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不知这一晚乾明宫里的风起云涌,托了太皇太后的福,寿安宫里依旧一片平静。
休整一夜,一早起来,姜穂儿仍在小厨房忙活。
她早已经想好了的菜谱,今儿的早点要给太皇太后做鸡蓉粥和杂菜团,都是费工夫的活计,需早早准备食材。
御膳房新宰杀好的白凤乌鸡鲜美少油,姜穂儿拿半只熬了鸡汤,半只剃肉剁蓉,再拿鸡肉蓉汆丸子,鸡汤熬香米粥。等肉丸汆好,趁着砂锅还在火炉上咕嘟着,她再去做杂菜团子。
旁人都在伺候着太皇太后洗漱穿衣,煮茶的春梅也在茶坊忙活,没人能帮她的忙,不过她一人干的习惯,也乐得自由。
正忙着,却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做的什么,这么香?”
姜穂儿一怔,忙回头看去,吓的当场惊呆,皇帝竟然忽然出现,就立在小厨房的门口瞧她。
她慌忙行礼,“奴婢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奴婢该死。”
原本还想下跪来着,只无奈小厨房地方小,怕是跪不开。
熟料皇帝竟一反常态,一点也没介意,只道,“你忙你的,不必拘礼。”不仅声音温和,脸上还带着丝笑意,看上去十分瘆人。
姜穂儿吓了一跳,一时间十分摸不着头脑,就在此时,沙锅里的粥也沸了起来,她只得先应了声是,转身去端锅子。
鸡粥的热气与香味弥漫在小厨房,也熏红了小丫头的脸蛋儿,皇帝立在门口,将人细细端详,心间暗道,干活麻利,应该是聪明的,模样也尚可,就是不知,心性如何?
姜穂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这狗皇帝一大早不去上朝,跑到小厨房的门口研究她干嘛?
然她又不敢明着问,这皇帝一来,活儿也没法干了,只得乖乖立在那儿,心头一阵诡异。
皇帝应该也瞧出了她不自然,却并不走,只是问道,“你做这个活多久了?手艺是跟谁学的?”
姜穂儿垂首道,“奴婢师承阿娘,自小就跟着阿娘做点心。”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你籍贯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奴婢籍贯江南苏州府,家中只有一个娘亲。”
这人大清早的来查户口?前朝没事儿干么?
大约前朝今日是真的没有要事,问完这些,皇帝竟仍不打算走,眼看着就要错过给太皇太后送早点的时辰,姜穂儿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请陛下赎罪,奴婢要去给太皇太后送粥了。”
皇帝似乎这才想起来寿安院里住着谁,点了头应了声,也抬步去了正殿中。
院中这时才响起通传,“陛下驾到……”
姜穂儿松了口气,却又紧接着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怪怪的?
然而太皇太后还等着用饭,她不敢耽误,赶忙做好了杂菜团子,跟鸡蓉粥放在一块,送去了正殿。
她踏进正殿,正听见皇帝在同太皇太后说话。
老太太问皇帝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皇帝说是挂念皇祖母,忙里偷闲过来看望她,当然了,老太太可一点都不信,心里头冷哼道,莫不是又打了什么坏主意?
姜穂儿也是这么觉得,只可惜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差事,向两人行过礼后,就把膳食摆放在了太皇太后手边的小几上。
此时太皇太后在她左侧,皇帝在她右侧,离得十分近,她能感觉到,皇帝在跟太皇太后说话之余,又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如若现在要人,不知老太太愿不愿意给?
姜穂儿吓的差点手一哆嗦,皇帝要跟太皇太后要人?
要……谁?总不会是要她吧?
惊魂未定之际,又听皇帝开口,假模假样的道,“方才踏进寿安宫就闻到了香味,这都是什么?”
姜穂儿只得硬着头皮答,“启禀陛下,是鸡蓉粥与杂菜团子。”
皇帝故作讶异,“只有这两样?是不是太寡淡了些?”
姜穂儿无语,正在想什么借口,却听太皇太后开口道,“哀家这把老骨头,每天能吃得下去多少?说来也难为这丫头每日换着花样给哀家做吃食,若不是她,哀家每日的乐趣大约少去大半。”
皇帝一顿,老太太这意思,是离不了这丫头了?
面上却笑道,“能和皇祖母的心意,是她的福气。”还特意向姜穂儿发话,“往后更需尽心才是。”
姜穂儿道了声是,又听太皇太后开口,“说来也是得感谢陛下,那个臭小子定然是没这份孝心,把这么好的丫头送到哀家身边来,哀家活的太长了,多少人来来去去,身边竟留不住几个像样的。”
这话的隐意太过明显,就是不愿轻易放人的意思,皇帝面上微顿,复又笑道,“皇祖母长寿乃是家国之福,朕等子孙只有高兴的份儿,这丫头能和您心意,也是她的福气。”
老太太到底精明,罢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左右已经是宫中的人,还怕她跑了不成?
姜穂儿心间大骇,若说方才还不明白皇帝的意思,那么现在已经如此明显,她怎么会猜不出来?
皇帝竟是真的想把自己带离这寿安宫!
可带离自己做什么呢?她还是不太懂,去听太皇太后开口道,“下去吧,你也忙活了一早,去用早饭吧。”
这话是在对她说的,也明显是在保护她的意思,姜穂儿赶忙应是,垂首退出了殿外。
然就在朝外一步步走的过程中,又听见皇帝在心间道,皮相倒确实不错,倒也是真水灵,罢了,就你了,且先再等几日,把老太太这头安排妥当,朕就过来要人。
姜穂儿,“!!!”
变态色狼狗皇帝!
姜穂儿一走,皇帝也无心再待下去了,便对太皇太后道,“就不打扰皇祖母用膳了,您好好歇着,朕改日子再来探望。”
太皇太后面上笑意不减,“陛下慢行。”
皇帝便起身,出了门去。
殿中终于清静,老太太却无心用膳,思及方才皇帝的表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思量片刻后,吩咐明书道,“去打听打听,可是出了什么事?陛下这一大早过来,绝不是来探望哀家的。”
明书道是,便出了宫门。
却说姜穂儿回了值房,也是无心吃早饭,思及皇帝的模样,又恐怖又恶心。
她可不像春梅,还做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她只想早日出宫就跟阿娘团聚,一点也不想当皇帝这个死变态的女人!
正恶心着,却听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吓了一跳,赶忙出去瞧,发现是个面生的太监。
那太监笑眯眯的将她打量一遍,问道,“这位就是姜姑娘?”
好歹也在宫里带了将近两个月,虽不认识来人,但凭着其身上的衣裳,姜穂儿就知对方品级不低,因此不敢小觑,规规矩矩的答说,“小的是姓姜,不知公公有何贵干?”
太监笑得愈发灿烂起来,还从怀中掏出一精致的木盒,递向她道,“此乃陛下赏赐,还望姑娘收好。”
陛下?
姜穂儿一惊,这狗皇帝好端端的又给赏赐做什么?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自然不敢去接,笑道,“小的并未做什么,岂敢平白受赏,公公莫不是弄错人了?”
那太监却笑道,“寿安宫上下就您一位姓姜的姑娘,咱家岂会认错人?您快拿着吧,陛下金口玉言要咱家送到手里的,这要是送不出去,岂不是咱家的罪过?咱家可担不起啊!”
语毕硬是将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在走之前,太监又压低声道了一句,“姑娘是有福之人,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不过好事多磨,陛下命咱家给您带句话,叫您且先等等,最迟不过除夕,就给您抬身份。”
说完便笑呵呵的转身走了。
只留下如遭了晴天霹雳的姜穂儿愣在原地。
抬,太身份?
这狗皇帝竟然真的是要对她……
她欲哭无泪,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怎么能成呢?她可不能做这个死变态的后宫啊!
除夕,除夕……
算一算,眼下不过七八日就要过年了,也就是说,最多再有七八日,那狗皇帝一定会把她从寿安宫要走?
不成不成,小丫头攥紧了拳头,她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而就在姜穂儿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明书也终于打探到了消息,来向太皇太后禀报。
殿中没有别人,听见明书的话,老太太也登时就皱起了眉,将手重重拍到了暖榻的扶手上,斥道,“荒唐!”
明书不敢多言,只能小心道,“端王世子看起来十分在乎姜穂儿,可眼下陛下若来同您要人,您该如何是好?此事怕不是有人在背地搞鬼吧?”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堂堂一国之君,心思都用到了歪处,有这些心思,好好去治理江山,叫天下少出些灾祸不好?”
这天底下敢骂皇帝的也就这位老太太了,明书虽然觉得老太太骂的有理,却不敢随意搭话,只能劝道,“请老祖宗息怒啊……”
岂料话还未说完,那门外又传来了声音,“启禀老祖宗,中宫掌事姑姑求见。”
老太太暂且压下怒气,给明书使了个眼色,“开门。”
明书应是,忙去开启殿门,叫那中宫的掌事宫女进了来。
来人名叫飞鸾,乃皇后跟前大宫女,此时一脸急色的模样,一进门就赶紧给太皇太后磕了个头,而后直接道,“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想来求太皇太后的旨意,能否叫俞太医给大公主诊治?大公主不知何故,近日忽然上吐下泻,情况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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