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颠了一下,司机缓缓减慢了速度,最后在城门口停下了车。
裴良桤睡得迷迷糊糊,车子一停下,他就习惯性的醒了过来。坐在副驾驶的副官回过头来,轻声说道:“长官,已经到郁竹了,需要查验身份,马上就好。”
“什么时候进城还需要查身份了……”裴良桤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坐在副驾驶的副官身子肉眼可见的绷直了,他紧急思考了一下,斟酌着回道:“毕竟之前出过那种事,现在也蛮晚的,查验身份也是预防,额……我的意思是……”
裴良桤终于放下手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的问道:“你怎么老这个姿态,我会吃人?”
副官猛摇头。
“你虽然是最近才过来的,不过好歹我们也相处有两个多月了,你应该了解我不是那种会苛责下属的人,”裴良桤看着副官坐的笔直,若有所指的说道,“你在害怕什么?”
副官低下头,车内静了一下。裴良桤看了一眼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司机,忽然冷冷的问道:“你不去查验,是打算今晚就在城门口过夜是吗?”
司机一激灵,手忙脚乱的下了车,向城门口观望他们很久的士兵那儿赶去。
“金浩!”裴良桤突然提高音量喊到。
副官条件反射的直起腰:“到。”
裴良桤望着根本不敢回头的金浩,盯着他的背影打量了几秒。“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司机,”裴良桤温和的笑着,“你看着办?”
“是,我会帮您再找新的司机。”金浩毫不犹豫的回复到。他等了几秒钟,没等到裴良桤的回应,就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后视镜,却正正好和仍在打量着他的裴良桤对上了目光。
见金浩整个人都僵硬了,裴良桤收回目光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座椅里,座椅的皮料很高级,光滑又软和,身上舒服了些,连带着裴良桤的声音也有了温度:“行了,别挺那儿装死了,下去看看他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
金浩应了一声,下了车。裴良桤看着他向城门那边走去,曲起中指揉了揉眉心。
卓焕早在几年前的一场失败战役中战死了,这几年他换过不少副官,一有机会便把他们往上举荐。不知道是否是心理问题,他似乎已经无法接受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呆的时间太久。
金浩是两个月前易临送到第三师的人,指名要做他的副官。他倒也知道易临揣的什么心思,毕竟以前还小心翼翼的,现在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往他身边塞人了,不过这会儿他也没什么心情和易临对台。
车门被拉开,金浩和司机坐了进来。
“长官,可以进城了。”金浩小心地说道。
“嗯。”裴良桤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更糟了。
车子开进城,小城里的人歇息的都蛮早的,只有几家还亮着灯。绕了半个城,汽车在熟悉的院子前停下,金浩帮裴良桤开了门,接过司机递来的行李。
“晚的很了,都去休息吧。”裴良桤丢下一句话,自顾自上了楼。
天刚亮,光还没从窗户外透进来,门外便有人在敲门了。裴良桤从椅子上起身,用力拉开房门。
门外是金浩,似乎被裴良桤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点头示意,说道:“总参谋长来了。”
裴良桤有些意外,匆匆套上外套,一下楼,就看到总参谋长站在客厅中央。
“莫叔,您怎么来这了?军中不是还有事您在处理吗?”裴良桤挂上笑,转头又道,“怎么不给莫叔沏茶,让人干站着,还不去!”
莫总参谋长摆摆手,事情紧急,他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来意:“秦穆走了。”
裴良桤停了下来,死死盯住了莫总参谋长,各种想法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我没听懂,您的意思是,秦叔,他,离开殷军了?”
莫总参谋长在沙发上坐下,赶去泡茶的金浩终于端着茶姗姗来迟。
两人对坐,金浩识趣地离开了客厅,半晌,裴良桤终于开口问道:“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您来的意思是什么?现在军里最重要的事不应该是抓回秦叔吗?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也带走了第五集团军吧?”
“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抓回来,第五集团军里都是跟着老秦的老人,相比于现任大帅,自然……”莫总参谋长停了一下,直接换了个话题,“我来是看看你,顺便告诉你这个消息,你最近自己小心一点,上面难讲会不会怀疑你和老秦在同谋。”
裴良桤笑着点了点头:“我会注意言行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莫总参谋长抬手隔空点了一下裴良桤,“金浩你不要换,至少他可以证明你和这事无关,你呢,先在这里调整调整心情,其他事都不用管。”
裴良桤抿了抿唇,和莫总参谋长对视了一眼,他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可他对让自己置身事外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莫总参谋长看着面前神情恍惚的裴良桤,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这事对他打击有多大,但他也讲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只能安慰道:“别担心,老秦那么能的一个人,在外面也吃不了亏的。”
“嗯,我知道……”裴良桤完全没听进去,胡乱点着头,“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这儿。”
莫总参谋长没回答,他站起身告辞,裴良桤没把人送出门外,只是吩咐金浩送莫总参谋长离开。
殷军总部,整个会议室里气氛沉闷,易临看着下面的人,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桌子:“没人想讲些什么嘛?”
“大帅,我们会尽全力把秦穆抓回来的。”有人见易临的目光扫了过来,连忙表态道。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都没注意到易临的脸色越来越差。
“行了,”易临打断了一帮人的嚷嚷,“现在形式严峻,还能大张旗鼓的去抓人?是要直接宣告我们殷军的将军跑了吗?不丢人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巴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这就没办法了?”易临看着桌前的一群鹌鹑,气笑了起来,“第五集团军有近十万人,他能是这两天就准备好的?你们就一点没听到风声?”
“大帅,这可能不是秦穆一人计划的,他这人打仗是个好手,可这种事明显就不是他擅长的,这次办的这么隐秘,一定有人在背后指点。最大的可能是……”开口的人没说出那个名字,可大家都知道他在指谁。
“怎么,被停职了还有这么大能耐?”易临冷哼一声,眼睛转了一圈,点出了几个人,“你们私下去探探秦穆现在的情况,裴少将那边记得要多关心一下,毕竟他和秦穆的关系不错,难免会有些伤心,所有人注意了,这个消息我希望能传的越慢越好。”
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易临回到已经属于自己的书房,这个书房还有很多原主人的东西,他上任的还是太匆忙了。
电话响了。
易临仿佛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一样,他拿起话筒放到耳边,听着对面的话,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好,最好让他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性了,”他一字一字的说道,“不能怪我,是他自己不懂顺应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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