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娴对他一直都是忽冷忽热,少有温情的时候,此时主动偎依,让常青心中十分妥帖,嘴角弯弯,捏着她的脸颊道:“你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谢娴不答,只闭着眼靠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有浓烈的男子气息,不像表哥那般发散着淡淡的麝香,他举止十分粗鲁,不像贵家公子那般优雅高贵,那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世间,从来没接触过的男子,父亲是对的,他们谢家根本不可能这类人联姻……可是……可是……
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你怎么了?”常青见她这样少见的安静柔顺,心里忽然生出几丝不安,捏着她的脸,见睫毛上挂着泪痕,道:“难不成……舍不得我离开?”虽然这么猜很美,可常青并不敢确定,因为她对他……实在太狠了!
谢娴没有说话,甩开他的手,闭着眼靠在他怀里。
常青自从认识谢娴以来,主动偎依总共不超过三次,算上这一次已经是中大奖,恍惚之间,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不管是不是梦,这样的时刻总是值得珍惜的,他站起来关上窗户,吹迷了那灯,把她抱在了床上坐着,见少女一动不动,抓着他身前的衣襟,紧紧闭着眼,皱眉道:“谢娴,你怎么了?”
他抱她上了床她都没挣扎,转变的太大,一定有什么不对。
谢娴不答。
“怎么了?”常青把她正过身子,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泪花,皱眉道:“谁欺负你了?我去揍她!”
谢娴忽然睁开眼,眼眸闪过怒色,道:“谁敢欺负我?”
“我知道了。”常青忙收回道:“你这样厉害谋算,别人还没近身,就要被算计死了。”
谢娴淡淡重复道:“谋算?”
“是啊,我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觉得小丫头好厉害。”常青见少女如玉脸映着月光,发出淡淡的光晕来,闺房的幽香若有若无地萦绕鼻下,心里忽然蠢蠢欲动,低低在她耳边道:“娴儿,我想摸摸你……”说着,浑身都绷紧了……
谢娴听了这话,面上倒没有羞色,只是有些恍惚,茫茫地抬起头,伸手抚摸着常青的发髻,眉毛,眼睛,鼻子……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应该说……很英俊,五官仿佛雕刻出来的,标致而完美,只不过因为眉目有一股旷野之气,这种完美便不是俊秀,而是英俊,甚至因为过于硬气,透漏出来的彪悍气息让人有些害怕。
“你看上我了?”常青忽然开口道。
谢娴的手忽然一滞,垂了下来。
“你终于看我长得俊了。”常青又补充解释了一遍,她今天太诡异了,完全不像从前的她,若不是气息相似,常青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谢娴脸色微变,扭过头去。
“我讨厌别人说我长得好,不过你例外。”常青沉声道。
“我没觉得你长得好。”他总有办法气死她,谢娴本来满腹伤感,被这些话又吹跑了一大半。
“那你摸什么?”常青哼了一声,道:“还不是觉得老子长得好,想摸上一摸。”
“你……”谢娴回头想恶狠狠反驳,却觉得分别在即,又把头拧了过去,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谢娴。”常青终于发觉越来越不对,道:“你不说,今儿咱们就先成亲。”说着,要扯她的裙子,被谢娴摁住,道:“你别闹了。”顿了顿,解释道:“你不是说阿爹会同意吗?”
“是啊。”常青听了这话,终于把心放了下来,原来是她觉得谢源会同意,所以转了念,这就好,这么想着,心中得意,道:“我说会安排好的,你瞧着不都妥当了的。”
“常……大哥,你若是离开京城,那些锦衣卫会不会都被太子换了?”谢娴忽然开口道。
常青一怔,道:“为什么?”
“因为……”谢娴想到太子的这个安排,很明显是要调开常青,让自己与表哥成亲,造成既成事实之后,再把妹子嫁给常青,只是他这么做,不怕常青回来发疯吗?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有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常青回来的话,再怎样也奈何不了他了……
这么想着,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抬头看着常青,见其脸色虽然是不屑的,可眼眸却深情如海,眉目之间不像初见时的阴冷,而是仿佛见了阳光一般舒展开来,显出别有的烂漫,忽然心如刀割,道:“常大哥,若是这个是圈套呢?”
“圈套?”常青眨了眨眼,笑道:“你以为我傻啊,锦衣卫门槛极高,他从哪里挑那么多锦衣卫替换?”
谢娴方才冲动之下说出口,已经有些后悔,可是听了常青这话,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太子不可以常理夺之,寿清宫那么多武功高强的太监,还有那日咱们掉崖时的那些刺客……”
常青听了这话,拧了拧眉,陷入了沉思。(.)
谢娴也不说话,眯起眼望着地上被月色晒出的清辉……
“你说的也有道理。”常青沉吟道:“不过在暗道的那些江湖人,与锦衣卫还是不同,有些门道只有锦衣卫里面的人才晓得,他们不入门个十年八年,是不会懂的。”
“哦?”谢娴听了这话,也有些奇怪,既然常青不可缺,太子怎么敢冒这种危险……“你走了之后,谁来接替你呢?”谢娴问道。
常青不知谢娴为什么对这个有兴趣,不过她既然愿意问,也算是关心自己,道:“有人,是我兄弟马方。”
谢娴点了点头,道:“你曾经提过,他好像是……贵家子弟。”
“是。不过人靠得住,是我死党。”常青说完,忽然伸出大手摸着谢娴的脸,道:“你这是怎么了?仿佛怕我回去不回来了似得?”
谢娴现在已经基本确定马方背叛了常青,只是不知太子为什么忽然舍弃了常青,难不成仅仅为了这桩亲事?还是因为常青不够忠心,所以选了更靠得住的马方?不过似乎也不通,因为边疆安定更为重要,说起来更像是对常青的提拔,毕竟做到锦衣卫的顶峰,再向上就不大可能了,最好的前程是入军中,可以一直做到统帅全国的大将军……
那他就不怕常青回来吗?还是……
对了,他唯一错估的是……是……
谢娴抬头望着常青,见常青也在痴痴望着她,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忽然之间明白了。
太子并没有发疯,只是来了个两全其美,常青求娶,他只是以为常青看上谢家女的美貌,娶姐姐与娶妹妹并没什么不同,何况前些日子流传的谣言里,是常青迷上了妹妹,而不是姐姐,如今把常青调开,找更合意的马方整饬朝纲,再用常青牵制边疆,等常青回来,把灵儿赐给他,想必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
只是……
谢娴嘴角显出苦笑来,忽觉满身都是手,忙推开常青道:“常大哥,你做什么?”
常青忽然笑道:“这才象你,怎么今夜这么奇怪?”手却不肯离开。
“常大哥,你听我说。”谢娴猛吸了口气,摁住那只手道:“有些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一切都是命,你得认命。”
“什么?”常青倒是真的抽出了手,脸色沉了下来。
“我是说……”谢娴嘴唇颤抖着,那话就冲到了嘴边,可是想起父亲的情形,终于没有说,只道:“我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不管太子殿下怎么想,我曾经问过他,他说除非踏着他的尸体过去。”
常青“哦”了一声,攥着谢娴的手越来越紧,紧得谢娴皱了皱眉,把手覆盖在那只手道:“常大哥,这是命,人得认命,我不可能不认父,你……还是死心吧。”说完,眼泪蜿蜒而下。
常青听了这些话,本来有些心烦气躁,忽觉怀中人浑身颤抖,楚楚可怜,便不忍心发火,道:“好了好了,我再想法子,如今太子让我去边疆办差,眼看着就要转为军职,你爹瞧不上锦衣卫,难不成还瞧不上一个将军?便是文武不两立,文臣之女嫁给将军家的还少吗?”
“是你自己求的?”谢娴瞪大了眼睛。
“也算是吧。”常青点头道:“你总说你爹瞧不上锦衣卫,我跟太子谈过以后准备转为军中任职,不过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派我去了。”
谢娴听了这话,心中愧疚更甚,几次三番想张口说出那话,可话到嘴边就想起阿爹要死要活的样子,若是跟常青说了,他们的事情便是纸包不住火,必然要在众人面前敞开来,到时候……到时候……
谢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心中百折柔肠,只是不停地流泪,忽听常青道:“谢娴,你今天喝水喝多了?哪里来这么多泪?”
谢娴擦了擦脸,闭上眼,停了一会儿又睁开,道:“你不是要走了?”
“你舍不得?我才不信,你这么冷心冷肺的人,哪里舍不得我?”常青虽然这么说,嘴角已经露出了笑容,忽然抱住她,在她脸上吻了吻,道:“我决定成亲之后,领着你回乡拜祭。”
“你不是……说……你爹娘……”谢娴不敢去看常青的脸,只木木地望着窗外。
“后来跟你说完,我就觉得没什么了,那个时候孩子多,扔掉了也是有的,而且他们都去了,只剩下几个两个哥哥,许多年没消息了。”常青似乎有些感慨道:“这行血腥黑暗,我以为活不了多久,也就没有家室之念,这些年从未联系过他们,如今嘛……”
常青见谢娴侧着脸,不肯转过来,只得把脸贴住她道:“如今我想安顿下来了,房子我觅好了,虽然偏僻了些,但是却算得安静,你爹保证不会觉得亏待了他闺女,娴儿,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儿子,我教他武功……
“常大哥!”谢娴实在听不下去了,忽地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道:“常大哥,你走吧。”
“谢娴。”常青蹙起眉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谢娴嘴唇一直在发抖,许久许久,吸了口气道:“常大哥,我这阵子身子不大好,想早歇息,你回去吧,我只有一个句话,人这辈子得认命,我得认命,你也得……认命。”
常青不知谢娴这是怎么了?沉着脸走过去,抓起谢娴的手腕,扣住她的脉搏半晌,脸色这才缓了下来,道:“果然有些不大好,你这些日子可是受了风寒?”
“没有……”谢娴不知常青还会看病,见常青眼眸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忙道:“我就是睡得不大好。”
常青“哦”了一声,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回去吧。”说着,转过身要走,忽听谢娴叫了一声“常大哥”。
常青转过身。
谢娴望着这样的常青,映着那月光,冲自己这样的微笑,仿佛一段飘渺的梦,如梦如幻的不真实,要把她也飘走了……
“常大哥,你什么时候走?”她断断续续道。
“两日之后,这几日连夜巡城,做些布置就走。”常青见少女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宛如死人,以为她身子不好,走过去扶着她道:“你快歇息吧,我这就回去,等我回来之后,我会想法子让你父亲同意的。”
谢娴不敢去看常青的面容,只低着头紧紧握住常青的手,道:“常大哥,我就告诉你两个字,认命。”
“你反复说这个,难不成今日就想给我?”常青忽然道。
谢娴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那日在黑洞的时候,你也是这么会说的,然后就……”常青讷讷道,脸上染了红润,道:“其实我本来想着你这性子,还是成亲之后的好,当然,你若是……”说着,搂着谢娴道:“我当然巴不得,都快想死了,天天想,日日夜夜都想……”
“当然不是。”谢娴觉得常青灼热的气息就在眼前,吓得推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说完,脸也红了,她万万想不到常青会想到这个地方,心下慌乱道:“常大人,我要歇息了,你回去吧,我身子不好,所以乱说一气的。”
常青见她脸上摸过嫣红之后,依然苍白的吓人,不忍心再让她劳累,叹了口气,道:“好吧。’说着,轻轻吻了吻她的红唇道:“等我,娴儿……”说着,转过蛇,很快消失在窗前。
谢娴见那人影渺渺,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眼前一黑,一头栽下……
第二日栾福见谢娴躺在地上,满面潮红,面上发烫,忙去禀告谢母,谢母也十分着急,让喜福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人,很快请来一名太医姓张,给谢娴诊了脉,说是“气血不稳,淤积于肝”开了方子,抓了药,给谢娴服下,谢母不放心,又带着孙氏几个过来探望,恰好谢娴正睡去,没敢打扰,又回去了。
谢娴迷迷糊糊里,忽然听人叫道:“姐……姐……”猛地睁开眼,竟见到谢灵坐在自己床边,见她醒来抿嘴一笑道:“你醒了?”
谢娴眨了眨眼,怔忪许久,道:“妹子你不是在……”
“是,不过我听你病了,特意跟老祖宗求恩典,回来看你。”谢灵打量着谢娴的房间,又见旁边站着两个丫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姐说。”
栾福几个如何肯听她的,见她这么说,只把望向了谢娴,栾福过去扶着谢娴坐起来,道:“小姐,要不要喝点粥?”
“我来,我来喂,你们出去吧。”谢灵摆了摆手。
谢娴见谢灵眉色飞舞,神采飞扬,眼眸满满都是话,知道若是不让她说,守着外人说出来更是不好,对栾福道:“你们先出去吧。”
“小姐……”栾福咬着嘴唇,道:“您还病着呢……”
“先出去。”谢娴沉了脸。
元福走过来,把栾福几个拉出了内室,谢灵见左右无人,把头发挽了挽,脸上显出得意来,道:“姐,你今儿可服了?”
“什么?”谢娴淡淡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妹子。
“我说常青一定是我的,如今你不知道吗?太子已经决定了,把你嫁给表哥,把我嫁给常青。”谢灵嘻嘻笑道:“姐,你斗不过我的。”
谢娴的心随着这话起伏了个来回,静静道:“妹子,太子殿下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家利益,何来姐妹相斗,他若是无利可图,怎么会听你的?”
“说得对,他是有利可图。”谢灵把手一拍,道:“我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其他事情谢娴能料中,可是这话却真的有些诧异了,谢灵有什么太子想要的?难不成美色,可瑞王这种人,难道还缺美女相伴?
“姐,我很早就说过,我跟你们不是一种人,我拥有你想象不到的东西,以前被遮盖了,如今嘛,嘻嘻,穿越大神又还给我了,所以这个世间我想要得到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谢灵把头一扬,道:“常青最终一定是我的。”
这些话若是从前,谢娴也不过当是孩子话,可是到了这种地步,谢娴真的要当真了,太子的安排固然是两全其美,可是起初的动因,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妹子,那妹子到底有什么能让太子动心了呢?
“我信。”谢娴淡淡道:“可是妹子,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太子殿下这种人动心。”
谢灵今天本来就是要对姐姐炫耀的,她从来被姐姐的光芒压着,如今终于赢了一回,扬眉吐气之际,听到姐姐病倒了,觉得还是在姐姐面前表现一下最过瘾,因此急急赶来了,见谢娴这么问,嘻嘻一笑道:“这个可不能说。”
本来以为说了这话,谢娴会追着问,抑或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为什么抢走了常青,谁知谢娴微微一笑,就闭上眼,仿佛对这一切都感兴趣,终于忍不住道:“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抢走他的,可是女主只能有一个,我也没法子的。”
谢娴不答。
“姐……你很伤心,所以病倒了,是吗?”谢灵小心翼翼试探道。
谢娴睁开眼,道:“没有,我掉崖之后,一直身子不好,所以病倒了,灵儿……”她叹了口气,道:“不管你到底有什么,我只告诉你,阿爹是绝对不同意的,若是谢家不同意,太子殿下再怎样,也不能强人所难。”
“这有什么?”谢灵哼了一声,道:“难不成阿爹还会抗旨?”
谢娴斩钉截铁道:“会。”
谢灵听了,脸色一变,嘴唇颤抖许久,忽然又笑道:“没关系,我有法宝,我有法子改变阿爹的心意。”
“法宝?”谢娴一怔。
谢灵见自己不小心说出口了,索性也说出来,道:“你掉崖之后,我有了随身空间,里面可以种我想要的东西。”
谢娴眨了眨眼,她听不懂妹子的话,可是她能明白妹子的意思,说妹子胡言乱语,可是太子明明这么做了,若是真的去相信,又觉得太过玄妙,世间鬼神之说是有的,可是谢家以儒立足,讲究的是“子不语乱离怪神”,那么……忖度半晌,苦笑道:“你难不成给阿爹喝药?”
“你怎么知……”谢灵忽然捂住嘴。
谢娴浑身一震,蹙起秀眉,忽然道:“你种出了太子想要的东西?”
“还没,不过快了。”谢灵咬着嘴唇,蹙着眉道:“阿爹不同意,还真是麻烦,唉,他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所以你要给他下药?”谢娴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谢灵抬头藐了谢娴一眼,见谢娴目光寒彻,缩了缩头有些害怕,道:“没有了,他是我爹,我能害他吗?我只不过想法子转变心意罢了,也不一定是药了,这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才成……”说着,忽然见谢娴神色诡异,心里后悔起来,觉得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东西,站起来道:“姐,你先歇息吧,我不打扰了,改日来看你哈……”说着,猛地转过身,几步出了门,门外听元福道:“二小姐好走……”
栾福走了进来,道:“小姐,刚才二小姐……”却见谢娴自己套上了外衣,正从床上走了下来,唬了一跳道:“小姐你……”
“我要去清源观。”谢娴的脸色慎重,忽然变得生龙活虎。
“啊?”栾福捂住嘴,道:“小姐,都这么晚了,您这身子骨……”
谢娴沉吟了下,道:“就跟老太太说,我做了个奇怪的梦,要去哪里祈福才能好。”说着,道:“今儿是辛酉日,正是三清正日子,清源师太应该应该在哪里,所以要尽快……”
“小姐……”元福拉着谢娴的手,道:“您这是……二小姐她……”
提及“二小姐”谢娴的眼眸忽然闪出寒光来,道:“我就是为了二小姐去的,我明白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妹子忽然变得如此古怪?
为什么妹子整日胡言乱语?
为什么妹子在家难之时,会做出那么多疯癫的行为来?
为什么妹子可以对姐妹之情弃如敝屣?
为什么妹子可以完全不顾谢家,一味替自己私情打算?
为什么妹子大大方方地谈怎么给自己亲爹下药?
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所以……她不伤心了,她要……
“栾福,去准备车舫,我这就过去,争取一日能回来。”谢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也不过晌午,若是快的话,晚间就能回来了。
“小姐,你还是……”栾福想要再劝,却见谢娴已经套上了外衣,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走去,只得跟上,回头道:“元福你……”
“我们两个跟着小姐。”元福比栾福镇定得多,道:“清源观不远,不用出城,坐车也不过半个时辰,小姐不是莽撞的性子,走吧。”说着,回头吩咐了几句,又派人去给谢母捎信,这才跟着谢娴一路向外走去。
谢府的车舫都是有规矩的,不过谢娴地位高,倒也不用先去请示谢母,那车夫见大小姐用车,也不多说,把车舫赶了出去,谢娴带着两个丫头走了上去,栾福吩咐道:“清源观。”车夫答应一声,驾车向北去了。
“小姐……你这是心急火燎的……”栾福上了车才抱怨道:“一会儿子躺在那里病歪歪的,一会儿子又跑去道观,吓死人了。”
谢娴“嗯”了一声,却不再说话,车帘一下下扑撒着阳光,映照她的脸,元福忽然发现小姐那死水微澜仿佛被点燃了,变得生机勃勃,拉了栾福一把,示意不让她再说,她算是看出来了,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有纠结为难的事情,可是又找不到出路,如今不确定是不是找到了解决之法,可是……
小姐好像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不管什么原因,这就好,这就好。
“栾福……”谢娴靠着车壁,忽然开口道:“你信不信鬼神之说?”
栾福张了张口,道:”我?这个……我不大清楚,小姐,难不成您看到了什么……”
谢娴忽然一笑,道:“其实我也不信的,可是……有些东西不由不信。”说着,望向窗外,忽见不远处,一排排穿着飞鱼服的佩刀男人正向城墙外走去,那大红麒麟服就在马前,阳光照耀着那张英俊绝伦的面容,少了阴森,多了淳朴,眼里也闪动着幸福的憧憬,不由抓住车壁的架子,心中砰砰乱跳……
待从清源观回来,她就去找他,告诉他那件事,然后……然后……
发现了妹子的真相,也许只是给了她一个理由,让她终于可以,可以……
谢娴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