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小说

咿咿呀呀,腔调诡异的歌声在狭窄闭塞的空间回荡,伴随着塑料肢体扭动的咯吱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姜厌听完歌曲内容,几不可见地瞥了沈笑笑一眼。

“救救救救……”

沈笑笑如今面部管理已经彻底失控,极不雅观地栽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把洋娃娃胸腔里的发声器扯了出来。

歌声戛然而止。

洋娃娃的头垂在胸前,一动不动,房间归于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两人的幻觉。

沈笑笑平息了会儿情绪,但实在没平息下来,于是哽咽暴怒。她爬起床,单脚跳着把发声器扔进了垃圾桶:

“买这种洋娃娃的父母都是屑!小孩子啥都不懂不害怕,我这样的大人可是一吓一个准!”

姜厌走到了沈笑笑的身后:“什么?”

沈笑笑感受到身后的热源,骂骂咧咧地把头埋在姜厌肩膀上,“呜呜…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屋里陪我。”

姜厌顺着沈笑笑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

起初力度还好,沈笑笑全当通筋活骨,谁知姜厌力道越来越大,沈笑笑感觉再不抗议她的脖子就要被捏断了。

她呲牙咧嘴地抬起头:“姜厌姐,疼,疼!”

却见姜厌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腿。

沈笑笑:“………”

她小脑袋飞速转动,可能是疼痛加成,竟然让她灵光一闪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沈笑笑慌得上蹿下跳。

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要证明自己是个人,急急忙忙道:“我是人,我是人啊姜厌姐,谁在床底趴七八分钟都会脚麻的,我脚现在不麻了,绝对不单脚跳了!姜厌姐你放开我,看我给你蹦几个!”

姜厌松了松力度。

沈笑笑立刻来了段草率的踢踏舞。

“你看,双脚都是好的吧!我灵体有缺陷,即使被附身,其他灵体也没法在我身体里待超过五分钟,我绝对没问题,好朋友不骗好朋友!”

姜厌看着满脸焦急的沈笑笑,脸上的表情温和起来:“我相信你。”

沈笑笑满脸感动:“我就知道!刚才实在太巧了,谁都会怀疑的,没关系,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姜厌“嗯”了声,问她:“我记得你是16岁?”

沈笑笑不知道姜厌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是啊,刚过16岁生日。”

姜厌:“怪不得。”

沈笑笑:“怪不得啥?”

姜厌:“天真可爱。”

604房再没其他值得关注的信息,最起码明面上看来是没有,姜厌走出门,沈笑笑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脸上美滋滋的。

“我们现在干嘛去呀?”她问姜厌。

“去七楼看看程光的房间。”姜厌扫了眼房间外不远处的褐色地面,褐色铺陈的范围很广,或许是光线原因,地面上还泛着一层薄薄的油光,可以想像当时人体油脂流了一地的样子。

也可以理解丈夫和孩子在事件发生后,迅速退房离开了这个地方。

“好的好的,我们去吧,我保护你,”沈笑笑乖巧点头,镇定地挽住了姜厌。

姜厌微垂下眼睫扫了眼沈笑笑的胳膊,面不改色地朝前走,走到楼梯口时,她停下了脚步。

“怎、怎么了?”沈笑笑的语气有些颤抖。

“你在害怕。”

这句话姜厌用的是陈述句,实在是沈笑笑胳膊颤抖的幅度无法忽视,让她很难思考。

“咳咳,”沈笑笑尴尬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丢人的话咱能不能不说破啊,我已经在努力控制了。”

姜厌:“怕还当通灵师?”

沈笑笑挺起胸脯:“我心地善良,我要为民排忧解难。”

“……”

姜厌默了默,顺着台阶往七楼走。

这座筒楼不是当今发展出来的筒楼式学生公寓,而是上世纪末最老式的那类,楼顶端被水泥封住,只留了个一平米的天窗,光束拥挤地摄入筒楼内,光线极暗,明明是正午却像是日落傍晚。

“姜厌姐,你听说过吗?”沈笑笑开始没话找话。

七楼由于遭过火灾,楼梯扶手上黏了些黑色焦状物,气味呛人,哪怕有口罩也顶不住,姜厌直皱眉,“听说什么?”

“夜半钟声时,头七回魂夜。”走廊很黑,黑沉沉的阴影覆盖满两人的视线,不知是谁家的水龙头没有扭紧,滴答声回荡在长廊中,宛如女人幽长的叹息。

“今晚十二点一过,可就是女人死亡的第七天了,”沈笑笑干笑着活跃气氛,“先前不是说女人的右胳膊和大腿都被狗啃光了嘛,头也滚到了楼梯口…你说到时她会不会在咱屋里满地找头啊,就是趴在地上,四肢朝各个方向扭曲,断掉的脑袋滚来滚去,她一边惨叫一边满屋爬着找头的那种啊哈哈哈……”

姜厌不说话。

沈笑笑抖得更欢了。

弹幕沉寂了几秒。

【沈笑笑自己吓自己是有点天赋在的…】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这种情景其实很可能发生吧…?】

【的确头七回魂夜,何漱玉死的时候没有头,回魂的时候估计也没有】

沈笑笑属于越害怕越能说的那种,小嘴叭叭的给自己壮胆。她望着黑漆漆的走廊,摸索着看起门牌号,程光的房间是709,距离楼梯不算远,但在如此昏暗的空间,每一步的距离都变得漫长。

“我之前和姐姐参加过一场直播,”沈笑笑又开了个话头,“那家的女主人也是火灾去世的,头七回魂那天,我和姐姐待在她生前的房间,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什么忙,我们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零点,又等了两个小时,谁知灵体迟迟没有出现…我们当时有些着急,按照常理灵体死后该回自己家瞅瞅的,即使是个浑身散发着人肉焦香的灵体也该回家告个别。”

“可是没有,她竟然没来,当时我和姐姐很纳闷,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被烧死的人怨念极大,一旦滞留人间,灵体被污染速度将远胜其他鬼魂,所以通灵师有空闲经常会去火灾现场看看,看屋主人有没有在头七回魂后转世离开。”

“我们急匆匆离开了屋主人的卧室,打开所有房间的门,找啊找,最后我们在厨房通风管道口找到了女人的灵体。女人被浓烟呛晕前,正踩着椅子努力往通风口爬,所以头七这天,她的灵体从骨灰中分离,从墓地飘回家,之后没有走正门,而是从通风口爬回了家里。”

说到这儿,沈笑笑吞咽了口唾沫,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空间里所有声音都被放大了,咕嘟一声,怪异又吓人。

沈笑笑自知胆小如鼠,只能靠贴贴和说话壮胆这样,于是贴紧了姜厌,继续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蜕皮。”

姜厌走路的频率不变:“蜕皮?”

沈笑笑点头:“也不是蜕皮,应该是…剥皮?她在一层一层剥自己的皮,因为通风管道口实在太小了,活着的她没办法钻进去,最终丧失了求生机会,她很痛苦,于是死后的她回到了那里,在自己身上实施生前没有实现的愿望——要是再瘦些就好了,要是没有这层皮就好了,这样她就能钻进去了。”

“一层一层的皮像是剥洋葱一样被剥开,她先是剥下了脸皮,上面有两个洞,因为眼睛没有皮…但眼睛也可以有皮,所以她紧接着在自己眼球上撕下了一层薄膜,很有弹性,我看到她扯了扯那东西,越扯越大,她透过那东西看我们,脸上红白色的肉蠕动,就像被切断了筋的猪肉,又软又黏…”

沈笑笑被自己的形容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声音四歪八扭的,“不说了不说了,呜呜,姜厌姐贴贴!”

沈笑笑挂在了姜厌身上,姜厌扒拉了好几下才把人扯下来。

“怕就少说点话。”姜厌发出警告。

沈笑笑忙不迭点头的同时再次缠绕住了姜厌。

半分钟后,姜厌目不斜视地走到709门口,敲了敲门。

“笃笃——”

房门紧闭,没有人来开门,沈笑笑纳闷地凑近门,“光兄?”

咯吱一声响,房门被拉开了条小缝,程光做特务似地飞快往外瞅了两眼,深深吐了口气,侧身让两人进了屋,而后迅速关上了门。

由于七楼的电路被烧坏,所以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程光刻意压低的询问声:“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沈笑笑本身就胆小,再加上被程光营造的气氛带动起来,赶忙也小声:“没有,你呢?”

程光小小声:“我还没细看房间,墙壁乌漆麻黑的,电路坏了也没修,灯都打不开,我刚才只顾得在地板和客厅贴上符咒了。”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面上表情严肃又紧张,非常像特务交流工作。

“别代入感太强。”

姜厌的声音在两相对比下显得格外洪亮,“这两楼只住了我们三个,没人想偷听你们对话。”

两人:哦。

姜厌的风格雷厉风行,把死死扒着自己的沈笑笑拽下来后,立刻就打着手电看起周围的景象。

大概是楼主铁定了七楼不会再住人,于是在火灾后的基本打扫以外,没有管七楼的修整,所以房间并没有粉刷新漆,被烧没了一半的沙发陈放在屋角。

姜厌四处照了照,发现了新奇的地方——两屋交界处的墙塌了一半,坍塌方式像是在墙中间挖了个洞,呈现出一种半圆形,按照常理这种坍塌方式并不应该。

姜厌得出结论:“这个屋子和隔壁房间打通了,在墙上安了个门,营造出一室一厅的效果。”

程光刚才贴符咒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对,我估摸着也是,墙上的门应该是在火灾后被拆了,四周的墙砖松动,没了支撑,所以以门为中心塌了大半。”

姜厌点了点头,手里的光束晃来晃去,最后落在门边。

“屋主在这住了三年,有个孩子,身高一米六左右。”

沈笑笑探头,“哪里能看出屋主有孩子呀?”

程光连忙看了看刚才姜厌照过的地方,“好家伙我刚刚没注意到,这里刻了三道很浅的杠,最高的到我鼻子,应该是用来记身高的!”

程光有些骄傲,相比于沈笑笑,他显然有着险胜一筹的聪明!

姜厌“嗯”了声。

“………”沈笑笑看透了程光眼里的得意,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巴巴跟在姜厌身后。

姜厌没管两人,走进了被隔出的房间,这个房间的状况要远胜于大厅,除了墙壁被熏黑以外,并没有明显火烧过的痕迹,床和衣柜都很完整。

很显然,当时的火势被房门隔在了外间,虽然浓烟波及范围很广,熏黑了楼道的墙壁和部分楼梯扶手,但是火势并没有达到不可控的程度,应该很快就被灭掉了。

房间墙上贴了七八张奖状,时间从小学到高中不等,所有获奖人都写着“陈然衣”。

“屋主女儿还是个小学霸。”沈笑笑小声嘀咕。

程光插话:“一会儿我再在这屋里贴几张符纸,今晚我打算就睡这儿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沈笑笑说,“林鑫九已经把709屋主的灵体打散了,那场直播我看了一点,两人撬开铁门偷偷进来了,直奔火灾点,灵体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被烧得眼睛都化了。”

“她不会回来了,709非常安全。”

江语情在车上说过这事。两个月前,林鑫九虽然在此处执行任务时与队友发生冲突,直接导致了对方残疾,但任务成功,引起能量波动的灵体被林鑫九彻底打散。

“我是在防别的,”程光像是吃了什么馊掉的饭菜,脸上的表情怪异又愁苦,“赵崇给我发来消息,咬死人的狗是709养的,火灾发生后它才被楼里邻居喂养。那天604的男人回家看到妻子被狗咬死,怒极之下直接把狗打死了。”

“我想着那狗归根到底是709的…”

沈笑笑接上话:“所以今晚不仅是604女人的头七,也是狗的头七。”

程光闭眼。

沈笑笑字正腔圆:“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损人归损人,沈笑笑回604后还是给程光送来了充电台灯,高瓦数的台灯把狭小的房间照得透亮,程光深感愧疚,发誓再也不会为自己比沈笑笑聪明而感到沾沾自喜。

沈笑笑怒踹程光三脚,拉着姜厌又回到了604房。

这会儿沈欢欢也在警局拿到604详细信息,给她们发来了消息。

「原先住在604的男人叫张添,安平中学英语老师,女人叫何漱玉,恐怖作家,两人有个上小学的儿子,叫张小粱。」

「何漱玉的确患有精神病,并且有自残倾向。她第一次精神方面的就医纪录在去年十一月初。」

「去年十月,张小粱独自回家途中与醉汉发生冲突,玻璃片穿进右眼球,有个眼睛看不见了,张添和何漱玉拒绝和解,醉汉被判了三年。」

「我在这边看了何漱玉的就医记录,心理医生认为她的精神疾病源于过大的心理压力,张小粱的接送一直是何漱玉负责,但那天由于赶稿她没去接张小粱放学,间接造成了他失明。」

姜厌问:「他们什么时候搬来的筒楼?」

沈欢欢回得很快:「何漱玉得精神疾病不久后。」

「去年十二月末,何漱玉去安平中学找张添时突然发病,砸坏了学校刚引进的高端机器,两百三十万,两人卖了房子贷了八十万的款才还上,积蓄全无,搬到了筒楼。」

姜厌沉吟起来。

母亲失职间接造成儿子失明,于是母亲陷入长达两个月的自责,终于心理防线崩溃,患上了精神疾病,时常产生幻觉并变得有攻击性。在某次疾病发作时毁坏昂贵设备,家庭积蓄清空并背负大额债务,全家搬入租金低廉的筒楼。

逻辑没有问题,姜厌放下手机。

如今刚过正午,虽然筒楼里照不进多少阳光,但楼外光线旺盛,遥遥传来学生的吵闹,筒楼不远处有个小学,现在正是放学点。

王婶把筒楼的铁门打开了,强烈的光线涌进楼里,照亮了这处被城市遗忘的角落。这座筒楼建于上世纪末,以前住的都是保密工作者,后来人搬走了,楼留下了,上届市长想着当个地标建筑就没拆,但这楼破败成这样哪有人参观,王婶凭借着和这届市长沾点八杆子外的关系,交了点小钱把楼包下来,赚个房租钱。

平日里这楼里根本不住人,只有傍晚租户们才会回来睡个觉,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两三个中午要回家吃饭午睡的学生,还有今天刚搬进来的新租户。

——不出意外,这些新租户以后白天也会不见踪影了。

王婶无聊地叹了口气,点了根劣质香烟靠在大门边,吞云吐雾等着几个孩子放学。

不消片刻,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就并肩回来了,是203和207房的孩子,两个女孩热情地跟王婶打了招呼,“婶婶中午好呀,今天也麻烦您啦!”

“不麻烦,就等着你们嘞!”王婶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看着你们觉得我都变年轻了喽。”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回了家。

王婶香烟吸了一半,终于等到最后一个孩子,这是个不高的小男孩,带着黑色口罩,头上顶着棒球帽,低着头走进了铁门。

与王婶擦身而过时,小男孩小声说了句“婶婶中午好”。

王婶回了句中午好,倚在门边目送着小男孩上了楼。

厄运专挑苦命人哦。

好好一娃娃怎么就毁了容呢,王婶悠悠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准备关门,忽然后背一凉,她猛吸了口烟,转头看去。

穿着红旗袍的新租户站在楼梯转角,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王婶把香烟丢在地上踩了几脚,赶她:“哎呦你站那儿是要吓死我吗,你要是搞那些直播就自己搞,别冷不丁吓我,我心脏可不好!”

王婶又瞅了姜厌几眼,“不是我说,这世上就没有鬼,你老弄那些灵异直播早晚把自己吓出毛病!你看你现在,阴沉沉的,吓坏小孩儿。”

姜厌:“谢谢,我会考虑的。”

王婶:?

姜厌拿出刚才背在身后的洋娃娃,冲王婶晃了晃,“这个用还给屋主人吗,刚才打扫床底看到的。”

王婶打量了几眼,嫌弃地挥了挥手:“肯定是何漱玉的娃娃,人都死了还啥还,赶紧丢了。晦气得很,那人平时就爱收集这些东西,做事也诡异,上月底我去收租还看到她给自己儿子穿红裙子,她老公也不拦着,那裙子红的哦,大半夜站在窗边,吓得我蹦老么高!”

“你知道她为什么收集这些吗?”姜厌问。

“找恐怖素材呗,听说还是个恐怖作家呢,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去收租的时候,她从来都坐床上,站都懒得站,没礼貌的很!而且脑子也不正常,大半夜一边拿小刀划自己一边嗷嗷叫的谁都睡不着,要不是张添人不错,我老早就想赶他们走了!”王婶说起何漱玉,满脸都写满了不待见,口不择言道:“就她那种人,死了都不足…”

姜厌抬起眼。

王婶猛地打住话头,连声“死者为大死者为大”,朝姜厌摆了摆手,回屋了。

下午一点,程光到了604房,叫着两人一起出去吃了午饭,周边没什么饭店,等吃完饭往筒楼走时,已经将近三点。

沈笑笑给姜厌讲解超自然管理局的能量检测仪。

“咱们局里那个测量仪不太行,除了那种能量波动极大,死的极惨怨念极强,或者生前有强烈执念的灵体,一般都要等一年半载才能被检测出来。”

“像是一般小市民,死前执念是想看孩子考上大学这种,这类人的灵体得等它被人间的浊气污染了,能量变强了,测量仪才能测出来。”

沈笑笑胸有成竹:“火灾去世的709屋主已经散了,所以这次测试仪测出来的肯定是604的何漱玉,她死的太惨了,属于怨念最重的那种,肯定刚去世就被测出来了!”

程光不同意:“不可能,何漱玉才死六天。我师父说过,灵体滞留人间的流程是:身体死亡——头七那天零点,灵魂脱离出身体,回到家里——回魂日的清晨,灵体转世,这时会有百分之一的灵体因为种种原因留在了人间。”

程光坚持知识点不动摇:“何漱玉的头七还没到,灵体都还没脱离身体呢,怎么可能被测出来啊?!”

沈笑笑叉腰:“那你说还能是谁?现在就死了这俩。”

程光寸步不让:“反正肯定不是何漱玉!”

姜厌:“那就是709住户。”

沈笑笑和程光同时回头,异口同声:“更不可能!”

打散灵体对林鑫九而言并不困难,当时林鑫九一边念着对方的生辰八字,一边把灵体打散的场景,被上千名通灵师看得清清楚楚。

最重要的是,能量测量仪当着直播间众人的面恢复正常。

所以这次的灵体可以是任何人,除了709女人。

姜厌也就是随口说说,这些规则她不懂,所以摆了个“请”的手势,继续听着两人讨论,没再说话。

半小时争辩无果,程光跟着沈笑笑上了六楼,嚷嚷着要继续掰头,结果脚刚踏进门,心脏突然狂跳。

他福至心灵唰地转过头。

姜厌似笑非笑:“怎么不进?”

程光下意识缩回脚。

他飘了,他竟然敢跟姜厌不请自来了。

沈笑笑冷笑:“怎么,心虚了,觉得自己错了?”

“……”程光灰溜溜倒退三大步:“呵,谁错了谁知道。”

沈笑笑:“哎呦喂——”

程光欲辩不敢言,留下一抹敢怒不敢言的背影。

有沈笑笑这么一个能自顾自说话的人在,时间过得很快。

姜厌大概是在地下呆久了,每日枯躺着,时刻盼着有盗墓贼出现让她乐乐,所以她并不怀念只能保持本体的日子,也不厌烦沈笑笑叭叭不停的嘴。

那边沈欢欢已经把何漱玉的笔名发来了,

沈笑笑查了查,是个粉丝刚过万的作者,注册时间有四年,写了七本书,前六本没什么名气,从收藏量看来几乎只能勉强温饱,但最近连载的一本书热度很不错,已经断更两周。

沈笑笑点开了最近的章节。

【20x3年1月27日,星期三晴】

奶奶大概是岁数大了,出趟门经常忘了要干什么,今天她又空着手回来了,这下家里没蔬菜可以吃了,我们在家啃了一天的馒头。

何漱玉最近连载的书是第一人称,每章通过日记的方式讲个恐怖故事,应姜厌的要求,沈笑笑浏览起这最后一个故事,一边看一边读。

【20x3年1月28日,星期四阴】

今天奶奶还是空着手回来的。爸爸大声凶了奶奶,妈妈说爸爸太过苛责,奶奶的表情懵懵的,有些可爱,老人老了就是小孩,是要照顾的,我推开爸爸把奶奶拉进屋,用手梳着她的头发让她不要难过。奶奶皮肤是黄褐色的,满是老年斑,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她坐在床边笑呵呵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看什么呢?”我问奶奶。

奶奶拉开棉袄拉链,在毛衣底下掏了掏,掏出了件裙子。

我就说奶奶今天的肚子怎么这么大,我还以为怀孕了呢。奶奶像是塞宝贝一样把裙子塞给我,裙子真漂亮啊,我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但我不敢穿它,我猜这是奶奶在衣服店里偷的,毕竟她出门的时候身上从来没有钱。

【20x3年1月29日,星期五阴】

我笑着让奶奶穿上裙子,我督促她一定要穿着这条裙子出门转转,奶奶年轻的时候过得不好,老了以后过的还是不好,一件衣服缝缝补补能穿七八年,她大概这辈子都没穿过裙子。奶奶开开心心穿着裙子出门了,爸爸问这是哪来的裙子,我说是我买给奶奶的。

【20x3年2月7日,星期日小雨】

奶奶最近每天都很开心,午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像只白皮猪。

不过这裙子真漂亮啊。

【20x3年2月12日,星期五暴雨】

凌晨的时候我被雷声吵醒了,睁开眼发现奶奶正看着我。

看我干嘛?吓死人了。

【20x3年2月13日,星期六晴】

我把裙子放回去了,奶奶没发现。

【20x3年3月1日,星期一阴】

今天白天奶奶睡了六个小时,晚饭没有人做,爸爸把生米扔在奶奶脸上,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如果没有奶奶他早就饿死了!

奶奶煮饭的时候,我抱着她的腰撒娇,“奶奶,你白天也睡太久了吧?”

奶奶的肚子很鼓很鼓,她黄褐色的脸皮慈祥又温和。

“因为夜里要看着你啊。”

她跟我说。

故事断在了这里。

读者们并不知道作者已经去世,评论区里还有很多人催更,不过也有人说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沈笑笑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觉得这个故事的内容似乎比明面上写的要多得多,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抬高手臂把手机举给姜厌看,“你要不再看看,这故事是不是…”

姜厌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是白裙子呢。”

沈笑笑:“啊?”

姜厌:“不是红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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