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而随着那元神的挣扎,便见金色锁链越收越紧,最后竟是完全陷入那人元神之中消失不见。

短短数息的时间,元神外褴褛的衣着暂且不提,鲜血污浊之下的皮肤竟是缓缓愈合。

待其伤口结痂合拢,下一瞬,消失的金色锁链再次出现,将此人绑缚其中,缓缓收紧……竟是先前那般刑罚再次重现。

那人哀嚎着,挣扎着,最后不仅是面容模糊了,连带着整个形体都跟着散了架,如破败的一团柳絮堆在祭台之上——元神乃是人之精魄,出窍之后便是风刮都如刑罚劫难,又如何能受得住这般折磨?

然而到底,这人却没死。

那碎成一片残絮的元神于锁链之中勉强黏合着,只是早已失去清醒,口中喃喃剩下的,仅有最后不甘的执念:“吾乃伯赵氏家臣……槐城……槐城、槐城……”

然而,哪怕是这最后的一抹执念,也随之渐弱。

白若抬手,一枚满是裂痕的碎玉自袖中飞出,将那碎成一片却又勉强相融、支撑着主人一口气的元神收拢其中,任由青鸟衔啄而去,朝着东海的方向飞行而去。

夜风过处,卷起衣袂翻飞,白若冷眼扫过台下,声音一如最初那般沉稳:

“苍天之下,阔土无垠,今虽分九州,然则九州之外,荒服之野又分八荒。荒者,苍茫也,人烟虽稀,却各族混杂……我不管昔日尔等来自何处,既入槐城,便要守我槐城规矩——伯赵氏也好,金天氏也好,哪怕是轩辕氏姬轩辕亲至,也得按我槐城的规矩办事。”

“明犯槐城律令者,”他露出一抹冷笑,“终其一生,哪怕逃至天涯海角,必诛之!”

忘殊喟然一叹,却也带着赞许:“这槐城的规矩,着实霸道……可若不霸道,这数千年来的天水之乱,槐城怕也走不到今日。”

句龙摇头:“那是天水泛滥之时,如今天水已然平定,若再这般招摇……积怨之下,终难长久。”

“无有规矩,那便要乱了秩序,乱了秩序,人便要忘了尊卑,忘了尊卑,那便要作乱犯上,是以,需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只有把槐城的规矩深入人心,又有人时刻维持律令,槐城一地,才能在天水之乱中留得这么一处与世隔绝的安宁之所。”

忘殊侧脸,看向句龙:“你以为,此槐城所见之黎民,与你前来槐城路上所见之黎民,于天水之乱中,孰能安居?”

这个问题么,句龙张口便来:“自是槐城。”

“是啊,上行其规,下行其律,运转有常,方为治国之王道,”忘殊抬头看向大槐树下,那建立在最高处的朱楼,却一直不曾见有半分动静,“一个收拢精灵,使其助凡人耕种,使凡人家有余财,又使商贾游族不远万里而至,硬生生于天水之乱中盘活了槐城这盘棋子的人……你觉得此人目光之长远与你相比,又如何?”

句龙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台上,白若目光中透着股寒意,掠过台下众人:“犯我槐城规矩,当追及过往前尘,数罪并罚,直至身上罪孽还清,才是这缚神锁解开之时。罪孽一日不消,缚神索一日割上两万八千八百余刀,刀刀伤及神魂……只看,是这神魂耐受,还是我槐城的缚神索更耐受。”

白若指尖一点,下一个被马面人拖着锁骨提上前去的,便换成了一只怪模怪样的鸟。

那鸟通体通体长毛,其状如雕,然而头上却长着一对角。

此时被锁着脖子拖上台去,剧烈挣扎不休,指肚大小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慌乱,然而长喙里发出来的,却是婴儿凄厉的啼哭声,地上一对折断了的翅膀扑腾着掀起一阵飓风,哭嚎声更是刺得人耳朵生疼。

曼殊看着那眼底透有惊恐之色的怪鸟,叹了一声:“是蛊雕,好食人,嬉于村落间,圈地以为食。”

句龙皱了皱眉,以骨扇遮去了蛊雕扑棱翅膀时,自炸毛的羽毛间逸散而出的恶味:“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平白污了眼睛……还把这蛊雕给拖回来,要我说,该一见面就把这扁毛畜牲给宰了。”

他在这站了一会儿,显得有些不耐,又或许是记挂着忘殊先前所说的那烈山氏血脉,便开口问她:“你先前所说的那幼童,如今身在何处?”

忘殊算了算当下的时辰,微微抬头,目光再一次自那祭台后方遮天蔽日的槐树上打量而过,然而到底不曾看出什么端倪,一无所得。

“罢了,我与你一同前去,”忘殊道,“这会儿,他们应当在槐水之畔,点河灯。”

句龙注意到她的视线,也跟着往那棵大槐树上看了看,但到底什么也没发现,便催着她赶紧带路:

“颜华还在的时候,也没感觉这地方如何,只觉还算是一方福地。如今这槐城又是大槐树,又是水的,这是只嫌这地方不够阴邪不成?大老远都觉着一股子阴煞鬼气。城中百姓久居于此,也不怕……”

“怕什么,”忘殊笑了起来,“是怕坏了运道,还是怕死后起尸?”

“万物活着,是为生灵;死了,是为死灵;灵化为气,哺育天地,是为循环……你没发现这槐城几乎自成一片天地么。”

“这槐城将军,也正是为了平衡城中阴阳二气,才立下规矩律令,针对的反倒不是这城中的寻常黎民,而是如你我这般的存在——那祭台之下,被缚神索锁着的,要么是元神,要么是凶兽,要么是化形没化全了的精怪,甚至还有鬼影朦胧的外来鬼修。”

“你可有见过一个不通修行的凡人?”

句龙一时语塞。

她回看了眼那株大槐树:“这槐城将军,他日要么成圣成德,要么坠入邪道,不容于世。他之余整个槐城,若换成整个九州八荒,你觉着,他又是个什么地位?”

句龙皱眉,细细思量,而后悚然而惊:“你是说……?”

“是啊,他之所存,意欲代天道而行之。若八荒氏族容得下他,这槐城将军他日必将比拟圣王,妖族必将大兴……若八荒氏族容不下他,那便是整个槐城的灭顶之灾,”忘殊叹了一声,带着些惋惜,“你说……天道,有可能再让妖族复起么?”

句龙断然否定:“这绝不可能,便说上古天庭一役,人神相伐,昆仑山崩,天地间戾气渐生,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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