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革宴请完米脂寨几个要好的弟兄,收拾收拾包袱即将走马上任。
终于可以离开这征战频繁的最前线,还有那个“鬼见愁”了!
正说曹操,曹操到,“鬼见愁”来了!
吴革一脸意味深长地拍拍朗霁的肩膀:“保重!”
说完跃马扬鞭,春风得意地走了。
陆六郎从一旁跳出来气愤道:“这丫的夺了你的军功!忒不要脸!呸!”
朗霁无所谓地摇摇头:“总归也是要离开这儿。”
“你也要走?”陆六郎满脸疑问道。
“不是我,是我们。”
“我?跟你一起吗?去哪儿?”陆六郎指了指自己。
朗霁脚步不停,边往营帐走边道:“去青涧城,这里都是兵油子,学不到什么东西。”
唯有自身实力够强大,才不用一直躲在背后受人保护。
且此处作为与西夏对抗的第一道防线,危险不断,还是得把瑶双与陆蕙娘安置在安全一点的地方。
“说调就调啊?”
“怎么?不乐意?”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兄弟!”
“那麻烦老大哥赐我个大名呗,那些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这营子里太多‘六郎’了。”
“成,你想要什么寓意的?”
“唔……你的是天晴光明之意,嗯……那我要积极的,开心的,努力的……”
朗霁沉吟思索一番。
“单名一个进字如何?进取之意。”
“进,陆进,不错呀!”
“名有了,再取个字?”
“不兴这一套,‘陆进’我觉得挺好,越嚼越有味道!”
两人收拾完东西便去找新上任的都头办理调令,只是两个小兵,却是青涧城知城事种记(种宜七哥)签的令,都头扫了一眼赶紧放人。
朗霁租了辆马车,让陆进在山下守着,自个上山接瑶双跟蕙娘。
远远见朗霁一手抱娃,一手扛着大包小包,身后跟着蕙娘也是大包小包的,陆进掉完马头紧跑几步去帮忙。
朗霁躲开陆进伸过来的手:“我不用,你去帮下蕙娘。”
陆进朝后望去,伸出的手顿时一僵,眼睛差点瞪直了。
好……好美……
那天急于救人,陆进压根没有注意到陆蕙娘的真容,现下一见,简直惊为天人,大西北哪里有这么白净又娇滴滴的小娘子哟。
陆蕙娘早已习惯形形色色的男人们的目光,见陆进眼神干净并无龌龊之意,顿时嘴角微微一翘,只是下意识伸手挡了挡额际的伤痕,即使那里早已被她用发髻巧妙遮挡住。
朗霁回头见二人还站在原地,高声催促了下。
“你……你真美呀……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娘子……”涨红着脸说完这句话,陆进一把夺过陆蕙娘手中的包袱,转身跑回马车。
陆蕙娘见他莽莽撞撞的模样,捂着嘴轻笑起来。
青涧城外一小型演武场上,旌旗招展,两旁竖着各式兵器,在难得的日光照耀下,泛着冰冷寒光。
朗霁一双铜锤舞得赫赫生风,忽地左边铜锤不慎脱手,恰巧朝着陆进的方向砸去。
站在旁边的种宜眼疾手快拽着陆进的后衣领急急往旁边避让,躲过了一劫。
种宜摇摇头上前:“你只能使单手兵器,双持武器还是算了,缺了一指,力道使得不均等,在战场上反而鸡肋。”
沙场征战,谁身上没有个明疾暗疾,种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指出了他身上的硬伤。
朗霁也不废话,扔了铜锤,继续尝试下一件兵器。
抽了一把大环刀,朗霁演示了一番,又换来种宜频频摇头。
“这大刀使得跟打拳似的,都是漏洞,花架子使不得,甭管你舞得多美,敌人一招就能把你毙命。”
种宜抽了另一把刀,对着朗霁的腰际挥了过去,朗霁忙横刀去挡,谁知种宜只是虚晃一刀,手腕一转,冲着朗霁的肘尖就是一刀,虽说种宜用的只是刀背,但被砍到麻筋,朗霁手臂瞬间失去知觉,手中环刀掉落在地。
“根基太差了,看看种家枪法是怎么使的。”种宜挑了把红缨枪道。
朗霁与陆进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种宜演示。
“枪法讲究快、准、狠,双刃兵器注重刺、扎、格、挡……”
大致演示了两遍,种宜将手中长枪扔给朗霁,“你来试试。”
“种家枪可外传?”
种宜哈哈大笑:“种家军人数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人人学的都是种家枪,难道个个都姓种?何况随便来个机灵点的,多看几遍也能学个大致路数。记住,功夫是用来学的,不是用来藏的。”
朗霁回忆了下,照着所记得的几个招式演示一番。
种宜惊讶出声:“你把刚刚那个伏虎式和泰山压卵式再舞一遍。”
朗霁随后放慢速度演示,种宜摸着下巴沉思问道:“你是不是学过其他枪法?”
朗霁扯着衣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没有,就小时候学过几招少林的棍法。”
“难怪难怪,刚刚你那几招确实有棍法的身影,尤其最后那招泰山压卵,力道够的话,能劈得敌人脑浆迸溅,这兵器适合你,好好练。”
种宜又朝陆进招手:“你来试试,看看哪种更适合你。”
最后陆进选中了双锤。
“你小子行啊,左右手这般灵活。”种宜啧啧称赞,一般正常人惯常使用右手,左手相比右手总要显得僵硬迟钝些。
“小时候没人教,一直用的左手握筷,后来饭桌小了坐不开,筷子老跟旁边人‘打架’,我娘便强制让我换回右手,渐渐就变成左右手都能使筷,许是这么个原因吧。”
另外两人闻言皆笑了起来。
“难怪古人语,‘你脚下所走之路,必然没有冤枉路’,果真如此!”
种宜说完转身对朗霁道:“月棍,年刀,久练枪,长枪不易掌握,需多加练习才是。”
训练完毕,三人正说说笑笑打算回营,路过一处低谷时,只见一群人闹哄哄围成一圈。
好奇心驱使下,三人踩着黄土翻了下去,种宜一看正中间之人,便明了一切。双手搭在朗霁与陆进的肩膀上,朝坐在马上弯弓搭箭的男人努了努嘴:“那人原是个蕃兵,靠着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术多次立功升到了马军军使,起先还有很多宋儿不服他,渐渐地也被他的能力所折服。”
陆进:“射头准的弓-弩手还不好找?这营里一抓一大把。”
种宜摇头:“不一样,他能单臂挽十斗的弓,一箭射穿敌人的铁兜鍪,而且普通弓箭手发一箭的功夫,他能连射三箭,你们觉得呢?”
十斗约一百二十斤,单论重量便是军中翘楚,这还没算上发箭速度与精准度,确实是能人一个。
种宜拍拍二人肩头:“若能得对方指点,你俩的箭术一日精进千里也未必不可能。”
这话直说得朗霁陆进二人心动无比。
朗霁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自己的个头在军中算高的,那人比自己还高半头,身形壮实,手臂肌肉异常发达:“他叫什么?”
“元无异。”
随着一阵叫好声,三人不再攀谈,专心看向场上。
元无异站在马镫上直立起身,瞄准十几米外的靶心,一箭命中红心,箭矢穿过三层箭靶直到射中第四道靶心时才停了下来。
坐在鞍桥上,只要马儿轻微晃动想要命中红心已属艰难,更勿论站在马镫上射箭。
场上又是一阵阵欢呼。
人皆有慕强之心,朗、陆二人已经强烈产生了想要结识对方的冲动。
……
不知不觉来到青涧城已一月有余,临近年关,宋夏之间只发生了几场小战役,比往年少了很多,许是今年折了两员大将,西夏也需缓一缓。
这倒是让宋兵们得以喘口气,过个安稳好年。
大年三十那日本轮到朗霁值守,因先前答应瑶双会回去陪她吃年夜饭,于是跟人换了班子。
不用当值的士兵私下里一窝接一窝暗自宴饮庆乐,反正逢年过节若无战事,这群人的心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朗霁举着一碗酒,脱口道,随即把酒一口闷下。
“好!应景!”
“朝光兄弟,陆进兄弟,俺敬你们一杯!”
一通宴饮后,已有几分醉意的俩人勾肩搭背往营外走去,迎面便撞上一人。
那人当即破口大骂:“谁手底下的毛小子!眼睛装裤裆里头啦?敢撞你爷爷!”
日头已落山,光线稍显暗淡,朗霁顶着一脸醉意凑上前去:“好大的口气!”
朗霁放大的脸近在眼前,吓得吴革朝后跳了几步:“活见鬼了!”
仔细打量了下,还真是朗霁,吴革立刻转身拔腿跑路。
那小子怎么也在青涧城?是了是了,知城事就是种老将军家的!失策失策!
吴革酒也不喝了,回到军帐直接躺平,糟心呀。
夺了那小子军功也不知今后要怎么报复自己,本以为西北那么大,哪有这么容易见到。
嗐!真他娘的邪门了。
唉声叹气,叹气唉声好几天,见朗霁没有任何反应,吴革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朗霁和陆进其实认出了吴革,只是两人醉醺醺的,一个想着赶紧回家去,要不小姑娘闹脾气就难哄了,一个着急去见陆蕙娘,自是没放在心上。
“甚是熟悉……”
“就……那米脂寨的吴革……”
“哦,哦,是他呀,好像胖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