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像是来砸场子的三人缓步踏入宴会厅,朝着阙泽走去。
路过之处,众人纷纷朝着边上退开,对这位突如其来出现的煞神一般的青年很是惧怕。
阙尹都愣住了,抓住阙蕊的手不自觉放松,阙蕊便趁机悄悄掰开跑掉。
场中的人对突然出现的青年具是陌生无比,可看着一身气势,一点不像普通人。
顺着青年的目光,众人便去关注了陆南阙泽两人,意外的瞧见陆南竟然盯着这陌生青年看愣了。
众人心中几乎立刻便联想到,这怕是旧情人找来了······果然是下贱戏子,处处勾引人。这下看她要怎么收场。
想将做阙家主母的人何其多?哪个出身不比陆南好?偏偏陆南被阙泽承认了,自然是成堆的人盼着她不好。
好歹是穆谷岚,她们心中还能好受些。若是陆南,岂不是说她们还比不过一个低贱戏子?!
外人都注意到了,阙泽自然同样注意到。
他看着陆南放大的瞳孔,里面不止有着惊讶,还有惊喜。
阙泽哪怕是相信陆南跟这个男人没有私情,这时候也忍不住醋了。
他牵住陆南的手,靠近她,姿态亲昵的哑声询问:“朋友吗?”
陆南没挣开手,看着青年绽开笑容:“你出来了啊,杜······回。”
青年,自然是被陆南送进死人巷的杜回。
杜回的目光从阙泽脸上挪开,看见陆南,嘴角轻微颤抖,阴冷的双眼浮出些清澈的如同小孩子的神采,跟他先前的形象极不相符。嘴唇抖动着,微微挪动嗫嚅出几个字:“你······还好吗?又见面了······”
陆南点头:“我很好。”她现在的心情很难描述,刚刚从秋城梧那里知道杜九为她陪葬,一小时不到,便再见了杜九的转世,原先的庆幸简直是数倍放大。
杜九还能转世,还能再活一次,很好。
杜回看着陆南眼中的神情,抿抿唇,胸腔中的欢心与喜悦淡了点。
他知道了,陆南并不是在为见到他高兴,而是在透过他看别人,看那个叫“杜小九”的人。
阙泽敏锐的察觉出陆南对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有愧疚,抓住陆南的手握得更紧一些。陆南回握,介绍道:“我朋友,杜回。”
说完,她看向杜回,笑意晏晏举起两人交握的手:“男朋友。”
杜回看着两人握住的双手,道:“我知道。不过,阙先生在跟陆南交往之前,是不是该先解决干净自己的情债。”他说着,目光不善的看着阙泽。
“当然。”阙泽没有找借口,与他认真对视,两个男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思,“正好借着这次宴会,我会解决干净。你是南南的朋友,正可以好好看着。”
杜回盯着他,并不回话,意思却已经非常明显——说再多都不如做的。
三人一来一往交谈举动,都被周围的人看在眼中,心里也在思量着:只怕这次宴会,穆谷岚跟这个陆南,必须会出个结果了。看着阙家那疯子的模样,似乎是打算不管不顾舍弃穆谷岚,选择那个出生卑贱的戏子。
穆谷岚手指攥的发白,冷笑道:“这位先生,真不愧是陆南的朋友,对于抢占他人未婚夫这种行为似乎赞成的很。不知道是不是陆小姐身边的人都是这般,具有特色。”
杜回偏头,一身煞气阴寒,比不上身后两人,而是更为内敛,此刻回头看像穆谷岚时,眼神里似乎都带上了血色,十分骇人!
若说阙泽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那么这个杜回,便是一条司机而动的毒蛇,阴寒,毒辣,不动则已,一动必然要人性命。
穆谷岚脸色微白,正在孤立无援之时,一位头发灰白的唐装老人拄着拐杖从宴厅内出来,看着大厅里的场景,眯着眼沉声道:“这是在做些什么?谷岚,怎么回事?”
穆谷岚终于有了靠山,攥紧的手总算松开一些,转身去搀扶老人,唤道:“大爷爷。”
宾客一时也惊住,这次寿宴竟然连阙家大长老都来了,而现在这个场景······看来是要闹场大的啊!
大长老拍拍穆谷岚的手以示安抚,看向陆南那方的三人,目光在打量到杜回时,眼中精光闪烁。他由穆谷岚扶着,缓步上前,态度和蔼询问:“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不是前几天传出的风声里提及的凤堂主?”
原来凤堂这称呼,现在还有人知道。
杜回嘴角扯了扯,阴森着声音:“问这个,大长老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大长老笑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这么年轻能闯出凤堂的都鲜有耳闻,没想到还有人能收服凤堂里的人。”
杜回:“比不得大长老教导出的穆小姐······脸皮倒是够厚。”
大长老摆摆手,看向阙泽,问道:“你这是,铁了心要毁婚约?”
阙泽道:“我似乎从来没定下过这门婚事。”
大长老不再纠缠,只道:“那你便想好······这阙家主母不是谷岚,会有几个人支持你,又会有多少人暗中窥觑,等着将你从这位子上拖下来。”
阙泽对此十分漠然,淡淡道:“拖得下来算他们本事。”
“既然这样,”大长老拍拍穆谷岚的手,安慰道:“那谷岚你就不必太过执着了,阙泽这小子不娶你,大爷爷另外给你寻个好的。”
穆谷岚一瞬间惊愕,怔怔的盯着大长老险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小开始,大长老便告诉她,阙家主将会是她的丈夫,她将是阙家唯一的主母!她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现在却突然告诉她,让她嫁给别人!?
穆谷岚险些大喊出声,当着无数人的面质问大长老为何要欺骗她!
但她克制住了,她硬生生的忍住她满心的不甘,震惊以及妒忌怒火,手指掐紧,凭借掌心的疼痛清醒几分。勉强维持着笑意,点点头。
消失许久的秋城梧也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脸铁青的阙尹和跟在他身后眼眶通红,脸色苍白,畏畏缩缩的阙蕊。
秋城梧的眼神先是被杜回吸引,盯着他凝视许久,出声道:“各位宾客请莫要闹出矛盾,祖父喜静,看在秋家面子上,和睦相处。”
秋城梧一出声,场面更是安静。
整个帝都上层,若说最不敢惹的是阙家这个疯子,那么最忌惮的,却是秋家这位行事神秘的秋家少爷秋城梧。
他一出声,效果拔群。
各家的人各自走开,假装各自谈笑,点心红酒端着慢慢踱步离开。
大长老看向秋城梧,笑道:“你祖父也见过了,老头子就先离开了,你们年轻人玩吧。”
秋城梧漠然:“慢走。”
·······
秋城梧看见杜回,有些多年老友重见的错觉。
也不是错觉,他们确实多年未见。
他目光微移,便知道杜回肯定没回复杜九的记忆,行事间也便没展现出熟悉之意。
“杜先生。”
杜回看一眼秋城梧,莫名的熟悉感呼之欲出,让他皱了皱眉,应道:“秋少好。”
“三位······不如跟着秋某去僻静点的地方一起聚一聚?”秋城梧邀请道。
他知道从他不慎说出杜九的最后的结局时,陆南心中必然会多出一道坎,而杜九的性子,怕是对陆南护的很紧,一定十分看不惯阙泽,为难的,又只会是陆南。
他不想让陆南为难。
所以,这些问题他会彻底解决。
三人略作思考,便答应下来。
秋城梧带着三人去了亭阁,下人备了点心饮料,准备周全。
秋城梧道:“阙爷的婚约解决干净,是准备跟陆南订婚吗?”
“等她成年。”
秋城梧点头:“还有三个月。”
一旁安静不语的杜回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在心中记下,陆南生在七月。
秋城梧想,他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多过话,果然只有在陆南的事上,他才最有说话的欲望。
“陆南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希望,阙爷能够一直像如今一般对她,不然······”
“不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后悔活在这个世上。”秋城梧话还没说完,杜回已经语气森寒的出声,盯着阙泽的眼神极为阴冷。
秋城梧禁不住点头。
陆南在一旁失笑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看着很像是被欺负的人?”
杜回道:“这不一样,你不会被欺负,跟他会不会辜负你,是两个概念。”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几乎让陆南想到了上辈子的杜九拉着她不许她喝酒的样子,熟悉无比。
阙泽看着这两个男人,危机感更重了,一脸肃穆:“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如果辜负南南,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一代阙家家主,说出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重。
秋城梧放心了一些。阙泽这人并非轻浮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定然会好好对她一辈子。
杜回对阙泽不了解,只冷笑:“还是看以后阙先生能不能做到吧,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阙泽点头,被呛也不反驳。
秋城梧打量两眼,不经意一般道:“杜先生这么短时间就能从凤堂出来,是我认识的人里,第二位了。很厉害。”
杜回闻言,低声道:“不是靠自己出来的。”
秋城梧错愕:“凤堂里还能靠别人?”
杜回什么都不太清楚,他知道的不过是他出凤堂后这短短几天查到的消息,被秋城梧暗中推出去当话头也毫不自知,蜷缩一下手指后,拿出一块青铜牌递给陆南,轻声又镇重:“谢谢。亏了它才活下来。”
凤堂那些人太过厉害,他在怎么心性阴狠,也不过是个少年,哪怕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那般柔弱,也根本不是他对付得了的。
进入凤堂后没几天,他便被逼上了绝路,是凤堂里的老人救了他。
说是拿着这块牌子的人,凤堂里的人绝不允许伤其性命。
新人不认牌子,老人却是认的,每每他命悬一线时,必会有人出来救他一命······
这下三人的视线全都聚在铜牌之上。
秋城梧自然是认识的,阙泽不认识,更不知道陆南还有东西可以在凤堂这种连他都管不上的地方起作用。
陆南神色自然的抬手接过,握在掌心。
阙泽看她一眼,又克制住自己。
场中三人都似乎都知道,唯独他一人不知,可他才是与陆南关系最为亲近的人。心中有些不安。
陆南周围围绕着的男人实在是太优秀了,一个秋城梧就不比他差多少,这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能统一凤堂的杜回,让他的危机感更加强烈。
陆南歪在椅子上,在她最信任的三人面前姿态轻松,捏捏阙泽的手,笑:“你想知道?”
阙泽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胸腔里被惊喜与期待充斥。
与陆南相处的越久,就越能觉得被会被陆南喜欢上是多么靠运气的事。
她对待大部分人都很不错,身边的朋友一大堆,喜欢上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毕竟她如此优秀。
但她骨子里总是有种超然之外的感觉,似乎对她自己很不走心,不在意,这样的人,如何会去分出心思喜欢上一个人?
他是尤其幸运的那一个。对陆南的事,他不查,不管,没有危险威胁他概不插手,他在等陆南自己愿意主动告诉他的那天。
等到那天,就意味着,他在陆南心中无可取代,他被划为陆南的“内人”,能知晓她的一切,无所隐瞒。
握住陆南手的手掌收紧,低声回答:“如果你愿意的话。”
陆南一只手支着下巴,调侃道:“难得啊,你还有这么羞涩的时候。”
秋城梧叹口气道:“需要我们两个人回避吗?”
陆南无所谓:“你都知道。”
秋城梧道:“杜先生,我们还是先离开一下吧。我也有些事想要告诉你。”
杜回盯着阙泽看一眼,眉头皱着,抬眼看见秋城梧的眼神时,还是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
陆南单刀直入道:“之前我从返神带回来的陆灿,她是我的族人。”
阙泽:“你有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