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仁,年方二十,出身于渝州西南一个边陲小镇,其妻钱氏与他乃同乡,今岁十七,是一户药农长女,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前年成的亲;双方高堂健在,膝下无子无女。去岁钟仁中了乡试后,钱氏便陪他一同北上皇城参加今届的春试......”
当晚,顾墨玧已经查清了钟仁夫妇的信息,残光第一时间就到竹心院告诉月九龄。
“......到了皇城后,他们在皇城郊外租了一个小院子落脚。钟仁很少出门,都在家温书准备可靠,钱氏平日则是给人浣衣缝补,以此维持生计。”
残光一口气说完,伸手就将小蓁手中刚倒好的茶一饮而尽,丝毫不见外,也得到了小蓁一个气急败坏的瞪眼,还得意地冲她挤眉弄眼。
月九龄思索片刻,才出声问:
“城郊?大约在何处?”
残光正忙着求小蓁再给他倒一杯茶喝,脱口先答,“离城门不远......”然后才反应过来,想了一下补充,“哦,就在凌波湖旁,东南面。”
凌波湖?这么巧?
月九龄眉头微蹙:“钱木香给哪户人家洗衣?”
残光怔了怔,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查钱木香,但这一点他确实疏忽了,顿时也没脸讨茶喝,“呃......我这就去查!”站起身便要走。
他刚抬脚想起了另一件事,回过头神情怪异地对月九龄说: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哦对了,县主,侯爷说那银环蛇......过两天再差人送来。”
没等月九龄从他那停顿中品出点什么,已经跑没人影了。
月九龄撑着下巴不由想,所以,是顾墨玧怕蛇?还是残光怕蛇?
翌日,月九龄早早起来梳洗,准备出门——听叶碧云说,昨天她被顾墨玧接走后,江言忆来竹心院找她,等了半个时辰才走,走之前还颇为遗憾地表示想约她今日到红鸢楼一叙。
一听到地点是红鸢楼,月九龄欣然应约,正好可以顺便当面请教戚霖钱氏那香包方子是否如自己所猜那般。
马车在红鸢楼门口停下,月九龄刚掀开帘子,便听到银铃般的声音:
“阿龄!”
音落少女的身影也已经来到跟前,月九龄看见闺友未语先笑,任由她拉着自己往里走。
今日既非节日也非庆典,红鸢楼却仍旧座无虚席,可见“皇城第一酒楼”名不虚传。
她们一进门便引来不少人注目,不过能来此处非富即贵,倒也没有一直盯着人看,视线很快就收回,却收不回已经泄漏的好奇心。
月九龄看在眼里,面上虽毫无波澜,心中却有疑惑——董平之死已经抓到凶手,江言忆自然也洗脱了嫌疑,就因为凶手负隅顽抗不肯承认,所以江言忆仍需面对这些猜疑的视线么?
思及此,她皱了皱眉——她这个人平日总是挂着疏离的微笑,对谁都心平气和,但其实接近容易亲近难,也没见她对谁掏心掏肺过,不怪外界传她与顾墨玧还未成婚便已有“夫妻相”,都有一副铁石心肠。
但只有她身边和少数几个人知道,月九龄才不是冷漠,而是拎得清。
谁是虚情假意谁是真情实意她心里有数,小蓁有次还壮着胆子调笑月九龄说:大多数人时将这世上的人分为好人与坏人这两种,小姐虽然也是分成两种,但是“外人”和“自己人”——外人理智以对,自己人感情用事。
简而言之就是月九龄对自己人会“护短”。
本就是谈笑时无心说的话,多半是小蓁这丫头高兴起来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但月九龄过后想了想,可能是她前世没与谁亲近过,这一世才会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情谊。
江言忆就是被她划到“自己人”范围之一,所以月九龄这会儿有点见不得昔日坦荡爽朗的郡主受这种无声的不公待遇。
江言忆却熟视无睹,拉着她径直往楼上走,隔绝了一楼大厅那些探究的目光,她才压低声音地问:
“你又被抓去验尸了?”
抓?月九龄怔了一下,她记得自己昨日明明是被侯府低调舒适的马车接走的,不由皱了皱眉——“自己人”的文字表达能力是不是都有些问题?小蓁也就罢了,江言忆好歹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么也不会用词。
不过,想起她昨日在竹心院等了自己那么久,不高兴也可以理解,便略带歉意地说:
“帮个忙而已。”
江言忆听她轻飘飘一带而过,有些不满,“嘁,你以后还是少帮这些忙为妙。”
月九龄听出她语气里的迟疑与暗藏了未竟之意,是了,江言忆一向耿直,不会计较等她那半个时辰,更不会翻旧账,所以她方才那句话是另有深意。
不解问:“为何?”
两人已经上了往顶楼的楼梯,上面是“天地玄黄”四个包厢,寻常客人来不了,也没有小厮伙计走动,江言忆左顾右盼了一下,确认没有外人,这才要开口。
没想到还是被人打了岔,来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哟,这不是九龄县主和忆安郡主么?不知二位贵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音落,一道红色身影飘然而来,手里摇着一把铁制的骨扇,上面刻着繁复的镂空的花纹,晃得人眼花撩乱,由此可见在春寒料峭的天儿拿着这样一把中看不中用的扇子人是何等骚包。
此骚包正是有月余没见的君子笺,他此时站在顶楼的楼梯口,说完没骨头似的往栏杆一靠,一颦一笑都是调戏,仿佛是这红鸢楼里的头牌。
月九龄:“......”
江言忆大约也还没见过如此会搔首弄姿的男子,都看愣了,好一会儿才被他戏谑的目光看得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问:
“阿龄,你认识?”
她问这话时声音不小,当事人听了自己就抢先回答:
“在下不才,乃这小酒楼的掌柜,在临安有缘偶遇南下的县主,还协助调查了那起采花大盗案,不知县主可还记得在下。”
月九龄对上他那弯起来的狭长凤眸,忽略他的挤眉弄眼,面无表情地顺着他的话说:
“君掌柜才貌艳艳,见识过一般都忘不了。”
君子笺听得放声大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才貌艳艳”还是因为“忘不了”。
忆安郡主并没有听出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而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
“原是如此,既是熟人,那君掌柜可否给我们找个好位置,我想看今日的棋局对弈。”
君子笺这会儿心情大好,绝美面容上的笑意未退,大手一挥:
“好说,好说。”