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存在与否

连云韦不予置否,“当年辎重处起火,看守的将士许多都幸免于难,葬身火海。那个郭骑也是辎重处的守卫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从那场大火逃过一劫还活到今日的,我对他有印象,当初觉得是他命大,现在想来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

他的猜测与顾墨玧之前的调查到的情况相差无几,郭骑当年就是一个小小的守卫,因在那场大火中大难不死,之后一直留在军中,勤勤恳恳,三十多了也只混到了一个百户的职称,既没娶妻也生子,直到死前都只是一个有梦行怪症的无名小卒,若不是他的尸体拦住了顾大帅的马车,谁会注意到他?

连云韦发出带着嘲讽反问之后,继续说:

“......所以我在军营周遭大晃了半个月,摸清了他的作息与住处,有天晚上想潜入问他一些事,没想到正好碰上他睡着了,可能是梦见了什么,大喊大叫着‘别杀我!’,‘是刘诚的主意!’之类的,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当年那场大火以及后来东洋人突袭不仅是其他将士的噩耗,更是这些为了一己私利而将武器卖给敌人的“叛徒”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噩梦,乃至于转危为安后,悔恨与愧疚也依旧折磨着他们,不眠不休——就像郭骑。

月九龄不紧不慢地道出合理的猜测:“所以你怀疑刘诚也参与其中?”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提到刘诚,连云韦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

“四年前东洋之战险胜后,扬 州城的郡守病死,刘诚趁机上位。他还是一个小小主簿的时候经常仗势欺人,不过以前都是小贪小闹,也没人在意,以至于他当上郡守后就更加膨胀了,进入勾栏柳巷等烟花之地从不掩饰,甚至公然与东洋人勾结往来,聚众淫乐.....就差将“国贼”二字写在脸上了,还用我怀疑么?”

说到最后,他就像提起一只阴沟里的臭虫一般,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那杨飞呢?”

连云韦重复,“杨飞?”随后长长地呼了口气,放慢了语速:

“杨飞是刘诚亲妹夫这个身份本就可疑,加上他当年是负责定期清点辎重处战备的百户,既能接触到军 火,又能在账目上做手脚。这些年大概是做贼心虚,草木皆兵得有些过头了,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自乱阵脚,被我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至于关将军......”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视线随之转移,落在了在一旁穿着盔甲的男人身上,怜起了讥讽,迸发出恨意。

“将军”二字自他口出,自然不是尊敬,而是讽刺。

他似乎恨不得将关霆均扒皮抽筋喝血,视线宛若两支利箭,直直地钉死关霆均,然后才咬牙切齿地说下去:

“若不是杨飞那个懦夫临死前向我求饶供出他来,我也没想到当初自己用性命救下的,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关霆均在听到杨飞竟然蠢到用供出同伙的这种方式求饶时,犀利的瞳孔皱缩——杨飞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当初郭骑死后他明明已经在两人密会的时候告诫过他“稍安勿躁”,没想到还是露出了马脚!

不过,好在这个蠢货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思及此,关霆均毫无畏惧,“哼,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月九龄没有理会关霆均苍白的辩解,而是自顾自地对连云韦说:

“哦,我大概听明白了。你一开始是怀疑郭骑,想要顺藤摸瓜查清事实,不料拔出萝卜带出泥,得知将万千袍泽弟兄推入火海的人不仅活的好好的,甚至一个个都升官发财毫无愧疚之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亲手将这些祸害国家百姓的渣滓亲手料理了。”

连云韦恶狠狠地瞪着月九龄,“他们难道不该死么?”

月九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循序渐进地追问:

“但你只身一人,腿脚不便,就那么坚信一定能够手刃恶人、报仇雪恨?”

闻此,连云韦整个人晃了晃,随后露出古怪的神色,僵硬地说了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月九龄从他的异样反应里窥探到了什么,了然地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而是转移了话题:

“最后一个问题。”

她没等连云韦开口就已经说下去,“照你这么说,那位救死扶伤的好人并不想让你知道所谓的真相,对吧?”

她虽这么问,却没有打算等道对方都回应,只是看到了连云韦错愕的神情便接下去: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将箭头与铁片交给老樵夫呢?直接带走或丢掉不是更稳妥吗?还是他觉得你会想留着致使你残废的东西做个念想?”

连云韦此刻犹如被一道雷电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睁大眼睛问:

“你,你是什么意思?”

月九龄没有理会,继续问,“还有那个老樵夫,他若真为儿子鸣不平,既没报官也不去告御状,而是在临死前将如此惊天秘密告诉你一个......嗯,连存活都成问题的普通老百姓,图什么?”

难道老樵夫真的觉得,连云韦能以一己之力将大白公之于众?还是能替他那不知生死的儿子鸣冤?

“什......什么!”

月九龄看着他震惊的模样,毫不留情地告诉他一个事实:

“这位昔日的勇士,你被人当棋子耍了,还是个随时都能遗弃的马前卒!”

连云韦脸上的惊恐很快转变为猜疑、愤怒——仿佛一只被强行关进了牢笼的猛兽,难以接受地撞着周围桎梏他的栅栏,嘴里不断重复否定:

“不可能,不可能——”

月九龄笑着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随后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

“你若一心想报仇,就不会将郭骑尸体扔在大街上,也不会炸毁密道惊动整个两江大营,更不会以身犯险潜入刘府,如此大张旗鼓地挑衅官府,我想除了引起身在扬 州的顾大帅注意,你们一定还有其他目的吧?”

曹岷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一听到月九龄说的是“你们”,一下子就忍不住开口逼问连云韦:

“你还有同伙?同伙是谁!”

连云韦目光闪躲,粗声粗气地否认:

“没有,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月九龄却步步紧逼,“那请你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在刘府被围个水泄不通的情况下轻易逃脱?以及如何三番两次逃过官兵的追捕的?”

连云韦顾左右而言其他,“或许是苍天有眼呢?”

月九龄见状心想此人虽冲动易怒,嘴倒是严实。

“行,那你大费周章地将此事捅出来,为的是什么?”

说到这,她想起这几起案子地作案方式以及目的,仔细分析:

“其实你并没有想那么多,对不对?你只想杀了那些引狼入室的叛徒泄愤,但单靠你一个腿脚不便的废人,别说杀人,接近他们都困难。这时有人说要助你一臂之力,条件是你必须按照对方的计划执行,服从命令。”

她顿了一下,循循善诱,“这个跟你做交易的人,是谁?”

连云韦神色一滞,却依旧在装傻充愣,“什么交易?没有的事!”

月九龄才没那么容易糊弄:

“没有?还是不愿意将其供出来?”

连云韦死鸭子嘴硬,“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都是蠢货,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实则被小人蒙在鼓里尚不自知,空有一身权力却无用武之地,比我这个废物还没用!”

月九龄闻言叹了口气,也不再与他争论了,“既然你不承认此人的存在那就算了。”

音落,话锋一转:

“不如说说你承认存在的人吧。当初从战场上将你救出来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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