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料不到事态会是这般进展,一开始接手并奉旨彻查此案的顾侯爷在案子即将告破之际被勒令收手,虽皇帝给出的理由是冠冕堂皇,但仍旧招来不少猜疑。
其中就传得最广的就是他当初带人直入考场的举动拂了月首辅的面儿,以至于首辅不得不称病闭门不出,如今真相大白,什么“受贿”“舞弊“皆是子虚乌,他还是那个威风堂堂的首辅大人。
可月首辅平白憋了近半月的气儿哪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这不,嫌犯一抓着,便立即联手皇后给让他遭罪的顾侯爷穿小鞋,也不管他能这么快就洗脱嫌疑,顾大侯爷功不可没。
由此可见月首辅心胸也没有那么宽广,而且不仅过河拆桥,拆之前还不忘拉“自己人”一把——九龄县主因解剖了几具尸体就说为破案出了大力,还被追封为郡主!
“……这不是抢功劳是什么?”
这日正午艳阳高照,驱散了早春寒气,已经有了暖春的迹象。
几个做力气活的汉子在路边茶肆歇脚,一边啃干粮一边热议近日皇城发生的事儿。
听见那人为顾大侯爷打抱不平的论述,有人发出疑问:
“那说不定就是九龄县主……不,九龄郡主,毕竟传言她‘剖尸寻迹’的本事是真的厉害,之前不也因此破了许多大案么?”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buwu.org 梦幻小说网
那大汉被这么多人质疑了也不慌乱,“那我也没说九龄郡主没本事儿啊,可那天是顾侯爷亲自带人去了城外将那明空会一干犯人捉拿归案的,那罪魁祸首有多猖狂你们不也看见了么。”
“这倒是真的。”
众人想起那日亲眼所见——那郑劲手脚都被铁链铐住了也没半点恐惧,看到两旁围观的人还悠闲地冲他们招手微笑,仿佛一副盛况出行的做派,简直不知悔改!
大汉见众人被自己说服了,这才满意地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随后用手背一抹,粗声粗气:
“再说了,九龄郡主剖尸的能耐咱们谁也没亲眼见过啊,谁知道有多神呢。”
这话虽然有些得罪人——毕竟这也不是人九龄郡主自己宣扬的,之前的封宫查案,李家灭门案斗能证明月九龄就是名副其实的“女青天”,但要说眼见为实,此案能破确实是顾墨玧的功劳。
这时,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年轻人像是揣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左顾右盼,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我听说了,九龄郡主那日受封后就一病不起了,至今人还躺在床上不清醒呢,你们说这是不是因为抢了侯爷的风头,承受不住所以才病倒的?”
众人果然向他投去了惊诧的目光——这月府内院的事儿你都能打听到?
但这种什么命薄福薄受不住的说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般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能起到引起听众惊叹的作用,不会有人真当回事。
不过,也有脑子活泛的想到了另一件事。
“可我听说顾月两家是有婚姻之约的,只是那月首辅对此颇有微词,所以九龄郡主行过及笄礼了还迟迟不肯履约,恐怕等的就是今日。”
“哦?何出此言?”
吊人胃口的是个精瘦的小老头,他见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装模作样地抬手摸了摸一把胡子,然后才慢悠悠地说:
“你们想啊,那婚约是先月夫人没经过首辅同意与顾家许下的,是父母之命,首辅再不满也不好违背先夫人的意愿。但如今却不同了,月三小姐现在贵为郡主,严格来说,郡主的婚姻大事该是由圣上做主的,所以这昔日两家的婚约作不作数,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有道理……”小老头点到为止,众人已然茅塞顿开——是啊,月首辅以前就与顾老侯爷有嫌隙,自然不愿与顾家结亲,而皇后是他的亲妹妹,想要让皇上开口给月九龄另指门婚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还以为这月首辅只是为了膈应顾墨玧所以抢功给自己的嫡女光耀门楣,没想到还有这层别有用心,不由连连感叹——不愧是能稳坐百官之首位置的人,这城府真真是常人望尘莫及的。
众人见着小老头见解比他们高深太多,还想再请教他一些问题,但这小老头却不肯再多言了,高深莫测地摆摆手,说干活去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众人也没了八卦的兴致,陆续起身去做活了。
这时,他们邻桌的一位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也在桌上搁了茶钱,起身扬长而去……
茶肆方才的情形在皇城随处可见,这几日皇城百姓可谓是不愁茶余饭后没有谈资,过年唱的大戏都没这么好看——除了顾侯爷与九龄郡主本身就自带话题的,同样引起热议的还有跌宕起伏的案子进展。
当日所有人都瞧见了幕后主使落网入狱,拍手称快的同时连日来提的心吊的胆也终于回归原位;然而这时却突然传出那郑劲只是个替死鬼,真正的主谋仍旧在逃的消息,大伙儿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但这还没完,又有小道消息传出,那明空会捕获的同伙共一百三十七人,在严刑逼供下均指认郑劲便是她们口中的“郑先生”无疑,大家伙懵了,顿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直至圣谕下达——舞弊案水落石出,殿试于二月廿六举行,所有人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今届究竟是哪位才子能入圣上青眼”上。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月九龄全然不知,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她确实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