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歧九段决定不再浪费时间，选择粘住。
“无法提吃这颗白子的话，林睿昕棋圣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东江市，木狐围棋道场对弈室。
棋圣战第一场，自白棋那令人惊叹的114手后，形势再无大的变化。
尽管林睿昕多次试图挣扎，可雷歧那应手也是滴水不漏，没有给到黑棋任何机会。
如此波澜不惊地弈至第236手，白棋粘住一子，优势已然成为胜势。
而芮昭则依旧一丝不苟地讲解着盘面变化。
突然，官方流那传来了赛场上的最新消息，芮昭稍稍顿了下后便一转话头：
“啊！林棋圣选择认输！确实这个局面后续也没什么下的必要了呢！
“这样恭喜……”
可芮昭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雷竞鸣就虎臂一振，猛然大吼起来：
“好啊！这臭小子还是争气呀！
“替老子把一直心心念念的【棋圣】头衔给赢下来啊！”
吼完这两句后，雷竞鸣甚至激动得情不自禁地隔空打起拳来。
众人看着这么个情况都傻在了当场，芮昭刚说到一半的话也半天挤不出来。
不过还好习惯于丈夫一些过于激动行为的秦骁雪及时回过神来，当即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将雷竞鸣生生扯出了对弈室，阻止了丈夫进一步丢人现眼。
“老婆老婆！疼疼疼疼！轻点轻点轻点……”
随着老雷九段的最后一声哀嚎涅灭在对弈室外，临时演播室里一下又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再看直播间的弹幕，一时又是满屏的问号和省略号飘过……
讲道理，一般负责圆场的都是主持人。
可现在两位主持，一位已然被老婆捉离现场，另一位是個只会讲棋的憨憨，哪有能耐应付这局面！
艾简安只得无奈出声道：
“啊，各位观众，不好意思！雷竞鸣九段需要临时处理一点家庭事务。先行离开我们的直播现场了！
“小昭！今天的直播结束前，你和于老师、厉老师一起简单总结一下这盘棋吧！”
“哦！”
主播本人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恭、恭喜雷歧九段，顺利赢下了本次棋圣战的第一场比赛。
“这盘棋可以说是非常精彩！开局近六十手，双方可以说都没有任何一丁点失误，弈至中盘……”
“小雷，怎么样？
“我91手这步虎……演得够好吧？”
大京市，明龙天院“望龙阁”。
刚刚认输的林睿昕反而噙着轻浮的笑容问向对手，一副很无所谓的态度。
然而，经过盘中那次小小的情绪起伏后，雷歧又恢复了那如同面瘫一样的表情——这也算是其标志性的下棋特点了。
只不过，这回林睿昕感觉，自己这年轻的对手比以往还要古井无波。
“挺好的。”
雷歧简单地回答道，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一时压根听不出来对方到底是装傻、反讽抑或是全然不在意。
“那下一盘棋，我再好好演一次，免得送你的棋圣头衔你都接不到！”
“好的。”雷歧的回答依然全无味道。
看到这么个场面，林睿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在围棋圈内混了那么多年，甚至当初还和尚朝天直接对弈过，自是知道尚朝天除了盘内的种种棋艺技巧外，同时还自为总结了套宁心聚神的手段，很能提高对弈时的专注程度，进入“心流”，从而提高整体对弈水平。
这回尚朝天让雷歧提前一个半月“闭关”修炼，明显也是为了能让学到他这一手段的雷歧能够充分进入状态，以最佳水平进行“棋圣战”的比赛。
所以今天无论盘里盘外，林睿昕都在努力打断雷歧的节奏，试图将其从那种忘我的“心流”状态中拉出来。
可惜一切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啊，如果仔细想想，中间雷歧还是有情绪波动的。
比如自己下出那狂掉近五成胜率的91手的时候，雷歧明显就中断了心流。
可这要靠这个来扰乱对方情绪，那自然是万万不能的……
不等雷歧失误，自己人就先没了啊！
林睿昕看着自己这如同木头人般的对手，着实有些烦躁。
“行啊！希望你们雷家父子，这回别第三次倒在棋圣战上！”
丢下这么句话后，林睿昕也不再搭理对手，径直走出了“望龙阁”。徒留雷歧一个人收好棋子，默默起身。
本来讲道理，正式比赛结束后双方选手都会对对局做个简要复盘的。
不过因为林大棋圣搞人心态实在是搞得太狠，而且一张臭嘴也是人尽皆知。
所以除了著名“傻黑甜”熊思一会毫无芥蒂地与林睿昕进行讨论外，其余棋手和林睿昕下完后没有复盘环节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雷歧盖上棋盒，向工作人员致礼后，仍旧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望龙阁”。
此时的“望龙阁”外，自是一堆长枪短炮，甚至还有记者在朝他大声提问。
但雷歧并未有任何停留，只是嘴角有个轻微的上扬，让他整个表情显得友善了一些。
很快雷歧穿过走廊，来到了属于他的棋手休息室。
而在此等待他的，正是他的老师——尚朝天。
“尚老师！”
“恭喜啊！雷歧！”
见学生回来，尚朝天微笑地打着招呼。
“刚这盘棋下得很漂亮，尤其是114手那步双虎！林睿昕看到你秒下这手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啊，是吗？我倒是一点没注意。”
雷歧脸上的笑容极淡，应话的语气也很温柔。
“心流状态下，别的事情我基本都注意不到呢……啊，除了林睿昕91手那步虎，我当时实在是绷不住了。”
“喂喂，这话等下发布会时可别说啊！我怕哪儿惹恼了这刺头又给我搞出什么大新闻！”
尚朝天打趣着叮嘱了学生一句，不过表情里却隐隐带着些许欣慰的感觉。
“心流”是他下棋四十年来所总结出的最宝贵经验之一，他最后年近四十面对未至巅峰的林睿昕，还能于棋圣战上占据优势，很大程度上有“心流”的功劳。
可惜三个学生里就雷歧算是学得了真传，蔡双和刘虞鸿都只算蹭得些皮毛。
不过也没办法，“心流”说到底是一种习惯养成，尚朝天自己都是到了三十岁后才逐渐有了稳定的“心流”状态。
蔡双和刘虞鸿都是在定段前后才拜入其门下，很多习惯都已完全养成，再学习“心流”的效果也极其有限，他也不好硬掰。
所以只有他从七岁时就开始带起的雷歧才在巅峰到来前就掌握了这门技巧，也就不足为奇了。
“呃……赛后发布会，还是参加一下吧？
“放心，我已经提前和圈里媒体都打好了招呼，就问两个简单问题，走走过场罢了！”
开完玩笑后，尚朝天将自己早就做好的安排和学生说了下。
这次棋圣战卢文劼所花心血极多，力图通过棋圣战一炮打响。尚朝天当然不能为了保证雷歧的状态就任性地不让其参加赛后发布会。
不过，稍稍安排一下提问媒体及媒体所提问题这种小事，他自是能做就做。
“好的，尚老师。”雷歧应道：“那我现在就去吧？刚那盘棋我还想早点回去复盘。”
“好好！我和你一起！”
尚朝天随即起身，可就在他准备将学生带往发布会现场时，却见卢文劼突然出现在休息室门外，还向他比了个手势。
“……啊，雷歧你稍微等我一小下。文劼估计有点事和我说。”
“嗯。”雷歧自没什么意见。
尚朝天快步来到门口。卢文劼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道：
“天哥，刚刚棋圣战官媒直播的各项初步数据出来了……”
“怎么样，增长得多吗？”尚朝天不由得关心地问道。
这次棋圣战除了学生的胜负外，最让其关心的便是棋圣战的收视情况。
毕竟这是卢文劼及许多棋协工作人员的心血，而且效果着实不错——“望龙阁”这地儿他一来就觉得很有格调。
再加上这次对弈双方人气和实力都很高，直播数据怎么都应该有不少增长吧？
然而……
“增长？一点没有呢！”
卢文劼朝自家主席抬了抬眉毛。
“各项数据和上次棋圣战基本齐平，甚至一些小数据还略微跌了一点。”
“啊？怎么会这样？”
尚朝天大惊失色。
在他看来，大家为了棋圣战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甚至还把倪珏这种双头衔持有者搬来解说了，直播数据没理由反而还差了呀！
难道……这个围棋真的已经完全被这个时代抛弃了？！
正当尚朝天惊得有些愣神时，卢文劼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下尚朝天更摸不着头脑了，还以为卢文劼遭受打击太大一时没缓过来，连忙安慰道：
“文劼，你笑什么啊？！
“别受到点打击就自暴自弃！后面还有四场棋，我们再想想办法……”
“哎！什么呀天哥！”
卢文劼连忙打断，意味深长地看了尚朝天一眼，随后随手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天哥，我们官媒的数据没有增长。
“但有人的直播数据……可是大爆炸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