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与他无关

花剑提前得知顾墨玧和月九龄要来大牢,已经将杀害温之庆的犯人黄莺提到审讯处等候了。

距黄莺被捕已有十多日,月九龄听看管的狱卒说她自入狱后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既没有喊冤也没有自暴自弃,吃得下也睡得着,不像是个犯人,倒像是上山修行的出家人。

期间黄莺曾几次向审讯的官吏提出要见九龄县主,甚至不惜以向她提供重要线索为条件,只求见她一面,但月九龄都拒了。

这是月九龄在黄莺被捕后第一次见她,倒不是月九龄故意或摆架子,只是她已经猜到黄莺想见她的原因——无非就是报恩或抱歉,两者她都没打算接受,所以实在没有相见的必要。

今天是因为查案需要,青橙的自首让原本已经沉静的“科举舞弊”突然又被激起了水花,如今能肯定的是有人在针对此次科举作案——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只要科举没有结束,命案就有可能继续发生,而与科举有关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目前他们抓获的嫌疑人里,月九龄与王渺只有几面之缘,也不了解青橙,唯一有把握问出一些有用信息的,就是和她有过交集的黄莺。

月九龄与顾墨玧一同进入事先退避了闲杂人等的审讯室,一眼便看到穿着囚服的黄莺——她似乎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衣冠整洁,不见蓬头垢面的模样。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就是在听到临近的脚步声时,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地想往后退,沉重的脚链因此发出声响,像是在提醒着她此时的处境,于是又堪堪站住了脚。

明明是她求着要见月九龄,可如今来到她面前,却不敢抬头了。

落座后,月九龄先打破了审讯室里的宁静,“温夫人……”不过刚开了头,她便顿了一下,声音里笑意敛去,多了几分肃然,“或者我该换个称谓——黄夫人,许久不见,可还记得你我当初北上途中的一面之缘?”

黄莺在“温夫人”三个字时,整个人痉挛似的抖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收拳紧握,咬了咬后槽牙匆匆抬头又垂下,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道:

“县主救命之恩,黄莺没齿难忘。”

眼前少妇已不复昔日窘迫狼狈,虽五官未变,但举手投足焕然一新,可谓是改头换面,只是双目流转间仍然露怯,一如初见。

月九龄恍然也不过片刻,对此不为所动,反问:

“是么,那日在明空会重逢,黄夫人的狠绝之举就是待客之道,原来是我误解了。”

末了语气讽刺地感叹一句,“真是长见识了。”

音落,一室寂静。

黄莺便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当初差点在明空会亲手伤了月九龄的情形,身子不由地抖得更厉害,双手紧紧地攥着,指尖嵌进了掌心都没有知觉。

月九龄见状扯了一个讥笑,换了姿态,语气轻松:

“黄夫人不用紧张,我这趟不是来叙旧算账的,就是想问你一些事,总不能一上来就咄咄逼人,那样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黄莺听着她这番近乎冷漠的话,惶恐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是我愧对县主……”在她有限的认知里,救命恩人如同再世父母,而她却想起了杀害“父母”的心思,这种的负罪感比杀人还要让她煎熬。

然而“父母”——九龄县主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她难得无礼地出声打断他人言语:

“别!我记得我当初表示过,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更无需你报恩。”

不是她格外地宽宏大量,而是她这个人很有原则——无论后来发生过什么,都不会后悔之前做的决定。

最初她就只是随手救一个病人而已,病人痊愈了便翻脸不认人地想要她的命,这是始料未及的,而她也会记着被反咬的这一口。

一码归一码,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她仍旧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没想到,我一出手,就救了侍读学士的夫人与公子。”月九龄在她坐立不安时继续道。

每个字眼都狠狠地撞在了黄莺的心上,她几乎在瞬间红了双眼,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被激怒后慌不择言时,却见她忽而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冷静了下来:

“他不认我们母子,任由旁人欺侮打骂,落得个风餐露宿的下场,弼儿险些因此丧命!我那时便醒悟了,后来,后来也已经杀……杀了那个负心汉报仇,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原来将一个无知妇人逼上绝境的背后还有层隐情——孩子既是黄莺的软肋也是她的命脉,她怎样都能容忍退让,可一旦危及温弼的性命,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思及此,月九龄状似赞同地点了点头,“啧”了一声:

“是啊,看不出来,黄夫人还有一命换一命的‘气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所以她杀了温之庆入了狱也毫无悔意,这既是报复也是对如今的“温夫人”齐氏的警告——敢打她的“命脉”的主意,她就敢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见她整个人紧绷了起来,月九龄微微眯起了双眸,一字一句地问:

“不过,你是杀夫解恨了,不为令公子着想么?他才三岁。”

提起孩子,一直没脸面对月九龄的黄莺终于抬起头来,在对上那双犀利的桃花眸后怔愣了片刻,而后不敢直视地垂眸,局促开口,戾气褪去:

“弼儿……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我与温之庆的恩怨就到我为止,与他无关!”“而且,而且我已经将他托付给可靠之人了,他日后会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月九龄挑眉,“哦?那个收留你母子的‘郑先生’么?”

听到另外一个“再世父母”,黄莺整个人如风中摇曳的风筝般晃动,脸色煞白,瞳孔皱缩,唇线紧抿,不愿松口。

月九龄也敛了笑意,声音有力且透着几分压迫,不容避让:

“原来他答应了替你养大温弼,护他周全,所以你才敢‘豁出去’。”

难怪她明知等待自己的是死路一条,却没有丝毫慌乱,也不担心失去父母庇佑的幼子该如何在这残酷的世上生存。

黄莺猛地睁大了双眼,抬起拷着锁链的双手连连否认:

“不是!郑先生并不知情!是我!”

她似乎担心月九龄不信,下意识地往前倾身,竭尽全力地解释,“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要牵扯无辜之人。”眼中慌张与惊恐尽显无疑。

月九龄却像是听到了玩笑,不由冷哼一声,“无辜?呵,那你告诉我,同样出身明空会的王渺、钱木香和青橙为何会在你杀了温之庆之后,也接二连三地步你的后尘作案行凶?”

她清冷声音在狭小审讯室里淡淡地回响,如同空灵威严的梵音,准确无误地钻入到耳里、震慑着人性,不由地令人生畏:

“难道,杀人是你们入会的必备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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