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长清微笑着走了上来。
现在轮到他出场了。
“陈兄,既然殿里找不到墓主人的棺椁,是否说明,主墓室根本不在此处?”
他叹了口气。
“毕竟,是元墓啊...”
“嗯,你是说?”
陈玉楼一怔,而后醒悟过来。
“有道理,李兄你说的没错,元人诡计多端,且不尊墓制,要想找到主墓室就绝不能被正常的逻辑束缚!”
陈玉楼眉头逐渐隆起。
“古来历朝历代的皇室贵胄的陵寝,都追求个深埋大藏,如果元人反其道而行之呢?”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脑海,他的眼睛渐渐亮起。
“红姑,取瓶山山形图来!”
红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抽出之前绘制的图纸,递给了他。
陈玉楼拉着李长清和鹧鸪哨,清理出一块空地,围坐着摊开了地图。
图纸上绘着之前勘探的较为详细的瓶山山形,有些特殊的位置都被标注了出来。
边缘写满了一行行隽秀的小字。
看上去浅显易懂,应该是红姑娘的笔迹。
陈玉楼先是整体打量了一番。
目光掠过山脚,山腹,在瓶颈和瓶肩的断裂处略作停留。
最后,死死盯住了悬在半空的瓶口。
“这里!”
他手指点在那块千万斤的巨岩之上,抬起头看着二人。
嘴角缓缓勾起。
“陈某之前忽略的地方,正是此处!”
“愿闻其详。”
李长清很给面子。
陈玉楼对道人拱了拱手。
起身,负手而立。
缓缓开口道:
“李兄还记得,深涧里那个藏着偏殿的溶洞吗?”
李长清点了点头。
陈玉楼微微一笑。
“如果陈某猜得不错,咱们之前看到的,不过是那溶洞的一半!”
“哦,你是说?”
“对!”
陈玉楼眼睛亮得惊人。
“瓶山百年前的那一场地震,恰好将整个溶洞从中裂成两半,其中一半在瓶腹,而另一半,一定就在深涧对面的瓶口,偏下一点的位置!”
他的手指顺着裂缝缓缓下移。
李长清神色微凝。
“这样一来,既符合元人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也解开了溶洞里为何只有一座偏殿的原因。”
不愧是你啊,陈玉楼!
一点就透。
说得比我想的还周全。
道人都忍不住想给他鼓掌了,用肘子戳了戳身旁一脸冷峻的鹧鸪哨。
“鹧鸪哨兄弟,你怎么看?”
鹧鸪哨没有亲身经历,只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此刻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沉静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
“甚好!”
陈玉楼露出一个狠辣的笑容。
“元人丧尽天良,死后终遭天谴,若没有百年前的那场大地震,就算陈某能找到其墓室的位置,也只能束手无策。”
元人当年安葬了那将军,撤离后,将通往墓室的唯一一条墓道填满了石条,将其完全封死,并在丹宫里留下部分金玉宝货,其目的就是从根本上断绝盗墓贼的光顾。
如果换成别的盗墓贼,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这瓶山丹宫。
陡然见到如此之多的宝货,再看到被石条封死的暗道,必然再没心思继续前进。
毕竟,千古盗墓贼,求得不过是一个“财”字!
得到足够的好处就撤,没必要和古人死磕。
但来到这儿的,偏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卸岭盗魁,陈玉楼。
他此来的目的,不仅求财,更为求一个名头!
身为常胜山瓢把子,天下十几万卸岭盗众的总把头,要想自己屁股坐得更稳,不但要让弟兄们吃饱穿暖,还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博得足够大的名望。
“湘西尸王”的恶名在三湘地界,可谓是家喻户晓。
老人谈之色变,小儿闻之止啼。
正与他的想法相符。
天下大墓浩如烟海,但兼顾如山宝货,和恶名昭彰的并不太多。
这就是陈玉楼为何会选择瓶山,尽管环境恶劣,也要披荆斩棘来到这犄角旮旯到斗的原因。
一旦功成,不仅能大赚一笔,还能大肆宣扬出去,借着“为民除害”的由头,赢得偌大的声望!
所以,“湘西尸王”必须找到。
若有,则好。
若没有,也得有!
想到这,陈玉楼也没心思去关心丹宫里已经到手的宝货了。
估摸着现在偏殿里的宝货八成已经运上去了,便把花玛拐和红姑娘叫到身旁,挨个吩咐道:
“红姑,你带人去铁楼,把货都带上来!”
“拐子,你带上几个翻山越岭的好手,从来时的盗洞返回山阴,攀到山巅和王副官汇合,让弟兄们先把手里的宝货埋在林中,领着队伍把这里的货都带出去!”
“是!”
二人领命。
“小心。”
转身之际,道人对她轻声道。
红姑娘一怔,盯着他看了一阵,柳眉微挑,忽然莞尔一笑。
而后带队匆匆离去。
陈玉楼玩味地拍了拍李长清的肩膀。
鹧鸪哨目视前方,静静出神。
...
随着红姑娘和花玛拐等人的离去,殿中人手一下少了一小半,搜刮宝货的速度一下子减慢不少。
罗老歪忙得晕头转向,骂人骂得嗓子都干了。
“他奶奶个腿,累死老子了...”
扶着柱子拧开壶盖,猛灌几口清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觉一阵头晕目眩。
向后一个趔趄,没站稳,仰身一头栽倒在地。
眼前全是重影。
“罗帅!”
附近的一个盗伙不经意间瞥见,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托着后颈把他扶了起来。
“我曹他祖宗,老子这是怎么了...”
罗老歪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头疼欲裂。
“罗帅,怎么回事?”
陈玉楼闻声匆匆赶到,看向那名盗伙。
“我看到的时候,罗帅就已经倒下了...”
年轻盗伙有些不知所措。
陈玉楼点了点头,见罗老歪此时独眼翻白,嘴角抽搐,不免吃了一惊。
还以为他不小心碰了毒虫的尸体,引发了轻微中毒。
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黑乎乎的药丸,掰开嘴巴给他服下,关切地问道:
“罗帅,感觉如何?”
罗老歪打了个嗝,瞳孔逐渐聚焦。
头疼眩晕就如一阵疾风,来去无踪。
此刻,他躺在陈玉楼怀中,竟觉得身轻如燕,飘飘欲仙,之前的疲劳似乎一扫而空。
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罗老歪一下子从陈玉楼怀里蹦了起来,抄起一旁的铁镐,哈哈大笑道:
“老子只是刚刚不小心跌了一跤,头有点晕,现在好多了,总把头放心吧!”
说着,头也不回,迈起大步,又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创收事业中去了。
陈玉楼见他没事,松了口气。
没顾及多想,便又去忙着指挥其他了。
鹧鸪哨见罗老歪脚步虚浮,似看出了什么,眉头一皱。
却什么也没说。
大殿里,群盗舞铲挥镐干得热火朝天,激情四射。
李长清觉得有些吵闹。
跟陈玉楼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了大殿。
在殿外的高台上随处找了个空地,盘膝坐下。
从袖子里摸出元宝在铁楼里找到的玉瓶,将两枚丹丸骰在掌心看了看,一口吞下。
丹丸落入腹中,顿觉一股灼热升腾而起。
“好猛的药力!”
他眼睛一亮。
这丹丸药力如此猛烈,常人若服之,轻则中毒垂危,重则当场七窍喷血而亡。
普天之下,除了他,恐怕无人有福享用了。
真不知道古代那些方士怎么想的...
李长清摇了摇头,闭上双目。
一吸一吐。
缓缓运转《餐霞功》。
将丹丸中蕴含的庞大精粹吸纳入体,逐渐凝成先天真气,储于丹田。
半个时辰后。
李长清睁眼,眸底锋芒一息绽放,又被瞬间掩去。
“呼,恢复到了九成,勉勉强强吧...”
感受着体内的充实,道人淡淡一笑。
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顺便从怀里把元宝掏了出来,放在地上。
小猴睡得正香,被他丢在冰冷的砖面上,竟丝毫没有察觉。
翻了个身,继续打着瞌睡。
直到李长清抽出剑柄,轻轻戳了戳它的小屁股。
“吱?”
元宝猛地睁开眼睛。
一脸懵逼。
扭头一看,道人笑眯眯的大脸近在眼前。
“吱吱吱!”
元宝气得哇哇大叫。
不是说好不打搅我睡觉的嘛!
“呵呵,你这个年纪,睡眠要适度。”
李长清摸了摸它的脑袋,把它从地上揪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
“起来活动一下,有助于发育,贫道这也是为了你好。”
“吱吱吱!”
信你个鬼,臭道士坏滴很!
元宝气急。
挣扎着不断抗议。
“乖。”
李长清眼睛眯成一条缝。
“吱...”
小猴气势一下子落了下去。
迫于道人的“淫威”,含泪点头。
“嗯,不错。”
李长清负手而立,一派高人姿态。
“元宝啊,你实在是太弱了,为了你的今后着想,贫道现在就传予你一套能强身健体的拳法。”
“待你学会之后,每日迎着朝霞打五十遍,晚霞打五十遍,怎么样,不算难为你吧?”
李长清俯身看着它,笑呵呵地说道:
“毕竟贫道也不是什么魔鬼。”
“吱...”
元宝呆立原地,半晌,木然地点了点头。
一脸生无可恋。
“你且看好了。”
李长清面容一肃,把剑插在一旁。
扎了个马步,凝神吐气,一声历喝,踏步出拳。
疾风卷起飞尘,衣袍猎猎作响。
“此拳大开大合,飘逸灵动,兼顾敏捷与厚重,大成之后,迅猛无双!”
李长清边打边道。
身影腾挪间,拳影如电,臂弓赛风,活似一头白毛老猿。
一套打完,尘埃落定。
“好久没打拳,有些生疏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
“元宝,这套拳法名为《通臂拳》,一共六式三十六路,看懂了吗?”
说完,突觉有些不对。
抬头一看。
原来元宝不知何时,已站在数丈开外的白玉栏杆上。
见道人望过来,正鼓掌叫好呢。
“猢狲...”
李长清脸上一黑,就要上前。
元宝却早有察觉,几个腾跃间,远远绕过他朝大殿方向溜去。
“哼,想跑!”
李长清冷笑,转身。
甫一回头。
愕然见到红姑娘,抱臂椅着殿檐下的漆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再一看,元宝正蹲在红姑娘肩头,冲他不断挤眉弄眼。
神情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