脆就仰着头,伸手,然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妘尔顺带给她梳了个新款发髻。
因着褚钰尘住的地方没有铜镜,妘尔便拿了水盆给苏翎照了一下:“苏娘子瞧瞧吗?”
苏翎埋头看了一下,黛眉似蹙非蹙,连忙舒展开来,微微含着笑,“多谢妘尔。”
“苏娘子客气了。”
妘尔先一步走开,说是去着人传早点。
苏翎随后出来,此时的褚钰尘已在外间坐着。
看到苏翎出来,一身碧蓝衣袍,披着狐裘大氅,配着京畿时下女子最流行的发髻。
她脸色不似昨日那般苍白,红唇欲滴,芊芊素手抱在胸前,扬眉问他:“你昨儿当真一夜未睡?就看着我?”
褚钰尘微微颔首,一双眼眸含着笑意,却难盖些许倦意。
她莲步过去,坐在他对面,“还要陪着我吃早饭。”
褚钰尘问道:“哪里,算作你陪我用早饭吧。”
他自独立以来,除非是回到国公府,不然皆是一人独食。
曾经,倒是觉得一人吃饭,饮酒。
也算作一件惬意的事情,可如今,与苏翎同桌而食多回,竟渐渐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看着苏翎,心里越发觉得要失去什么似的。
“嗯,那就是互惠互利啊。”
苏翎说着,她这些日子何尝不是一个人吃饭的时间多。
饭后,妘尔又端了药。
苏翎喝了一碗,褚钰尘让妘尔拿了蜜饯过来,含了一颗在口中。
苏翎起身打开了一旁的窗户。
外边一派冰天雪地,偶有行人走过。
妘尔问道:“这样风吹进来,苏娘子的身体受得住吗?”
苏翎道:“受得住,房间本来就有炭火燃着,容易二氧化碳中毒,再说了,生病感冒的人,也更应该时常开窗通风,空气流动新鲜也好的快一些。”
妘尔愣了一下,似乎没太明白她说什么,但又好想听懂了。
褚钰尘问道:“二氧化碳是什么?”
苏翎指了一下火炉里的银炭。
“就是炭火燃烧之后产生的气体,若是房间不够通风,时常容易使人头晕、恶心,甚至晕倒丧命。”
炭火虽好,但不能贪暖,总是要开窗通风的。
毕竟每年冬日,莫名其妙死在房屋里的人不计其数。
说了几句话,忽的没人说话了。
妘尔说:“我去找钱掌柜,看看有什么是苏娘子可以吃的瓜果点心,拿点来打发时间。”
苏翎道:“橘子有吗?在炭火上烧烤一下,还能止咳化痰。”
妘尔:“主子爷还说你不能吃橘子,都让我把橘子藏起来自己吃了。”
苏翎笑笑,“冷吃和烤热了吃效果是不一样的。”
褚钰尘道:“她自己懂医术,你就去拿一些来。”
妘尔福身要走,褚钰尘道:“苏翎,你可会下棋?”其实问这个话,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毕竟,苏翎她一个农村长大的人,说什么下棋之类的,会不会让她难堪?
“你想下棋?”苏翎说着,下棋还能打发一些时间,又继续道:“可以拿来试试。”
妘尔又福了一下,“奴婢这就去拿。”
寒风从窗户吹进来一点,褚钰尘挪了挪身子,替她挡住一些。
不会儿妘尔端了一些橘子、瓜子、酥糕以及一盘棋回来。
褚钰尘开始摆放棋盘,捡好黑白子。
妘尔则问苏翎,“苏娘子,是不是把橘子烤在炭火边上?”
苏翎点头,“谢谢妘尔。”
谢谢……
妘尔又一次愣神,这个苏翎总是把谢谢挂在嘴边,这几日都跟她说了多少回谢谢了。
她在家里也是这般对待自家的下人吗?
当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妘尔烤了几个橘子。
褚钰尘则和苏翎说下棋的一些规则。
苏翎说道:“褚钰尘,不若我教你一个新的玩法。”
褚钰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也好。”
“五子棋,就是咱们看谁先连成五子,谁就赢。”
这个规则很是简单,褚钰尘都不需要演示,二人直接开始。
刚开始第一盘,苏翎侥幸胜利。
紧接着好几回,苏翎输得十分狼狈。
若是和夫君下这盘五子棋,她应该会甩子、故作生气,然后怪夫君不让着了。
褚钰尘看苏翎脸色微微漾红,正准备放水的时候,苏翎说:“哎,你这里什么时候放了一颗子?哎呀,又输了。”
妘尔看着二人这般无聊的下棋,主子爷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着实叫人称绝。
好似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妘尔拿了烤橘子过去。
褚钰尘看着那黑乎乎的模样,不忍直视。
苏翎则无视一切,吃上一口烫呼呼的烤橘子,整个喉咙都觉得舒坦了。
如此一日,直到夜里用过晚饭,褚钰尘见苏翎似乎好的差不多了,也没再提找大夫来看的事情。
这回安安稳稳的回去睡觉了。
咚咚咚……
谁这么晚了敲门呢?
“夫人,是属下。”
苏翎蹙眉,刘信?
她起身,披了褚钰尘买的狐裘大氅去开门,刘信见到苏翎的时候,那个脸色似乎有些奇怪。
“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刘信,萧阿何二人跟着进来。
苏翎问道:“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刘信道:“半夜不见夫人回来,我们就连夜去找了,可是昨儿在知味斋没等到夫人身影,随后就来了百味斋,然后就看到夫人在褚公子的房间,一直到了今日。”
苏翎咬唇,叹一声,“都怪我意气用事,一时愤怒便是不管不顾,害得自己受罪。”
刘信和萧阿何不发一言。
氛围似乎有些怪异。
“那夫人今日可要回去?”
现在就回去?
她透过窗户的缝隙,感受无情的寒风……
这才好了一点点,积雪那样厚,又走回去,怕是病情会加重。
“等过几日罢。”
刘信道:“夫人与外男在此处再多待上几日,回头让有心人透给主子,岂不是会破坏主子和夫人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