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拐进一条小石板路后,桑枝枝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走错路了。
若是走到主路上倒也罢了,来来往往都是公主府的侍女下人,随便拉一个都能带路。
但眼下这地方极僻静,一条青石板两侧全是高大的竹子,上头盖了一层积雪,隐约露出些翠绿。
桑枝枝又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这条路的前头连积雪都没有清扫,可见平常是没什么人走动的。
桑枝枝是无奈,只得掉头又往回走。
早知道就不说大话,让彩云直接找个小丫头将自己带去沁阳的院里了。
想着,桑枝枝却发现眼前的景色不对。
她刚刚明明只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按理说应该回到刚刚到分岔路口了,怎么最近现在还在竹林中呢?
这大白天的,总不至于鬼打墙吧?
大约一刻钟后,桑枝枝终于站住不走了。
桑枝枝心里发誓,下辈子都不会嘴硬了。
桑枝枝看着前后左右无尽一般的竹海,手掌拢起放在嘴边。
“有人吗——”
“有没有人——”
长公主府的主子虽然少,但是下人却有几百号。
桑枝枝只祈祷这会儿有人能在附近,听见她的声音。
要不然等公主府的人发现自己丢了主动找到自己,那可就丢大人了。
结果喊了几声,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反而有根竹枝上的积雪过厚,压弯枝头,终于滑落下来,砸在桑枝枝身后的地上。
桑枝枝吓了一跳,低声惊叫一声。
竹林深处一座由竹子制成的亭子中,一个身着月白长袍,头戴玉冠的男子原本正低头看着盘中的棋局,在桑枝枝发出那声尖叫后,终于手执棋子,抬起头顺着声音来源方向望去。
只是竹影婆娑,他并没有看到什么。
他对面的黑衣侍卫也站起,顺着自家主子的视线向竹林深处望去。
不过他虽然会功夫,却不是里眼。
他知道那里有人,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看向自己主子,却见自己的主子摇了摇头。
那声惊叫之后,竹林中便没什么声音发出。
正在主仆二人又等一会儿,正以为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走掉时,却又听到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黑衣人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之后,有些迟疑的看向自家主子。
“听声好像是个女人,似乎是……迷路了?”
那月白长袍的男子微微一挑眉。
在公主府迷路也算是个稀奇事。
公主府下人一向多的不得了,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谁能在这里迷路。
只不过从小到大他,不知见了多少做事“奇怪”的女子。
男子放下手中的棋子。
显然已经无心再继续了。
那黑衣侍卫一见自家主子没兴致了,便把棋子一颗颗收好,装回自己随身挂着的袋子里。
“主子不想下了,是觉得这女人是长公主安排来的吗?”
侍卫压低声音,又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月白长袍的男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斑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即便这个不是,也还会有另一个,下一个。”
侍卫听了眉头,也是微皱。
小姑姑要往自己的侄子房中塞人,这算怎么回事?
长公主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格强势些也倒罢了,如今却要插手自家主子的内宅之事,野心未免太大了。
长公主这个身份已经能保她一世荣华富贵,偏偏她还不知足。
想要把一切都攥在她的手里,怎么可能呢……
侍卫正想着,忽然听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又有一道声音穿来。
不知那发出声音的女人是不是真的等急了,语气里竟然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到底有没有人啊!”
“有个好心的鬼也行啊,好歹给我领出去吧!”
“拜托拜托——”
侍卫:……
刚刚那娇娇软软的语气去哪里了,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侍卫转头看向自家主子,却发现自家主子嘴巧居然扬起一抹笑意。
别人都说自家主子生性爱笑,看起来最是温和宽厚。
但侍卫却知道自家主子的笑,十有八九都只是笑给旁人看罢了。
而如今淡到几乎不见的笑容里,竟然真的有一丝兴味。
侍卫看向自家主子,语气里有些探寻。
“主子,这……”
月白长袍的男子从声音来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去看看。”
侍卫立刻道:“是!”
侍卫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看见有一个身披鹅黄色斗篷的女子正在小路上来回打转,左右张望。
在回头看到侍卫时,那女子吓了一跳,险些跌落在地上。
但随即她便笑起来。
那笑容在鹅黄斗篷的映衬下,如同阳光般灿烂。
“太好了,终于见到个人了,你是公主府的侍卫?”
黑衣侍卫没直接回答桑枝枝的问题,反问道:“姑娘看着不像是公主府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桑枝枝忙解释:“我是沁阳郡主的伴读,我姓桑,我叫桑枝枝!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原本是彩云领着我的,但是因为有事她便先走一步了。
我本以为自己能找到沁阳的去处的,没想到来了几次,竟然还是个路痴……在这林子里出不去了。”
桑枝枝语气有些尴尬:“你来的正好,快将我带出去吧,若是待会儿沁阳和清寒知道我竟然能在长公主府迷路,肯定要笑话我了!”
沁阳的伴读,桑枝枝……
着急走出林子的桑枝枝没有看到,在黑衣人身后的不远处,有一个月袍男子的身影正隐在竹林中。
沁阳郡主的伴读。
桑枝枝。
听到这几个字眼之后,月白长袍的男子眉头微皱。
他确实听说长公主最近给沁阳招了两个伴读,其中有一个似乎是姓桑。
但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他听说那桑家似乎是个极小的官,能被选成沁阳的伴读算是祖坟冒青烟。
长公主应该还没有愚蠢到将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安插到自己的身边。
想着,月白长袍男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